71

夜色蒼蒼,亂雲飛渡,交疊的樹枝不斷晃動,好似張牙舞爪的怪獸,就要自黑暗中沖出。遠處傳來烏鴉沙啞的鳴叫聲,一輪圓月在樹林深處升起,照到薛玥身後那個陰恻的黑影上,他似乎輕輕地笑了一聲,随後背起地上的青面人飛快地離去。

薛玥伸手捂住胸口,身子随即癱軟下來,似一片枯葉輕輕折落在地上,鮮血從她胸口處湧了出來,将身後的月光也一并染紅。

顧勳覺得好似有漫天的血水向他席卷而來,一點點堵住他的咽喉,令他無法呼吸。他跌跌撞撞跑了幾步,終于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可他仍扶着傷腿拼命往前挪着,傷口拖在泥地上,将血肉都翻開來,仿佛朵朵紅梅在砂石間開放。他卻是渾然未知,只覺得這條路為何這麽長,好似總也爬不到盡頭,總也抱不住他想抱住的那個人。

當他終于爬到土堆之上,連忙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薛玥,把她的頭小心放在自己懷裏,用手按住她的傷口,顫聲喚道:“小玥?”他的嗓子澀的發幹,生怕大聲一點就會把懷中那脆弱的身子震斷。薛玥嘴唇艱難嚅動着,似乎很努力的想要說些什麽,但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只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狂野的風從四面八方嗚咽地吹起,好似全部灌入顧勳的四肢和胸腔之內,攪得他五髒六腑都生痛起來。他輕輕抓起薛玥的手,貼到她耳邊喃喃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

薛玥好似有所感應,用微弱的力氣捏了捏他的手,她的手再不複往日那般幹燥溫暖,而是冷得令人從心底生出寒意。顧勳替她将傷口包好,又望見她身上已滿是血污,忙解下衣袍小心地替她蓋好。

他擡頭望了望前方好似遙不可及的來路,深吸一口氣,将她的身子緊緊抱在懷中,努力站了起來。大腿處傳來錐心的疼痛,令他幾乎支撐不住,卻仍是咬緊牙關,跌跌撞撞向前走。可只走了幾步,傷腿終是不堪重負,又再栽倒下來。他掙紮地站起身,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身後是夜色深沉,月落無聲。

當張沖帶人趕到之時,看到得便是這麽一副場景。一人懷中緊緊抱着另外一人,搖搖晃晃,在暗夜中艱難前行,他走不了幾步就會跌倒,卻不斷掙紮爬起,泥土混着鮮血早已将他的褲腿染成黑褐色,可他卻一直死死護住懷裏的人,小心地不讓她的身子沾上一點污跡。

張沖連忙沖了過去,顫聲問道:“薛姑娘她……”顧勳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吼道:“快找人帶她去我府裏,叫最好的大夫過來!一定要救活她!”

張沖忙扶住顧勳不斷下墜的身子,吩咐手下趕快帶薛玥回城救治。顧勳心中大石終于暫時落下,才發現身上已經全是冷汗,虛弱無比。

張沖忙想背起他往回走,卻感到握住他胳膊的那只手不斷用力,一回頭,就看到顧勳眼神慌亂,帶着顫聲小心翼翼問道:“你說,小玥她……不會有事吧。”張沖見慣了顧勳自信滿滿、揮斥方遒的模樣,哪裏見過他如此惶恐地去尋求一個答案,他覺得眼眶竟莫名有些酸澀,忙安慰道:“顧大人放心,薛姑娘她一定不會有事的!”顧勳得到了這一句保證,才稍稍定下心神,壓抑了許久痛楚和疲倦一起襲來,令他終于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待顧勳再度醒來之時,已是第二日正午,腿部傳來的劇痛提醒着他昨夜的那場噩夢,強烈的恐懼感又再度湧上,忙起身披衣,扶着床榻站起,想立即沖到那人身邊,确認她是否安好。

一名丫鬟正打了盆水往內走,連忙驚呼道:“顧大人,你還不能下地。”顧勳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問道:“告訴我,薛姑娘在哪間房裏!”那丫鬟被他這副模樣吓到,戰戰兢兢地指明了方向,顧勳忙随便找了把佩刀,拄着傷腿匆忙往她房裏走去。

