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單相思

清晨鳥語花香,闵安一覺醒來,發現鐵籠大門已開,自己睡在書房裏,底下墊着軟氈,外面罩着厚毯,整個人的待遇變得不一般了。他抓頭想了半天,只想出了一個較為合理的解釋,來說明世子爺這樣做的緣由。

那就是,世子爺當真不計男女,決定收他做兔兒爺了?

闵安吓出一頭冷汗。按照花翠提點的意思來看,他可是要嫁給一個聰明男人、生下娃娃後,就搬到蕭寶兒隔壁住着的人,怎能和自己的東家扯上不清不白的關系。以前做門子時,師父将他看得緊緊的,就是怕長官們依循官場上的慣例,收他做娈童,壞了他進仕的名聲。現在搬到行館裏來住,師父不在身邊,這随後的應對就得靠他自己想辦法了。

闵安覺得,在目前如此懼怕世子爺的情況下,要将一番肺腑之話對他說清楚,也絕非是件易事。他有些憂愁地站在書房裏,一旁候着他早起洗漱的丫鬟們互相遞了個眼神,推選出一名資歷老的姑娘上前去問究竟。“小相公怎麽了?”

闵安紅着臉問:“若是想……推開世子爺的好意,又不想世子爺怪罪下來,有什麽妥當的法子嗎?”

那姑娘的确伺候李培南起居多年,叫蓮葉,多少識得李培南的脾氣,但闵安的這種問法太過于含糊,引得她想不通意思。她納悶地看着闵安,闵安就吞吞吐吐地說:“反正世子爺是不好相與的……就算我‘投其所好’也不見得讓他高興……比如說為了那只白鹘,我就前前後後挨了不少罰……所以我想問問姐姐,到底有沒有什麽法子,能讓世子爺答應我的要求,又不會責罰于我?”

蓮葉聽懂了大概,抿嘴一笑:“小相公可以做一件要事,換來公子一句承諾。因為公子向來是有諾必行,以前蕭大人也有這種例子。”

蓮葉向闵安講了講昌平府知府蕭知情的事情,大意就是蕭知情處斷好了李培南交付下來的案子,獲得褒獎,從而進一步要求,只要李培南在昌平府逗留,就得允許她陪侍一旁,向他讨教文理武藝知識。

李培南随後果然踐行了這句承諾。

大好的例子在前,聽得闵安眼前一亮。他帶着蓮葉的提議開始了一天的準備。他首先畫了幾張小像圖樣,将它們一一擺在玉米面前,對着它殷殷教導道:“這個,是世子爺,哥哥的主人。見他要乖巧些,不準讨要零嘴兒。”他把非衣的那張像拈在手裏,和李培南的比了比,說道:“小崽子還記得非衣麽?對的,你見他總是躲着,就是這個非衣……”看到玉米捂住眼睛以示懼意,他又笑了起來,“世子爺就是非衣的哥哥,也是生得一身冷氣,你見了他們,大意不得,要好好哄着。”

如此反複比劃,反複教導,引得玉米一陣吱吱叫,做着有力的抗議。闵安聲音逐漸大了起來,傳出了門窗外。“一定要記住好生哄着,懂了麽?”

玉米突然高舉着兩手在椅子上左跳右跳,闵安回頭一看,看到一身錦袍的李培南正站在竹屋門口,眉眼映着秋陽,有了一些溫暖之色。他顯然是聽到了闵安殷殷叮囑的話,往日冷峻的面容也變得和善不少。

闵安迎上去行禮問:“公子有什麽吩咐麽?”玉米也跑過去作了個揖。

李培南道:“有兩件事需要親自交代你。一是不得外出和見客。二是加強馬術、體力訓練。”他說完就走,根本無意踏進竹屋一步。闵安哪裏知道是簡陋的住處留不住人的道理,還奔出去殷勤挽留:“公子借一步說話,可以麽?”

李培南頓步:“說吧。”

闵安低頭請示道:“外面眼目繁多,請公子随我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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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培南轉身,在闵安的延請下進了竹屋,玉米接到闵安的眼色指示,連忙頂着一個小木盤走向了李培南,上面還穩穩當當放了一盞涼茶。

闵安躬身侯在一旁,李培南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無奈拾起茶盞飲了一口。淡淡桂花香氣襲來,他的心脾也沁得開闊了一些,不由得說了一句溫和話:“無故獻殷勤,必有所求,說吧。”

闵安躊躇一下,道:“公子若是圖個樂子,大可消遣我一番,只是外面的那句傳言,千萬不可當真。”

李培南斂容問:“兔兒爺?”

