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1)

第五十四章 。你好歹把眼藥水藏好了。

這一刻, 終于還是來了。

因為來的突然,房間的門關上以後, 路梵變得很緊張,他看着戚塵,他神色裏還帶着剛才親熱之後的些許餍足,似乎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很大的事。

“等會兒你先走,還有半個月就高考了, 你別再分心。”戚塵說。

“那你呢?”路梵跟着他往樓下走,越走越慌張, “你會怎麽樣?”他不傻, 沈老爺子向來和顏悅色的人,尤其這還是自己最得意的孫子, 期望有多高, 當下的失望就有多大,這件事肯定不會那麽容易就解決。

“你們家有家法嗎?”路梵追着問道,根本不給戚塵插嘴的機會,“我聽說好多大家族裏都有家法祠堂,還有用鞭子抽的, 你爺爺會打你嗎?”

“不會的,”戚塵在樓梯口站住腳步,輕輕拉過路梵來, 擡手在他頭頂摸了兩下, 輕輕笑道:“這一天早來一點也好, 省的以後還要來考慮這件事, 我心裏有數,你別想太多。”

“真的不會挨打嗎?”路梵顯然不那麽相信。

“最多關我禁閉,現在對我們比較有利的是,我爸媽我哥他們站在我這邊,那我爺爺軟化就只能是必然且遲早的事情,再加上最近我媽家裏出的事,會解決的更快的,相信我,我說這些不僅僅是讓你安心,這些都是事實。”

路梵點頭,戚塵見他心态似乎平穩了,給了他一個眼神,兩個人一起推開了書房的門。

“爺爺。”戚塵站在書房門口,喊了一聲。

沈老爺子從來沒對他這麽生氣過,但是有沈繁星惹禍的前車之鑒,戚塵見過六哥每次都會先在門口試探爺爺會不會扔筆墨紙硯出來,如果扔出來了,要假裝去接還不能接住,不接會生氣,接住了會更生氣。

戚塵比路梵的位置靠前半步,略有些防備地看着自己的爺爺。

老爺子一口氣吸進去,有點咽不下去,看着小七,手往桌上随便一抓又想扔東西,剛抓住硯臺就見小七把那個男生往自己身後拉了拉,老爺子準備扔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內心在搖頭,這硯臺新買的,貴又死沉,他看着小七的身板,想起自己過世的妻子,不敢真的扔,虛虛擺了個姿勢,硯臺跟桌子發出巨大的磕碰聲,他立馬松掉,攥住好多張宣紙抓在手裏往他們的方向扔。

但宣紙又太輕了,剛扔出去,就在半空裏滞留了一瞬,然後輕飄飄地跌落在地板上。

老爺子鼻孔朝天,出了幾口氣,轉身四處看看,發現合适能扔的東西居然都找不到,要麽太重了太貴了他舍不得,要麽太輕了他嫌不夠表達他的心情,最後把椅子上的蒲墊抄起來扔了出去。

Advertisement

戚塵沒有躲,擋在路梵的身前,蒲墊在他身上發出悶悶的聲響然後滾到了地板上,又是一聲悶響。

老爺子氣的夠嗆。

“你倒是知道不要躲,”老爺子背着手,指着自己桌子前面的空地,“站門口幹什麽,給我進來都!”

戚塵一言不發往前走,路梵就更不敢說話,他很清楚自己現在連呼吸都會是錯的,就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老爺子氣得連親孫子都這樣了,對他這個外人……

老爺子看了路梵一眼,“你站這邊來,你們倆不許串供,讓我先問清楚了。”

路梵:“……”

他緊張地看戚塵一眼,走到了老爺子拐杖戳着的位置,和戚塵并列分開了兩米,站在大紅木桌子前面。

戚塵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微微得搖了搖頭,路梵表示懂了。

“什麽時候開始的?”