張沖正站在薛玥門口不知在猶豫什麽,一見顧勳,忙驚喜道:“大人,你醒了。”随後看了眼他的腿,又關切道:“大夫說了,你現在還不能下床。”

顧勳卻充耳未聞,連忙問道:“小玥……她怎麽樣了。”

“放心吧,大夫說了,薛姑娘沒有傷到要害,不會有性命之虞,就是到現在還未蘇醒。”他話音未落,就看見顧勳已經着急得想推門進去,張沖忙上前一步想要攔住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Advertisement

顧勳卻不顧他的阻攔,一把将門推開,門內一道勁風襲來,将顧勳推得往後不斷踉跄,差點摔倒在地。他剛穩下身子,就望見了玉面羅剎那張冰冷鐵青的面容。

玉面羅剎一見他來,怒氣更甚,指着床上吼道:“你告訴我,她到底為什麽會弄成這樣!”顧勳越過他往裏面望去,只見薛玥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好似只是沉沉睡去。但她額頭上全是汗珠,眉頭皺得死死,羽睫微微顫動,好像在夢中經歷了十分痛苦之事。

顧勳心中一痛,連忙想要走過去,玉面羅剎卻冷着臉擋在他面前,渾身散發寒意,擺明不會讓他再接近薛玥。

兩人相對而立,誰也不願退讓一步,顧勳盯着他許久,突然開口輕聲道:“對不起。”玉面羅剎微微一愣,他從未想過從顧勳口中會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而這幾個字裏,更是含着濃濃的愧疚與悔恨,好似是說給他聽,又好像是向床上之人道歉。就在他慌神之際,顧勳已經一把将他推開,一瘸一拐走了進去。

他走到床沿,慢慢坐下身子,又拿起旁邊的一塊濕布,輕輕為薛玥擦去頭上汗珠。随後,又将她的碎發攏到耳後,握起她的手輕輕安撫,薛玥緊蹙的眉頭竟微微有些松開,好似已從那噩夢中解脫。顧勳便坐在床前,一直凝神看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會離他而去。

玉面羅剎遠遠看着這兩人,在心底嘆了口氣,想道:“小妹,他對你倒是一片真心,也不枉你為他做到如此。”

顧勳一動不動坐在床沿,玉面羅剎抱胸站在門框處,三人都久久不再有動靜,時間仿佛就此凝固住,只剩太陽投下的光線在窗棂上慢慢移動。突然,有人慌張推門進來,打破了這一室靜谧,顧勳皺起眉頭,正要訓斥兩句,就聽那人急忙禀報道:“李首輔派人過來,說無論如何都要大人你現在過去一趟。”

“李元甫為何現在會叫他過去?”顧勳心頭隐隐有些不祥之感,他輕輕放下薛玥的手,想了許久,才答道:“和他說,我現在就過去。”

熏香暖閣、雕花玉屏,李元甫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正慢條斯理地飲着一杯茶。他擡頭望見顧勳一瘸一拐走進來的模樣,冷冷道:“怎麽弄成這副樣子。”

顧勳連忙躬身行禮,表情似是十分痛苦,卻勉強維持從容的語氣道:“都怪文昭一時大意,落入了賊人的圈套,還好只是一些皮外傷,沒有大礙。”

李元甫将茶盞輕輕放下,目光幽深地在他腿上轉了轉,又道:“我也知道你大傷未愈,不該現在叫你過來。但是有一件事,卻是耽擱不得,只得勉為其難催你過來。”

顧勳心中疑慮更甚,表面卻仍不動聲色,問道:“不知是何事如此緊迫?”

“我想讓你見一個人,他有些話,要和你當面來說,才能說得清。”

顧勳心口莫名劇跳,擡起頭,就看見自屏風內走出一個人,他身材瘦小卻散發出懾人的威嚴,臉上從上到下橫着一道刀疤,他一笑,那刀疤的邊緣就翻飛而起,好似一只蜈蚣在臉上盤恒。他的聲音還是如以往那般陰鸷,“顧大人,秋山山莊一別,你我可是許久未見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