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林亦萱臉色一點點的白了。她将手輕輕背在身後, 不安地摸了幾下裙邊,将手心裏的汗濕輕輕擦去, 挂在嘴邊的笑無比僵硬。

沈小六點頭微笑,了然道:“看來是小七果然是名人了,認識?”

林亦萱扭頭看看林慧,才緩緩問出來:“沈爺爺的小孫子,不姓沈?”

她話一說完, 旁邊路文清和林慧的表情也微微變了,林慧很明顯是怕女兒無形中已經将對方給得罪了, 而路文清是沒想到沈氏孫子居然不姓沈, 這是家裏男孩太多的緣故?

老爺子和藹地笑了,簡單解釋道:“我這個沈姓有什麽好稀罕的, 那孩子生下來排行老七, 他母親家族裏沒有男孩子,剛好也姓戚,我和我那過世的老太婆都覺得這是一種機緣,就讓他跟母親姓。”

“他雖然姓戚,從小卻也是養在我們身邊, 不,是養在我們身邊最長的一個,也是……最像他奶奶的一個, 看來我們兩家什麽時候都有點淵源, 這小姑娘也認識。”

這句話, 顯然是在說, 這個孩子不姓沈,但無疑是最受寵的一個孫子了,旁邊的小六也并不會覺得不高興,反而也很認同這件事。

幾個大人顯然正在等待林亦萱說些什麽,林亦萱嘴唇輕輕抿成了一條細線,輕輕開口說:“我是文科班,他在理科班,平時沒什麽機會見到的。”

沈小六哦了一聲,“難道你也暗戀我們小七?”

林亦萱趕緊擺擺手,林慧伸手在她腰上碰了碰,似乎很疑惑,林亦萱擺完了手,見母親還不作罷,僵硬着解釋:“之前藝術節的時候,他表演鋼琴,我是主持人,剛好有些交集。”笑容很勉強,看來這份交集不是那麽件讓人愉快的事。

林慧的手終于收了回去,她一下子想起來那天騎車來她家的少年,看着清瘦營養不良的男孩子,他……居然是沈老爺子的小孫子。

詫異過後,略帶了些遺憾,林慧盯着面前女兒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也平添了幾分悵然。

盡管沈老爺子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是笑盈盈的,但是路文清覺得氣氛有些奇怪,他幾次張口想要說點什麽,最後又尴尬地閉了嘴。

這其中表情最平常心的可能就是沈小六了,他似乎看不出大家在尴尬着,若有所思地開口道:“突然想起來有點巧,叔叔姓路,再婚後還有個姓林的女兒……”沈小六看看路文清再看看那對母女,“重新認識一下,沈繁星,我是路梵的朋友。”

別人的自我介紹都是,你好,我是誰誰的女兒,誰的妻子,這個誰顯然是個很關鍵重要的人物,而沈繁星,他的誰,名字叫做路梵。

林亦萱臉上的表情已經快要失控了,到底還是個孩子,雖然沈繁星只是平平靜靜的看她一眼,但那目光仿佛帶了刀刺,讓她心上一揪一揪地生疼,她何嘗不明白,路文清都在看這沈家人的臉色,而她……等同于在看路梵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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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麽……林亦萱低着頭不再說話。

沈老爺子第一次聽到路梵這個名字,簡單問了小六幾句,沈繁星耐心地在爺爺耳邊,鄭重又認真地介紹了路梵這個人,老爺子點點頭認可道:“跟我們小六玩得好的人不多,肯定是個好孩子。”

說完竟是覺得乏了,說着到底是老了,就讓沈繁星推着去樓上房間休息一會兒。

路文清哪裏還有心情說什麽項目,眼底都是複雜,他從前只覺得路梵玩得野,認識了一群狐朋狗友,可這狐朋狗友如今卻也不是等閑之輩,還有那個年級第一是怎麽回事?

路文清轉頭問林亦萱:“萱萱,你們年級第一是怎麽回事?”