“正是,正是。”

李培南的聲音冷了下來:“于你名聲有損?”

“正是,正是。”闵安一答完就覺得不妥,連忙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本想說,公子是血氣方剛的男子,日後勢必要娶一門妃子誕下子嗣,若是過多與我親近,恐會忝辱公子名聲,給世子妃心裏添堵——”

李培南截口道:“我的家事與你無關。”

闵安聽着冷透心的嗓音,默不作聲地候在一旁,心裏想着,在目前隐隐觸怒世子爺的情況下,我要對他說清楚肺腑之言,果然不是一件易事。這時,李培南看了一眼闵安緊抿住的唇,問:“還有什麽話要說?”

闵安想了想,決定采取迂回戰術,于是說道:“公子先前答應過我,若我贏了逐鹿大會,一定會應我一件事。不知這話可算數?”

“算數。”

“可以請求任何事麽?”

“情理之內。”

闵安點頭說:“那是自然。”心裏想,向主家公子提出嫁人要求本來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若他嫁人誠心侍奉夫君,關于兔兒爺的傳聞可不攻自破。

闵安低頭侯在李培南左前,面色恭敬有加,臉上殊無笑意,卻偏偏惹得李培南眼嫌。他起身掠過闵安,冷淡丢下一句:“既然想迫不及待撇開關系,我便依了你。”

李培南這樣說,自然是知道闵安的心意,除此外,他還将一件事擱在了心上。今早練完劍術後,他走回書房,發現闵安已經不見蹤影,将蓮葉喚過來例常詢問後,蓮葉為了讨巧,向他轉述過闵安的話。

李培南當時并未完全猜出闵安的心意,才有了後面親自去竹屋傳話的行事,結果也是水落石出,讓他徹底看清楚想明白了闵安的意思。

他一個末流的下屬,竟然惦記着名聲,要與主君劃清界限,說是可以消遣他,卻不準生出一絲逾越心。

李培南聽後心底哂笑,他還真把他當成一個寶了?立刻拂袖而去,免于與他多費口舌。

闵安從未很好地揣度到李培南的想法,不可避免地就要在後面吃一些苦頭。

下午,闵安在厲群的指導下,完成了兩個時辰的馬術訓練。汗水染濕了闵安的衣衫,他的臉上盡是沙土,馬樁上蹦跳的玉米看得樂不可支。好歹取得了一些成績後,闵安拖着疲勞的身子回到竹屋洗刷了一遍,換了一身幹淨的短衣短褲坐在窗口納涼,這時,窄袍裝扮的侍衛來請他去打馬球。

闵安推辭,侍衛就解釋說,馬球、蹴鞠是世子府必須修習的課業。為了将就他的時間,馬隊還特意将比賽挪到了晚上。

闵安被推着走進了校場,戰戰兢兢地騎馬打球。李培南并未到場,侍衛們一陣瘋搶,幾度将闵安掀落馬下。闵安吃的苦不可計數,等一場馬球結束後,他的腦後又磕出一個大包,手和耳下都擦出了血。

厲群走過來拍拍他的肩:“多練幾次,身子骨就會硬朗些。”

闵安站着緩了半天勁頭,汗水裏滾着血絲,從臉龐滑落下來。厲群看得于心不忍,嘆口氣說:“每個人都是這樣捱過來的,練好了本領就能熬出頭了。”

闵安擡袖擦去血汗,回道:“多謝厲大哥提醒,我記得了。”

厲群再拍拍闵安不堪承受重擔的肩:“還有個事別忘了。你對公子說過,要自願領罰,公子說順了你的意思,不再免除你那一宿籠子覺。”

灰頭土臉的闵安鑽進鐵籠又睡了一宿。晚上一輪明月挂在榆樹上,照亮了軟和的草皮。豹子吃過浸了藥汁的肉食,睡得正沉,連豹奴都清閑了不少,直坐在屋頂上打盹。

萬籁寂靜時,闵安十分擔心豹子會沖出來,強撐着睡意摟住薄毯看月色,頗有些蕭瑟之态。看着看着,月亮躲進雲層中,只露出彎彎的一角,竟讓他想起了玄序的眉色,也是這般溫和而清雅。

“他若在這裏,肯定會做一些有趣的事情。”闵安抱着膝蓋想,“只有他才能善解人意,知道我其實很厭煩行館裏的訓練,如果他是我的主家公子,應該不會勉強我吧?”