“寒假。”

“兩年前。”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答案卻截然不同。

路梵:“……”

老爺子眉毛一橫,威嚴盡顯,曾經叱咤過商場的一代人物,怎麽可能沒點脾氣,“擱我這還敢玩貓膩,兩年前你才多大我問你小七,就你倆這個膩歪,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埋伏兩年?你覺得爺爺傻?”

戚塵擡起頭,目光不卑不亢,“爺爺您問的有問題,您問什麽時候,路梵理解為我們倆什麽時候在一起的,而以我對您的理解,我認為您真正想問的是我從什麽開始認識到自己喜歡男生的,我從兩年前就知道自己喜歡男生的,我就喜歡的是路梵,他是受了我的影響被我掰彎的,寒假的時候他在文朗鎮遇到點麻煩,我追過去就是找他的。”

老爺子張了張口,手臂擡起來想指着戚塵吧,一時間話匣子卡殼了,手也只能先放了下去,片刻後一掌拍到了桌子上,“算你還有點擔當,那就是說你……勾引的他?”

“勾引”這兩個字,成功讓路梵嘴角抖了抖,然後忍住了。

“是,在您的字典裏,确實也是這麽回事,”戚塵不怕死一樣,“在現在,我們叫‘追求’。”

路梵忍得艱難,如果不是此情此景,他真的會毫不猶豫笑出聲來。

老爺子一雙老花眼瞪得溜圓,像國産動畫片裏的“黑貓警長”。

戚塵又說:“爺爺您生氣要罰什麽都行,小七認,但是我得表明我的立場,如果不是他,這輩子是誰都不行了,他馬上就要高考了,這時候不能分心,就讓他先回去吧。”

路梵轉頭看着戚塵,這就開始讓他走了,那他還敢薅老貓的胡須,不怕死嗎?

老爺子又瞪了會兒眼睛,無可奈何一般,給了路梵一個眼神,“要高考了,你能考多少分?”

路梵謙虛地說:“考多少分不好說,得看發揮。”

“行吧,”老爺子擺擺手,“你先走吧。”

路梵從戚塵爺爺家裏出來,又蹲在他們門口偷聽了會兒,沒聽見什麽打罵聲,才離開。

他又在外頭晃了一會兒,給施一帆打了個電話。

之前施一帆一直微信敲他,說有大事要告訴他,路梵一直也沒看。

“什麽事?”路梵摸口袋,塞了顆糖進嘴裏。

“大事大事,”施一帆語氣急切,“我等你問我等了好久了啊,我跟你說哥,咱們今天體檢有人碰到林亦萱了,說是在婦産科!沒事人誰去婦産科,說是林亦萱懷孕了,被一個僞富二代給騙了要把孩子打掉!”

路梵沒什麽感覺,“我早上碰到她了。”

“啊?”施一帆有些愣,“那你怎麽聽着這麽平靜啊?”

路梵說,“無關緊要的人。”不在他眼前晃悠他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施一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就這麽被澆滅了。

但是這個情況,讓路梵決定要回家一趟。

回到家,客廳裏就看到個小老太太邊磕着瓜子邊看電視,瓜子殼也不往垃圾桶裏扔,家裏打掃的阿姨提着掃把和撮箕跟她旁邊,剛收拾完收起來,一會兒又是一小片亂七八糟。

路梵冷眼看着,想起他媽還在的時候,這老太太張口閉口這裏沒收拾好,你怎麽打掃的這又髒了都沒看見,不用回想,林慧在的時候也是那麽幾句,反過來倒過去,玩不出新花樣。

她聽見門響,回頭看到路梵,眼神很快又回到電視上,“哦,路梵回來了啊,我還以為你跟你那個媽一樣,不識大體。”

她說別的都行,但是提常茹就是不行,路梵站在原地,額上的青筋微微跳動着。

沒聽到路梵說話,但是周身的空氣都冷硬了一些,老太太扭頭看到路梵的眼神,愣了一下,她沒來由地有些怕,但是一想孫子就是兒子的兒子,就不覺得有什麽了,“怎麽,說你兩句就這個态度,你媽沒教過你什麽叫尊敬長輩啊?”