林亦萱說不出來話。

林慧自然也是。

表演當天,看着人家在舞臺上閃閃發光,同去的男主持人酸溜溜地替林亦萱打抱不平,覺得要不是只有一個鋼琴表演,怎麽也不會讓戚塵博得頭籌,他目光傾慕地看着林亦萱,“要是你上臺表演了,絕對不會比他差。”

可怕的是,林亦萱真的信以為真,大概是被捧得久了,真就以為自己是從九重天上下來的,一時間也覺得悵然若失,真就是被別人搶走了什麽似的,于是後臺一見到路文清和林慧,就自己先委屈了起來。

林亦萱怎麽敢承認,自己惡人先告狀,讓路文清和林慧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認為是戚塵搶走了自己的表演機會,路文清當時為了安慰林亦萱,痛罵了好久那個老師還有戚塵。

她說不出來話,倉皇着說了句“我去一下洗手間,”當着兩人的面就跑了,林慧看着儀态盡失的女兒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林亦萱進去後有點愣神,林慧進來後确定門外沒有人,先把衛生間的門從裏面鎖上了,回頭看着女兒,有些不太确定,“那天來家裏那個男生,是他嗎?”

林亦萱點點頭,随即埋怨地看着林慧:“都怪你!都是你說他家境肯定不好,讓我跟他保持距離,現在好了吧,我已經把人給得罪了!”

林慧拍拍她的頭,不讓林亦萱哭:“哭什麽?這有什麽好哭的?這個沈少爺搞不定,還有別的陳少爺張少爺,咱們幹嘛非得一棵樹上吊死。”

林亦萱想起什麽,轉身往門口走:“我不要在這裏了,這裏就跟路梵的半個地盤一樣,我不要被他看不起,我要走!我要回家去!”

在她開門之前,林慧伸手拉過來她的手,用了些力氣,把要炸毛的林亦萱推到了牆邊上,林亦萱背部重重撞了一下牆壁,有些痛,公主裙禮服料子沒有那麽厚,靠在牆壁上時身體能感受到那份冰涼,生生打了個冷顫。

林慧從來沒有這樣嚴厲地對待過她。

林慧扯着女兒的胳膊,拉着她重新走到了門邊,她伸手把門鎖打開,輕輕拉開一條門縫,這個衛生間的位置正對着樓梯口的方向,一低頭還能看到樓下的觥籌交錯,富麗堂皇。

“看着這一幕,這也許是我們唯一一次機會,以後還會有酒會,但是像這種層次的,很難再有了,你想清楚,走出這扇門,你以後是要做梁太太林太太,媽媽也幫不了你什麽了。”

林亦萱臉上全是淚水,輕輕得抽了口氣:“可是我讨厭路梵啊,我讨厭死他了!”

“唉,你這孩子,你路叔叔本來和路梵的關系已經不太好了,媽媽打算着借口讓路梵鍛煉一下,從旁勸你路叔叔讓路梵去考外地的大學,以路梵現在的成績肯定是考不上的,只能讓你路叔叔砸錢,那就是你路叔叔說了算,如果他不肯聽你路叔叔的,兩個人勢必又要争吵一番,到時候不管怎樣,你考上C大或者媽媽想辦法送你出國,這些都是你将來的資本啊!”

“就不到一年了,小不忍則亂大謀,你讀那麽書就是白讀的?”林慧雖然恨鐵不成鋼,到底是心疼女兒的,“再忍忍吧,平時沒事我們不招惹他,安安分分等高考結束,他就算從前飛在天上,翅膀也該斷的差不多了。”

林亦萱從沒想過媽媽居然打算了這麽多,而林慧這麽一說,她真的就覺得好受了許多,伸手摸了摸眼角,剛才流了不少眼淚,一回頭看向鏡子裏,臉上早就花了,“那我現在這麽醜……”

林慧笑着從包裏拿出工具來給女兒補好了妝,母女兩個宛如沒事一樣走出去,重新進入人群中,談笑風生。

本來以為會很順利,但是林亦萱随即發現,只要她面前剛有男生想要搭話,施一帆和楊子然就會剛巧跳出來,那些富家公子哥很多都是和施一帆認識的,被他幾句話一說就拐走了,甚至回頭看林亦萱的眼神也多了點內容。

總之感覺很不好。

林亦萱本來記住了林慧的話,想要忍一忍,但是幾次之後,她的脾氣又爆了。她扭頭在人群中找到了跟人談生意的路文清,離自己很遠,于是林亦萱端了一杯果汁,走到了路梵的跟前。

