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自以為是

昨天的雪已經停歇，但是寒風依舊料峭。

韓君兮抱着蘇葉走出院子大門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寒意讓懷中的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韓君兮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細小的身體動作，低頭問她：“冷？”

蘇葉身上只有一件簡單的保暖衣和線衣，在開着暖氣的房間裏倒還感覺溫暖，可在這昨夜剛下過雪的露天中自然是抵不過的，況且剛才那一摔，身上的衣服多少也濕淋淋了，她看了眼被自己衣服蹭濕的他的外套，輕聲道：“我沒事了，你放我下來吧。”

原本想将自己外套脫下給她的韓君兮順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衣服也沾了水，正思索着車子中有無幹淨衣服時，聽聞她的話語，有剎那地僵住了腳步，他低眸審視她，仿佛剛才孩子般任性地要求他換瓷磚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一樣。

他眸子微微一縮，故意将她的身子往下放了放，蘇葉受到驚吓，雙手本能就環上了他的脖頸，臉色在這早晨的冷清中有些蒼白，她急道：“韓君兮！”剛才要是他真的一松手，自己肯定摔得狼狽，她明明已經足夠狼狽了，他還不願意放過她！

韓君兮眼眸看向前方的玻璃電梯，冷聲緩緩道：“要跟我下去還是讓我丢這裏，你自己選擇。”

“……”蘇葉嘆氣，“韓君兮，你不可以這麽霸道。”

韓君兮冷笑：“不是你說我喜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快感嗎？我只是在踐行你對我的評價。”

蘇葉當下覺得冷風一吹，自己的太陽穴怦怦地跳得厲害，她閉了閉眼，無力道：“我們談談吧。”

韓君兮抱着她朝前走去，那副模樣明擺着就是“我不想和你談！”

蘇葉見他沒無心打算回複自己的問題，索性道：“韓君兮，我要下來。”

韓君兮只是緊了緊雙臂，順口道：“蘇葉，你太自以為是了。”自以為這場游戲開始和結束都由你說了算！自以為我對你的任何要求都會實行到底！自以為，我什麽都會如你所願！

韓君兮可以允許她的任何不合理要求，唯獨，她想從他身邊逃離這一項，誓死不從。

蘇葉聞言便默然了，幹脆在他懷中閉緊了雙眼，如果能夠對這個世界眼不見為淨該多好？

蘇葉心裏笑道:誰說我不是自以為是，如果不是自以為是，我會愚蠢到用你來當擋箭牌？如果不是自以為是，我會以為你能夠将我帶出蘇家強加給我的婚姻牢籠？如果不是我自以為是，我現今會身敗名裂？

“韓君兮，如果不是我自以為是，你還會這樣對我？”這樣對我窮追猛打？”

Advertisement

韓君兮正打算将她放下來，伸手按電梯，聽到她這有氣無力的話，難得地怔了怔，琥珀色的雙瞳看向她白皙而毫無血氣的臉龐，如她所願道：“不會。”

微弱的弧度在她的嘴角處慢慢盛開，于是，他在那一刻聽到她自嘲般的話語：“所以，是我自不量力。”

韓君兮雙眸對上她的晶亮眼孔，她的眼孔很漂亮，帶着層層光輝，剔透明亮，她從他懷中跳了下來，他看着她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她伸出左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時，他也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她的雙肩，防止她再次摔倒。

蘇葉的腦袋還帶着暈眩以及隐隐疼痛，但是，什麽都不重要了，她穩住身子，仰頭對着他真誠道：“韓總裁，我們非談不可。”

韓君兮一點兒也不願意見到她這種清醒而理智的樣子，那種誠摯的語氣根本讓人無法抗拒！

他知道她要說什麽，他也不願意從她口中聽到那些傷人的話，他只能以硬碰硬道：“蘇小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時間充足。”

“我可以等韓總裁有時間的時候。”

韓君兮見她溫順而又堅持的模樣，忍不住想揮拳砸破這清晰無比倒映出兩人僵局的玻璃，他語氣不善道：“那你就等着！”話音落地，人已經随着徐徐而下的電梯不見了蹤影。

蘇葉停留在原地，驟然感覺身心疲憊，剛才後腦勺因撞傷而泛起的疼痛感似乎越來越嚴重了，就連右手臂都覺得無力擡起，一片麻木。

她揚了揚唇，終因費力而半途停止了，她轉身，回了別墅大廳。

她已經無路可去了，昨晚她思量了一個晚上，都毫無結果，但就是在剛才，她恍然明白了，原來除了将錯就錯，根本就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或者是生活根本就不願意讓她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存活，竟然如此，倒不如賭一賭。