打掃阿姨在廚房裏撇撇嘴,不住地搖着頭。

“說我兩句沒事,好聽難聽我左右看你一把年紀,權當垃圾倒出去,但是——”路梵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不許說我媽,一個字都不行,因為,你不配。”

“你再給我說一遍,你這個沒大沒小的小混蛋,你媽就是這麽教你的?”小老太太一蹦三尺高,怒氣沖沖地用手指着路梵,另一手插着腰就走了過來,路梵不打算吃啞巴虧,轉身摔門而出。

家裏必然是出了什麽變故了,路梵的感覺不會錯,他剛關上門,把門裏老太太腌臜的叫罵聲關在裏面,就看見路文清的車停在了院門口,仔細一算,父子兩個有挺長一段時間沒打過照面了。

路文清提着公文包走進來,就聽到房子裏傳出來的他親媽的吼叫聲,氣得直拍門,然後打開門以後伸手又想奔着路梵使勁兒,路梵腿長的優勢,走了幾步,站在了路文清的另一側,他看看老太太,再看看路文清,大有一種當你兒子面我看你會怎麽做的架勢。

路文清嘆口氣,“媽,你這是在幹什麽?路梵要高考了,難得回來一次,你這是要跟他動手啊?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

小老太太鼻孔朝天,“兒子啊,我跟你說啊,這小孩子可不能嬌慣着,該揍還是得揍得,你看他現在沒大沒小的,我得幫你收拾他。”

剛要動,路文清不耐地大聲道:“媽你好了!常茹不在了,我也跟林慧離婚了,我現在就這麽一個兒子了,你是要我絕戶啊?”

他之前收到了匿名的快遞,裏面是對林慧的調查資料。

路文清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是有人在惡作劇,但是資料他翻着翻着,忽然就覺得驚心動魄,不說別的,就說離婚的時間,路文清有人脈,一個電話過去,信息就可以查到,還有她那個前夫,他就是林慧之前推薦過來公司上班,說是她的一個遠方親戚在這裏舉目無親了,就給他謀個清閑點的差事幹着就行。

結果這些……他閃過憤怒、不平、失望各種糟糕的情緒五味陳雜,但是要離婚嗎?他不知道,他如果想要女人身邊不是沒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年輕時候不注意,上了歲數以後他就變得力不從心,之前林慧說要孩子的時候,他心裏一咯噔,說只有路梵一個孩子也只是個幌子,其實是他自己本身有問題。

他本來還在猶豫着,結果資料就被老太太看見了,直接把林慧母女趕了出去。

路文清找人暗中調查她們,本來還想着看她們表現好,他現在心很容易軟,或許念着情分還能再幫她們一把,結果就發現轉頭林慧就開始結交別的富商,她這個年齡了還是有些手腕的,就是只能找一些六七十歲的,令他沒想到的是,因為生活水平下降萱萱居然都跟着堕落了。

這一樁樁的事,讓路文清認識到自己做人的失敗。

“離婚了啊?”路梵用拇指按了下鼻子,笑得一臉匪氣,“跟我媽離婚的時候還告訴了我一聲,你不說一聲把母女倆領我跟前讓我喊‘媽媽、妹妹’的時候也沒問過願不願意,現在呢,家裏什麽事都跟我沒關系呗?這樣也好,我也懶得知道你們的事。”路梵說着往外走。

看着自己兒子一臉難過,小老太太插着腰又吼起來:“你這熊孩子,怎麽跟你爸說話呢?這麽多年都是他養的你,不知足的死孩子!”