路梵獨自坐在小吧跟前的沙發上,桌子上放了一杯橙黃色的果飲。

居然不是酒,林亦萱有些失望。

“哥哥,”林亦萱笑着說,用這兩個路梵最讨厭的字眼來惡心他一把,也能讓她心情好點,“你居然自己就這麽坐着,還挺有閑情逸致的,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啊,”

路梵看都沒看她一眼,繼續低頭看着手機,他最後的上網頁面停留在一個搜索頁面。

一個地名,文朗鎮。

林亦萱這時候并不在意路梵的态度,輕飄飄丢過來一句:“為什麽我突然發現你的朋友都挺厲害的呢,”

路梵沒搭理她。

林亦萱緊緊盯着路梵的表情,眼神裏毫不掩飾的怨毒流露了出來,“那個什麽沈繁星是你的好朋友?他是沈氏六少爺啊,那就怪不得你和戚塵也能玩到一起了……”

六少爺?路梵頓了一下,忽然眨了下眼睛,他當然不明白沈繁星和戚塵會有什麽關系。

而這微微的細節變化,讓林亦萱有種痛快的感覺,她恍然抓到了什麽一樣,繼續說:“他們還是親兄弟呢,所以到底是因為你們玩到了一起,所以他們是沈氏的少爺,還是……你只和這樣人家的孩子,交朋友?”

路梵明白過來她話裏的意思,讓林亦萱有些失望的是,他的表情再沒有出現什麽漏洞,路梵只是輕輕擡起了頭,眼神冷冰冰地對着林亦萱:“滾。”

多一個字都不想說。

林亦萱留下一根刺,不知道效果怎麽樣,主要是路梵的态度捉摸不定,她說完也不多逗留,朝着路梵笑了兩聲,走之前探究地看了眼路梵,起身走遠了一點。

大廳裏開着空調,是可以自動調節溫度的,路梵此刻卻覺得莫名的熱。

他脫了西裝的外套,交由侍者收了起來,整個人還是說不出的煩躁,大概是剛才的果飲裏多少也有點酒精度?路梵僵硬地坐在原地,眼裏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周圍的熱鬧,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接下來好像是吉時到了,路梵抱着雙臂冷冷地靠在牆邊上,和所有人一樣擡起頭看向樓梯上方,壽宴的主人沈之簧先生被兩個親人攙扶着下樓,老人家的臉上帶着滿足的笑,面色紅潤精神矍铄,要不是耳鬓的斑白提醒着,看起來真像個不到六十的老人。

而在老人身邊的兩個少年,不是沈繁星和戚塵又是誰。

路梵忽然笑了起來,不知道是單純覺得沈繁星和戚塵是兄弟好笑,還是自己到今天才發現這件事好笑?

路梵覺得自己沒有生氣,有什麽好生氣的呢,他自己從來沒有問過,戚塵就沒有說過,而沈繁星又何其無辜,假如路梵想知道,拿這個名字問一問就會有答案。

施一帆和楊子然自然都察覺到了路梵的壞心情,施一帆拉着楊子然走過來,站在離路梵幾步遠的位置,堅決不肯再靠近,施一帆只是覺得奇怪:“楊哥,你看梵哥怎麽了,我覺得他的表情,好像很生氣但又有點……嗯,傷心?”

楊子然沒有回答他,他看着路梵,然後順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向了某個地方,楊子然擡了擡下巴颏,示意施一帆也看過去。

施一帆看到了戚塵,不敢相信一樣,還伸手擦了擦眼睛,“我靠,是我眼花了嗎?我怎麽看到戚校草了,他都說今天有事了,沒跟我們一起來,不對,問題是他為什麽會在沈老爺子的旁邊,我去我去我去,這是什麽情況?!”

路梵聞聲朝他們看了過來,楊子然拉了拉施一帆,示意他先安靜一點,而施一帆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衆人都安靜的時候,還是引了不少人回頭看了過來,樓上那許多位也是,施一帆見狀趕緊捂上了嘴,拉着楊子然往大柱子後面又退了退。

“告訴我,我沒有眼花對嗎?”施一帆大張着嘴,偷偷地往那個方向又看了幾眼,再一看剛才路梵的位置,發現人已經不見了,“诶?梵哥去哪兒了?”