韓君兮說她自以為是，誰能說不是呢？若不是她自以為是，會有今天嗎？——真真可笑！

黑色的車子穿梭在銀白的世界中，格外地引人注目。

韓君兮将車子停靠在路邊，目光深沉如墨……沉默許久才從車廂裏抽出了一包煙，修長的手指單手便靈巧地将煙卷取出，剛遞到嘴角處，手機又一次锲而不舍地震動了起來，韓君兮沉了沉神思，眼角瞥了一眼，不緊不慢地接通，“爸……”

“在哪裏？”電話那邊韓繼恺沉着聲音問道。

“外面。”韓君兮擡眸看了看路旁的銀白樹幹，枯萎的枝幹上挂着昨夜遺留的白雪，風輕輕吹過，白色的雪忽地垂落，砸在了地面的雪堆上，空留痕跡。

“回來。”韓繼恺言簡意赅地回道。

“嗯。”韓君兮應了一聲，直接将手機挂斷了。

韓家是勢必要回去一趟的，早上爺爺已經催過電話了，如今韓繼恺又來了一通電話……嘴角微勾，韓君兮随手将煙卷一折，丢進了車前的垃圾盒中，啓動了車子，朝着另一方向前去。

蘇葉就着客廳的玻璃窗戶看着外面的漆黑世界，市中心霓虹燈閃爍，近處的幢幢高樓燈火重重，白色的雪花還彌留這世間，蘇葉擡眸看着牆上的液晶顯示器，現在的時間是21:17。

蘇葉伴随雙手附上略有寒意的雙臂時的還有嘴角那抹冷冷的笑意，韓君兮說她自以為是，誰說不是呢？若是不是，她又憑什麽如此有自信韓君兮對她的一切都能夠包容接受，若是不是，她又憑什麽直覺他不會棄自己于不顧呢？

呵呵，蘇葉，到底是你天真了。

22:57，蘇葉等候多時的人才姍姍歸來，韓君兮動手脫外套的動作在目及樓梯上方的倩影時不知覺地停頓了一下，随之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他動手扯開了自己的領帶，沒有将視線停留在她身上，随之而來的卻是那股蘇葉清晰感知的排斥感。

蘇葉淡淡一笑，“讨厭了？”聲音不大不小，回蕩在這靜谧的大廳中卻徒顯寥寥孤清寂寞。

韓君兮将領帶随手丢向沙發，不語，只是聞言之際，琥珀色的眸光在這流轉的燈光中越發清亮淡漠。

蘇葉默默一想：韓君兮這種人，你跟他在一起，若他把你捧在手心，自是給你傾城繁華；倘若有一天他不再對你用心，給你的只怕是……蘇葉嘴角又浮現出隐隐冷笑，即使明明清醒地知道，是不是還要這般繼續？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笑容。”清涼的嗓音響起，蘇葉卻是緩緩邁步而下，走近他身旁，狀似無意地問：“那你喜歡什麽笑容？”

“蘇葉！”警告意味濃烈，蘇葉注視着他微揚表不悅的濃眉，淡淡笑之：“韓君兮，你知道我的一切嗎？所有的一切？”

韓君兮面無表情地看向她，沒有回答，卻是在想起今天早上韓繼恺的那一句：“君兮，蘇葉不适合你。”時莫名地淺顯一勾唇，誰說不适合嗎？

“韓君兮，蘇家是個大家族，我知道它在S市的地位比不上你們韓家，但是S市的名門望族裏，它還算是位列前幾名。我自小在蘇家便無地位，七個子孫裏，我排第六，用沈濤的話來說便是除了挂着姓蘇的名義外，我一無所有。嗯，我也知道自己一無所有，偏偏我知道這‘一無所有’是我故意為之的。”

“我一直很讨厭自己姓蘇，別人求而不得的事情奈何我那麽排斥。從小到大，我只以為是我不夠聰明漂亮也不夠讨人喜歡，但是後來我明白了，其實根本不是這樣的，撇開爺爺奶奶的陳腐思想是我最反感之外，我最反感的還有我不是溫芙芸的親生女兒。”

“溫芙芸對我很好，可是我卻感受不到親生母親對自己女兒的那種愛意，許是當真不是親生的緣故吧。我曾想過問他們到底誰才是我的親生母親，但是後來我打消了那個念頭，我清楚的記得奶奶在書房裏和我爸說的那一句‘真是個賤人！'我知道她在說誰，我沒敢求證，只是怕答案是我所不接受的殘忍。”

“韓君兮，我不喜歡蘇家，同樣的，我也排斥所有的上層人士，我沒有多麽遠大的理想，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和自己喜歡的人過平淡的生活，沒有大風大浪，也沒有名利争鬥。”

“韓君兮……”

“所以你覺得蕭梓逸可以給你所想要的一切嗎？蘇葉，原來你不止自以為是,還天真地讓人覺得可笑。”孤高冷漠的話語驀地驚起，蘇葉一怔，随後反應過來卻是自嘲一笑：“你果然什麽都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斷更真辛苦，感覺好難寫。。。~~~~(>_<)~~~~

補齊三千字，接下來的對手戲。。。^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