“他只提供了一顆精子,”路梵轉過頭,視線冰冷,“我這麽多年吃的用的,你可以問問你兒子,有多少是我媽媽在的時候給他鋪的路,她脫下高跟鞋做家庭主婦才是對這個家最大的犧牲,你們既然這麽不平衡,就當沒我這個人吧。”

少年朝着山下奔跑着,房子在他身後慢慢變小,最後消失不見。

好像這些年內心深處的掙紮,一點點消散殆盡,他全心全意向前奔跑,跑到氣喘籲籲汗流浃背,只覺得無比輕松。

路文清緩了一會兒給路梵打電話,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拉黑了,他才意識到這個兒子說的不是氣話。

路文清慌了,小老太太一看,忍不住說道:“至于嗎?愛回來不回來,不回來看他怎麽生活?”

“媽,”路文清頭痛不已,“我看我還是把你送回去吧,還是請阿姨照顧你,我這裏顧不上你。”

“怎麽就顧不上了,媽媽待在你身邊不好嗎?”小老太太只有在兒子跟前才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我不想一個人待着。”

路文清這時候不想說話,他想避開母親自己清淨清淨,進了房往樓上書房走,小老太太見狀就跑了過去,身子撲下去想拽住兒子的腿,結果她自己腳下沒留意,踩空了臺階,連帶着拽着兒子,兩個人從樓上摔了下來。

好在沒走多高,家裏打掃的阿姨打的120,有個瞬間,她看着跌在地上動彈不得嘴裏拼命大喊着的小老太太,壞心思的想假裝沒看見算了,但是良心到底過意不去,還是打了電話。

路文清輕度摔傷,身上被撞的地方有些淤青,小老太太嚴重點,畢竟年紀在那裏擺着,嘴裏不停喊着疼,護士給她做檢查,她疼得一個勁兒揮手打人家,把小護士都給打哭了。

路文清沉默地看着,忽然打翻了病房裏的花瓶,小老太太才老實下來。

路梵約了沈繁星晚上請他吃飯。

他回去想給戚塵打電話問問情況的時候,就發現電話打過去沒人接,一直打一直沒人接,過了很久他都不知道一直打了多少個,終于有人接了,是戚女士。

她對路梵說:“小七在書房罰站,關禁閉,手機被沒收了,”還是她趁老爺子午睡了,讓阿姨借着整理衣服給偷出來的,一會兒還得還回去。

所以還想知道進一步的情況,路梵只能找沈繁星。

“受寵若驚啊,”沈繁星坐在他對面,眨眨眼睛,“小七不知道你請我吃飯吧?”

“事情被你爺爺知道了,”路梵直截了當說,“小七在關禁閉。”

“想讓我幫忙刺探情報?”沈繁星問。

“對,想讓你幫幫忙,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總有些放心不下。”路梵道。

“別擔心,”沈繁星太了解老爺子了,“真做什麽不會,得讓他把氣出出來,這件事才能過去。”

他的話讓路梵心底寬了寬,吃完了飯,沈繁星說還想喝酒,他這是逮着路梵有事相求,心裏有點發癢,路梵面目表情看他一眼,翻了個白眼,沈繁星笑笑說:“好好好,我現在就回去看看你的男朋友去。”

黑板上的倒計時天數一天天縮小,接下來的時間裏,老師說的最多的就是“平常心,穩住”,課上沒有太多的內容,時常是學生們自己自習,老師回答學生的問題。

路梵看了眼黑板旁邊的數字,12,若有所思。

五天了,沈繁星每天都有給他消息,可是消息也沒什麽意義,每天都是站書房,罰抄書,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懲罰,“小七是個剛的,一句話不說,完成的老爺子沒話可說,可我瞅着,老頭臉色沒有一點緩和呢。”

越老越……皮了呗,路梵想起了自己文朗鎮的那個老家夥,趁這幾天還悠閑給他們去了個電話,那邊已經做好準備了,怕這時候來分路梵的心,讓他好好考試,考完了他們就來。

路梵心道,你們哪裏會分我什麽心,真正分心的那個現在還沒有什麽實際的消息,他都懷疑沈繁星是不是叛變了。

沈繁星可真是冤枉,他為了把小七撈出來,犧牲老大了。

他挺直了腰板對老爺子說:“不就是喜歡個男人嗎?多正常的事啊,我也喜歡男人啊。”

聽了他的話後,正喝水的老爺子“噗”地噴了他一臉,他以為沈繁星故意來轉移他的注意力,“這個事情不要開玩笑,小七也不用參加高考,我關他幾天怎麽了?”