楊子然拍了他一下,“能不能別大驚小怪的,等下我們找找看,他可能去衛生間了。”

施一帆捂着腦袋:“……哦”

是沈繁星先看到的路梵,但顯然路梵的心情很不好,對方的視線也沒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沈繁星扭頭看了下另一側的小七,眼裏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意思。

戚塵站在爺爺的一側,跟着他往下走,隐約察覺到一股視線,但等戚塵回看過去的時候,那個位置顯然是空的,他狐疑地多看了幾眼,仍舊沒什麽收獲,回眸的時候,轉頭對上了沈繁星的目光。

帶了幾分玩味和打量,雖然是堂兄弟,但是兩個兄弟顯然并沒有家庭聚會以外的聯系。

戚塵收回目光,繼續往下走。

老爺子并不樂意過壽,太熱鬧了吵得很,雖然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時常覺得冷清,也不喜歡這樣的熱鬧,就是那麽多孩子想把他從喪偶的沉痛中拽出來,他們做的這一切他又何嘗不明白,何況,他想見的人最起碼都來了不是嗎?

切蛋糕的時候,老爺子讓沈繁星和戚塵去,也正式跟衆人介紹了下兩個孩子,聽到沈繁星的名字時,人群中有人輕輕贊嘆了句,等聽到老爺子說最小的孫子是戚塵的時候,很多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在場的有些年紀的人,誰不知道當年沈家老大和書香世家戚氏的那一樁世紀婚禮,他們的大兒子如今已經十分出色,只是聽說家裏的小兒子也是個聰慧的,只不過于商場無意,而如今見到這個小孩子,并且這人還姓戚的時候,就一下子明白了這個孩子的地位。

戚塵握着刀,沈繁星站在他身側,兩人準備動手的時候,沈繁星說:“小七,你也認識路梵嗎?”

戚塵動作僵了一下,手裏的刀握在手裏下不去,“怎麽?”

一個“也”字立馬就說明了問題。

沈繁星也伸手握住了刀:“他剛才站在那裏,喏,就是那兒,”沈繁星給戚塵指了一下,“他應該是生氣了,但我想了想,我雖然沒說我是沈家人,但我好歹說了沈繁星。”

戚塵視線繞着在場看了一圈,沒有找到路梵的身影,心下有些不踏實,原來剛才真的是有人看着自己,只不過戚塵看過去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

沈繁星的意思也再明顯不過,路梵的氣,是沖着戚塵去的。

戚塵手握着刀,忽然松手把刀往沈繁星的方向推了一把,“六哥,你切蛋糕吧,我離開一下。”

沈繁星笑着點頭,這句“六哥”比什麽都受用,老爺子看着最得意的幺孫離開,有些疑惑,沈繁星拉着老人家過來一起切蛋糕,跟他說:“小七有點事,爺爺你這麽大個人了,自己的事自己做好嗎?”

沈老爺子:“……”瞪圓了眼睛不說話。

路梵覺得裏面透不過氣,還很熱,他裏面只有一層單薄的襯衣,一個人坐在露臺上發呆。露臺上有一些抗寒的植物,一張紅木小圓桌,幾個椅子。

路梵坐着,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麽,長腿直着伸出去,筆直又修長。

戚塵打開門進來時,路梵的鼻頭和耳朵已經凍得通紅,一看就知道坐在這裏很久了,戚塵走過去,站在他腿的一側。

路梵微微擡起頭,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戚塵在路梵的對面坐了下來,伸手摸了摸他面前的杯子,“水是涼的,我幫你拿一杯熱的去。”

路梵:“不重要。”

戚塵目光直直地看過來,看到路梵的領口還微微敞開着,“外套也不穿……”說着就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卻被路梵拒絕了。

路梵還是那句話:“不重要。”