越是冷清之時,闵安越是記起玄序往日對他的種種好處,與自身現在的處境一比對,真是讓他感受到了天壤之別。他看着榆樹葉縫裏滲落下來的月華,嘆口氣:“舉頭望明月,低頭思玄序……我這是怎麽了,幹嘛想些別的,難道是病了麽?”

闵安一陣胡思亂想,最後倒在鐵籠裏睡了一宿。随後的三天,他根本沒時間去想別的,總是馬不停蹄地訓練馬術及體力,累得直不起腰。即使有一次李培南走進校場督查他的成績,他也站在烈日下張着嘴唇直吐氣,說不出一句求饒話來。李培南對着他笑了笑,不發落一句就離開了校場,過後侍衛們照舊一哄而上,将他再次拎上馬搏殺。

闵安簡直是掰着指頭算日子,只求早點脫離苦海。他那白皙的臉曬成了黃麥色,引得來探望的花翠一陣大呼小叫。

先前李培南有令,不準闵安外出和見客,也不準閑雜人等出入行館。花翠自然被歸于閑雜人一類,她拽着一個包袱,站在行館大門朱柱前苦巴巴地看着闵安。

闵安哀求道:“侍衛大哥行個方便,讓我姐姐進來說上幾句話吧。”

值守侍衛面有難色:“公子說,小相公身邊都是一些随性人,恐怕要壞了府裏的規矩。”

花翠柳眉一豎,将包袱丢進門,對闵安說道:“安子等着,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世子還能做出有違法理的事。”她撸了撸袖子,闵安以為她要沖進來,連忙擺手示意,她卻轉身離開了大門,架起早就準備好的梯子,氣昂昂地登上了行館牆頭。

闵安站在院裏問:“翠花怎會帶着一架梯子?”

花翠拍拍手,撇嘴道:“老爹早就說了行館門檻高,不放我們進去。所以我先備好了梯子一路拎了過來,果真派上了用場。”

闵安走開四處探了探,覺得不在李培南的眼線內,也架起梯子湊到了花翠面前。兩人隔着一堵牆說着小話兒,外人遠遠地一看,還以為是一對男女在白日青天裏騎牆幽會。

花翠告訴闵安,玄序在這幾日拜訪吳仁老爹,說些新奇的東西,竟然引起了老爹極大的興趣。老爹也不賭錢,專程跟着玄序在外面跑,去野外放風袋收集風力,等着雨天放紙鳶算計雷電力道,忙得三餐都顧不上。玄序自然好吃好喝地供着老爹,只要老爹提起話頭,玄序必然把一切事安置好。比如老爹突發奇想,要試下西疆苗蠟族久負盛名的“蠟屍”絕活兒,玄序也随着老爹的意思,陪他去墓道裏挖墳斂屍搗鼓一氣。

花翠細細說了許多,最後嘆口氣道:“總之一句話,玄序現在成了老爹的心頭肉,我稍稍勸阻一句,叫老爹不要跟着玄序朝外跑,老爹都要罵上我半天。話說回來,我也不讨厭玄序,因為他總是送我禮品給我賠罪,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去說他什麽,本來嘛,就是我把他引薦給老爹的。”

闵安低頭在包袱裏掏了掏,竟然掏出一筒錫封的冰鎮凍子酥奶酒,大喜過望。花翠趁機說:“玄序連夜給你買來的,還問你什麽時候有空,能再去會會他。”

闵安搖搖頭,交付完花翠一些話,從牆頭爬下來,背着滿當當的包袱走回了竹屋。他坐在榻上摸摸玄序贈送的各種小玩意兒,一時忘了訓練的疲勞,開心地笑了許久。

玉米在旁吱吱叫,闵安從包袱裏拎出一袋糖炒玉米粒丢給它,笑着說:“他也沒忘記你呢,瞧把你樂得。”

玉米吃着零嘴兒看着闵安,闵安彈了一下它鼻子上的缺口,又說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這樣惦記着他,是喜歡上他了吧?”

玉米吱地應了一聲,闵安将包袱收好,坐在窗前把玩起玄序贈與他的白絹扇子,心裏想着,如果有機會,我也是希望見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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