沈繁星抽了張紙出來,慢條斯理地擦幹了臉上的水滴,低着頭視線不明,“我沒開玩笑爺爺,可能您覺得無法接受,我也不是故意要刺激您,就是覺得您已經發現小七了,我這兒就也跟你面前出個櫃算了。”

“你跟我出櫃!”拜戚塵和路梵所賜,他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老頭子都開始刷微博了,他不是一周月前的他了,他現在知道什麽叫“出櫃”,老爺子氣得直接把杯子砸了過去,沈繁星熟練地躲過去,伸手還想挽救這個無辜的杯子,杯子有什麽錯,作為一個杯具,它多無辜啊,當然拯救失敗了。

沈繁星語氣不急不躁的,“人這輩子不就這麽回事嗎?愛上誰跟誰在一起,在一起多久,誰能給您個完完整整的交待,我既然喜歡了,在一起能怎麽樣?結局無非是我被騙或者我把別人騙了,可是我喜歡的時候,追逐的時候,在一起的時候是開心的,不就好了嗎?爺爺您難道希望我們和不愛的人在一起,為了你們所謂的大道理?”

他視線擡起來望了望天花板,聲音放低了些,“那您還不如讓妖怪抓走算了,我們不組團救你了。”

老爺子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沈小六,你剛才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

沈繁星眼見着這次火“噗”的一下點大了,火星子要燒到自己的屁股了,立馬站起身就往外跑,“我什麽也沒說,我就喜歡了一個男生,我沒錯,您不高興那我就先跑路了,我才不像小七那麽聽話,您說關禁閉就關禁閉,說罰抄寫就抄寫,略略略!”

沈老爺子來不及現場找東西扔了,直接把手裏的拐棍甩了出去,一棍子沒砸住沈繁星,砸在他關上的門上。

發出“浜”的一聲響,家裏其他人都默默無聲地看着,互相使了個眼色,戚女士想說什麽,被丈夫拉住了,小聲道,“再等等,一會兒去書房說,老爺子好面子,這麽多人他下不來臺的。”

吃完了飯,老爺子臉色發黑,拄着拐杖往樓上走。

家裏光書房就有三間,老爺子的那間,還有個裏間,以往跟兒子商量事情時偶爾會用到,倒不是怕被人聽到,沒什麽大不了的秘密,但是意見不合難免就要大聲吵吵,以前的時候怕被老太婆揪耳朵罵,後來嘛,是一個小習慣。

小七就關在裏面在抄書,《三字經》《三綱五常》《百家姓》……家裏放的幾乎都給他搬過去了,差點連四大名著都讓他抄。

他除了在對和那個男孩子在一起的事情上罕見的脾氣倔強外,這幾天都老老實實,一點也不反抗。

老爺子把門微微拉開一道縫,看着站在書桌前弓着腰抄書的小七,抄的腰酸背痛,他也一聲不吭的,老頭兒把門關上,輕輕哼了一聲,“連這脾氣都随了你奶奶!我還就治不了了是吧?”

他在書房裏來回踱着步子,剛才小七的手……是不是都在抖?

這幾天吃飯都是在書房裏吃,裏面也沒有窗戶透氣,也沒有加濕器,這孩子……哎,這孩子!