他說完,伸出手,摸到桌上的玻璃水杯,擡起來倒了些水在桌子的一側,路梵低着頭,用手指沾濕了一些水,然後在紅木桌上用水寫字,先是寫了一個人,然後是從,又是衆。

路梵聲音有些輕,飄在風裏有些破碎:“我以前以為人這個字,多了就是從,再多就是衆,這說明人不應該是孤獨的,然後我發現我錯了,‘人’這個字,你看他起筆的時候和落筆的地方,兩筆開始時像是挨在一起,最後落筆的位置卻那麽遠,”路梵低着頭,停頓片刻,剛才寫的三個字漸漸就都幹了,桌子上什麽都沒有留下。

他又沾了些水,重新寫下一個“人”字,“我們以為不會散的人,慢慢的因為時間,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我們要分開,或者被逼着分開。”

戚塵靜靜地看着他寫字,聽着他說完,然後輕聲說:“路梵,你在生氣。”

路梵搖頭:“我沒有生氣,戚塵,其實我本來也不應該生氣,我只是在想,這樣……值得嗎?如果我曾經和你是同類的人,三年的時間,我已經不是了,我現在應該就是在‘人’字的一側,而你在另一側。”

戚塵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把脫下來的衣服遞給路梵,路梵不接,路梵覺得戚塵可能聽不懂自己的話,“你聽明白了嗎,我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回應他的只有風的聲音,路梵以為會發生的争吵根本沒有發生,他忽然喪氣一般垮了肩膀,“你這種性子,以後跟你一起生活的人也挺不容易的,不溫不火的,吵不起來架,只能憋着,沒什麽意思。”

戚塵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你喜歡争吵?”

路梵:“……”

路梵瞪他一眼:“我有病啊,我沒事喜歡跟人吵架?我又不是爆竹,非要有個響動才行。”

戚塵看他一時半會兒好像消不了氣,提議道:“要不然,我們再去坐跳樓機?”

路梵:“……”

路梵想把對方趕走說的話沒有發揮作用,反而把自己弄的一肚子氣,索性站了起來,伸手扶住露臺的欄杆,朝着院子下面看去。

身後響起戚塵的聲音來,“那是你的想法,路梵,你覺得人生就是“人”,可我覺得不是,你不想看到我的話,我先離開一下,你剛才說的話我不接受,你想推開我的話,就放棄吧。”

門上傳來“咔噠”一聲,路梵隔了好一會兒才轉身,看着空蕩蕩又剩下自己的露臺,輕輕地嘆了口氣,視線看向桌面,那裏路梵寫的字已經幹了,而有人重新把“人”字寫好,多用了些水,現在也沒有幹,而在人字的下面還有一部分。

和上面的“人”字,合起來,是個傘字。

路梵看着那個“傘”字愣了下,“人”字……不會是終點。

路梵心底那股郁悶瞬間沒了大半,這個字就像一個鑰匙,解開了路梵鑽牛角尖的那把鎖。。

回想了下自己說的話,路梵摸了摸鼻子,心虛,分明就像個生氣耍無賴的孩子,偏還不敢承認自己在生氣。

風吹過露臺,仿佛遇到屏障,呼呼地作響,路梵又等了一會兒,見戚塵還沒有回來,他縮了縮肩膀,覺得有些冷,緩步走到門邊,拉開門進了大廳。

打開門的瞬間,房內的熱流湧過,路梵覺得這溫暖很舒服,原來外面居然那麽冷,而他還待了那麽久。

施一帆等了好一會兒,看路梵從露臺那裏的門進來,走過去跟路梵說話,還探着腦袋往露臺的方向看,“露臺好玩嗎?”他有點好奇,出門前他爸媽就交待了不要到處亂走,施一帆只能壓抑住自己的那份好奇心。

“好玩。”路梵說,然後接過來楊子然遞過來的熱水,幾口喝了下去。

楊子然把杯子收回來,摩挲了兩下,“戚塵剛才是去找你了吧。”

肯定句。

路梵目光往下看,盯着自己的鞋子看了下,“你看到了?”

楊子然輕輕笑起來:“應該說全場的人幾乎都看到了,他本來要切蛋糕了,他六哥跟他說了什麽,他把刀推給他哥,要不是親兄弟還以為要刺殺一樣,丢下來就四處尋找着什麽。”

施一帆探頭探腦:“我怎麽沒發現。”

楊子然瞥他,不客氣道:“我比你聰明……很多點。”

施一帆:“……”為什麽要強調很多點。

大廳開始放起了音樂,不知道誰先帶的頭,會場中央燈光暗下去,開始有一對一對的男女手拉着手進入了舞場,第一場舞就是熱情的探戈,氣氛一下子就起來了。

路梵的心卻有東西重重地晃了一下,他知道戚塵很遷就自己,卻也沒想到他當着衆人的面就那麽去找自己。

這麽一來,路梵覺得更加的心虛。

他們三個在角落裏坐着,路梵也不說話,盯着舞場裏的男男女女不知道在想什麽。

施一帆在旁邊扮演檸檬精:“為什麽沒有人來跟我跳舞呢?”

楊子然:“請你先減一下肥。”

跳舞的不光是來參加宴會的成人們,很多差不多的孩子,稍微有點意思的,男方邀請一下,女孩子只要不是完全的讨厭都會願意和對方跳一支舞,施一帆因為全程在破壞林亦萱的終身大計,根本沒和其他女孩子說過話。

楊子然看了眼跳舞的人群,看到有個中年男人看向了自己,楊子然轉頭跟施一帆說有點事,要先離開,路梵心不在焉地說讓司機送他回去,楊子然似乎真的有急事,說了聲不用,就匆忙離開了,“衣服我周一還你。”

“怎麽跟趕着投胎似的,”施一帆剛跟路梵吐槽完,一回頭,路梵的位置也沒有了人,施一帆拄着腮幫子想了想,重新把目光投向舞池中央,他在人群中又看到了林亦萱的身影。

快要換舞伴了,施一帆摩拳擦掌,興沖沖走到了一邊等待着,等換舞伴的節奏聲一響,就把林亦萱對面紳士微笑的男生擠走了,男生完全沒想到還有這一下,做後的收尾表情都扭曲了,可以說是十分的狼狽。

但是他看了眼施一帆,只要帶着遺憾走了。

體格上就輸了,兩個他,都不夠人家擠的。

林亦萱翻了個白眼,施一帆樂呵呵地站在她跟前,也不伸手跟她跳舞,他本來也不想跳,但是他站在這裏,想再來邀請林亦萱的舞伴都跟着退縮了。

林亦萱心裏吐槽着這些男生的懦弱,嫌惡地看着施一帆,臉上依然挂着笑:“謝謝你幫我趕走了這些蒼蠅啊,我早就累了。”說完優雅轉身,提着裙擺走下場,其實心底裏氣得要死。

施一帆在旁邊笑得很開心。

路梵順着樓梯上來二樓,他從衛生間裏出來,看到了從三樓下來的沈家的另外兩個少爺,他有點印象,是老大和老二,兩個人往樓下走,看着路梵盯着他們看,還說了兩句話:“覺得累的話可以上樓休息下,樓上有客房。”

“謝謝。”路梵說。

等他們離開以後,路梵又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他剛才沒在樓下看到戚塵,想了想,擡步朝着樓上走去。

三樓有很多的房間,不過一上來幾乎所有的房間門都敞開着,這意味着上來休息的客人并沒有幾個,也是,這樣的場合,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難得的機會,怎麽舍得浪費。

樓上還有一層的樣子,路梵覺得作為主人應該不會在這一層休息,他猶豫了下,又上了一層樓。

四樓樓梯口旁邊的房間裏有人在說話,門并沒有關上,路梵沒往前走太遠,就聽到了房間裏戚塵的聲音。

戚塵平時話不多,今天有點困惑,被戚女士看到了,摸了摸兒子的頭,戚女士笑着說:“難得你也有愁眉苦臉的時候,能告訴我為什麽嘛?”

戚塵問他媽:“你跟我爸吵過架嗎?”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他沒有見過,但并不等于沒有。

“當然了,世上很難有完全契合的夫妻,在一起生活過日子會暴露所有的缺點,很難不吵架的。”

戚塵:“不吵架不可以嗎?為什麽一定要吵架呢?”

戚女士看着兒子,老母親的心花一朵朵大開,輕輕地笑了:“有時候吵架會增進感情,平時難以說出口的話都會在吵架中抛出來,這時候才能發現彼此的一些問題,當然,生氣吵架的很多話往往具有殺傷力,這個需要自控力。”

戚塵懂了什麽,點了點頭,說知道了,戚女士看着兒子,眨眨眼睛:“小七啊,媽媽發現你最近變化很大啊,你有很久沒有那麽認真了,考試讀書還有彈鋼琴,我上次見你這樣,還是你初二初三的時候?”