好歹聽到了敲門聲,老爺子一個眼神飛過去,心裏隐約松了一口氣,他挺了挺身板,冷聲道:“誰啊,進來吧。”

是戚女士夫妻兩個。

戚女士看一眼丈夫,先跟公公打了聲招呼,“爸爸,我們想來談談小七的事情。”

從事發到現在,這對雖然有擔心,但卻一點也不意外,老頭子把拐杖一放,重重地磕在桌邊,“你們其實早知道吧,就這麽瞞着我,這麽大的事,像話嗎?”他背着手說。

這個時候,沈先生是不适合說話的,最佳發言代表戚女士緊了緊自己的手心,往前站了一步。

“爸爸,因為首先我們知道這件事情,對您來說有多麽的難以接受,我們是做子女的,在想到能讓您接受的完全方法之前,我們都怕對你造成更大的傷害,”戚女士輕輕垂頭,一只手放在腿側,輕輕碰了碰丈夫的。

沈先生說:“是啊,爸,我們也是怕您氣壞了。”

沈老爺子“哼”了一聲。

戚女士繼續道:“在您面前我們是子女,在小七那裏,我們又是父母,我們當父母的,費勁心思的也不過就是為了讓孩子有個輕松的未來,他有能力有條件選擇自己喜歡的人,去愛人去被愛,我們已經不再奢求什麽,就像我剛剛離開的雙親一樣,我不是個合格的女兒,他們護我一生遮風擋雨,我做的不好,到自己當了母親才真的明白他們那份心意,”戚女士微微垂頭,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這是真的說到了傷心處,老爺子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他想起那二老臨走前,他還當面許下了要讓他們的女兒不受欺負,結果現在看起來,好像是他,讓這對母子在吃苦頭。

戚女士感受到公公的松動再接再厲:“小七這個孩子,自來就很有主見,我和他爸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挺震驚的,但我知道的早些,我看着他因為喜歡這個男孩子而變得更優秀,所以他不偷不搶,他們是兩情相悅,世俗的眼光……就真的那麽重要嗎?我曾經也這麽問過我自己的,所以爸爸你現在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我們就是怕你氣壞了身子,”她伸手抹了抹眼角。

擡頭時,眼眶已經濕潤了,摸着自己的心口哽咽道:“自打我爸媽走以後,我就想了很多,他現在這樣很好,他過得很開心,他喜歡的人也喜歡着他,會關心他難不難過,我每次看到他就會想到他姥姥姥爺,他能選擇他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怎麽也不舍得分開他們啊,爸爸,就當我求求你好了,你不要為難小七了,不要怪他,他那麽孝順,如果可以選擇,一定不會是這樣的局面。”

戚女士傷心欲絕,低着頭用雙手捂着眼睛嘤嘤哭了起來,丈夫趕忙上前勸慰,他現在也分不清這裏面有多少演技的成分,就怪讓他揪心的。

畢竟雙親剛喪生的人。

戚女士悄悄地擡頭,給了丈夫一個安心的眼神。

老爺子被她哭的心好像被一扯一扯的,他本來就是需要個臺階,他們說了這麽多,口也幹了,淚也流了,“行了,你別哭了,我不就讓小七多抄幾頁書嗎?對他能有壞處嗎?他不參加高考我還不能找點事給他做做?”

“好了,去把人放出來吧,我悶得慌,去看看你們媽媽去。”說罷從兒子兒媳身邊經過,只想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從兒媳身邊經過時,腳底下好像踩到了什麽,老爺子一低頭,看見一個小瓶子,這東西他見過,那兩天喪期,兒媳哭得眼紅的跟個兔子,醫生給她拿的眼藥水,紅色的一小瓶,老爺子記得可清楚了。

此時再看看兒媳臉上的淚,也帶着點……紅色?

老爺子:“……”

“哼!”他也沒說什麽,把眼藥水往他們的方向踢了一腳,不高興地出去了。

這一家子都是什麽人!