“你又有喜歡的人了?”

戚塵剛要說什麽,就聽戚女士又說:“小七,那個是不是你的朋友?”

戚塵察覺到什麽,立馬看向門口的位置,路梵愣愣地站在那裏,他本無心偷聽,就是聽到他們母子兩個一人一句的對話,那種屬于母子間的親昵感讓他一下子想起了常茹和自己。

路梵看着房間裏的兩個人,戚女士笑盈盈地看着路梵,招招手讓他進來說話,路梵安靜地站在門邊上,腳上重地如有千斤重。

戚女士輕輕墊了下腳,戚塵就微微低下頭,戚女士伸手在他頭上摸了兩下,“小七,那你和朋友玩,媽媽去監督你爸是不是又喝酒了,”走到門口的時候,對路梵說:“小帥哥,你的眼睛很漂亮啊。”

誰知聽到這句話,路梵眨了下眼睛,突然流下眼淚來。

戚女士吓了一跳,有些無措地回頭看了眼兒子,“小七……”戚女士跟兒子求救。

“你先走吧,”戚塵把媽媽哄走了,然後拽着路梵往房間裏走了走,路梵覺得難堪極了,他轉身想走,但是戚塵按在他手腕上的力道不輕,顯然是不可能走得了的。

坐在沙發上,面前被推過來一個水杯,路梵愣愣地看着,沒來由冒出來一句:“我想起來我也有沙眼,剛才走廊刮了一陣風。”

戚塵當然不會說走廊的窗戶都關的好好的,空調吹出來的風不直接對着眼睛的話一點感覺也沒有,他輕輕地嗯了一聲,讓路梵先喝一點水,“我也有沙眼,剛才從露臺回來的時候就眼睛發酸。”

路梵心一點點靜下來,安靜了片刻之後,他盯着手裏冒着熱汽的水杯,眼睛微微垂着,黑色的眼睫毛蓋了一排陰影,“我的眼睛好看嗎?”

這是剛才那位戚女士的贊美話,戚塵柔和的目光落在路梵的頭頂,微微伸出手揉了揉,“很好看,”路梵沒有躲,戚塵又說:“路梵,你可以難過的,在我面前。”

路梵依舊垂着頭,“啪嗒”一滴淚落在他的手背上,接着是越來越多,失控一般。

看着他握着水杯的手都在微微抖着,戚塵顯然想不到一句“眼睛好看”會有這樣的效果,他伸手托住路梵的手腕,幫他穩住,接過水杯來放在了桌子上。

路梵垂着頭,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難過,“他們都說,我的眼睛,像她。”

他沒有說這個“她”指代的是誰,可是戚塵明白,“路梵,有一點你不用懷疑,她對你的愛是真的,至少那時候一定是真的。”戚塵看到過好幾次他們母子一起的場景,路梵的媽媽,特別的溫柔。

路梵也輕輕地點頭,“所以那麽愛我的她,為什麽要離開我呢,”

“戚塵,我很想她,很想,很,想。”

我很想她,做夢都想她,路梵無聲的淚又多了幾行,“我有時候真的想跑過去問問她,那時候……為什麽,為什麽就、就不要我了呢,三年了我一直過不去那個坎兒,林亦萱媽媽離婚也帶着她,為什麽她離婚的時候不帶着我呢,因為不好再改嫁嗎?”

“還是因為對路文清太失望了,所以連帶着也不想要我了,戚塵,”路梵擡起了頭,眼裏全是閃爍的淚水,“我最讨厭的是那時候的自己,像個傻瓜一樣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做不了,她走的時候,我什麽都做不了,連一句為什麽都來不及問……”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這不怪你的,不是你的錯,路梵,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

“可是我過不去……”

“那就找她當面問個清楚,電話打不了,我們直接當面問她,我家有私人偵探的聯系方式,路梵,你這樣永遠也過不去,你必須去尋找答案,你要去嗎?”

要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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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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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