老爺子一想不對,拐着彎把自己也給罵了,搖搖頭嘆着氣,去房間裏抱着老太婆的照片告狀去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見,不知道會不會怪自己這次罰小七這麽重。

這點程度算什麽?他們都大驚小怪的,想當年他要求娶老太婆的時候,還負重了一個月呢,以為立個誓言跟許願一樣就行?那是要花一輩子去踐行的行動。

小七倒真的讓他挺滿意的,這孩子人不大,可有主意,像極了他奶奶,可……太像了。

哎。

還有一周了,路梵戳着自己手裏的卷子,他最近沒心思待在教室裏,人多,聽別人聊天他就總想到戚塵。

沈繁星剛來了消息,說下了一劑猛藥,不知藥效如何。

等于,沒什麽進展,路梵心想。

他身子往後,躺在小樹林的長椅上,最近的陽光都很好,透過密密麻麻的樹葉照在他的臉上,上課的時間,小樹林可沒有什麽談對象的,也有幾個和他一樣在教室裏複習不進去的人。

路梵看了一下午的卷子了,忽然覺得看不進去了,他坐起來又躺下去,好像找不到合适的姿勢來複習,心,總有些躁動難平,都怪沈繁星,他想,到底這劑猛藥的結果呢?後續呢?

下午吃完了飯,路梵就回了宿舍,他這幾天晚上都不在學校複習,就在宿舍裏,在戚塵的房間裏,在那裏能多一分安心,就好像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做題的速度就是快一點,看書的時候就是注意力集中一點。

他現在也是這麽打算,只是鑰匙剛插進鎖孔裏,轉動了兩下還沒打開,門直接從裏面被人拉開了。

路梵看着戚塵。

戚塵也看看路梵。

路梵揉了揉眼睛,戚塵直接把他一把拽了進來,客廳裏的窗簾是拉上的,關上門,兩個人抵在門後挨在一起,唇齒相依,身體沒有一絲縫隙。

久到攢了許久的吻早就告罄,兩人的身體都開始有了反應,兩個人才分開些,微微喘氣。

“怎麽沒給我打個電話?”路梵問道,心道沈繁星真夠意思,猛藥一劑下去立馬人就出來了,“沈繁星做了什麽?”

“他當我爺爺面出櫃了,雖然都知道他是想轉移視線,但是他成功了,”戚塵掏出手機在發信息,“我爺爺現在滿世界追着他要打,六哥……我欠他的,”戚塵輕輕道。

“還好你出現了,”路梵似有說不完的事情,他一個人憋了挺久了,兩個人一晚上沒別的事,就那麽聊着,“你回來的話,我考試就更有把握一點。”

“我本來計劃就是在你考試前一定要出來,其他事情都交給我,你安心考試就行。”

就幾天的事情了,老師們不敢再給學生任何一丁點的壓力,但是他們自己的壓力就呈現出居高不下的狀态。

越來越多的學生坐在教室裏看不進去書,都聽說路梵在小樹林裏複習,他們也紮堆往小樹林裏跑,然後驚人的發現,已經保送的戚校草居然在陪着路梵複習。

大家心裏有答案呼之欲出,怎麽會?啊,怎麽不會,學霸的世界他們表示不懂。

但是眼下,大家偷偷地悄悄地打量一眼那兩位神一樣的人物,他們在看書,他們在讨論題,這邊立馬繼續看書,長得醜還不讀書?

剩五天,開始有人崩潰大喊:“啊啊啊啊,我為什麽不是戚塵,我要是戚塵,就直接保送了啊。”

剩四天的時候,有人想扔書,想撕書,還想吃書。

剩三天的時候,學生們的心情變得微妙又敏感,既盼着趕快到來好解脫,又怕真的到來了發現某道題忘了背,算了,繼續看書。

路梵一早起來,吃飯的時候在自言自語:“大家都在堅持,再堅持一下,不能在這個時候掉鏈子。”

施一帆摸摸自己的臉,有點疼,“我想……”

楊子然捂住他的嘴,這最後的時間說重要很重要說不重要雖然也沒那麽重要,“不,你不想,視線往左前方,你的小青梅妹妹看了你一眼,給了你一個鼓勵的眼神。”

施一帆舉起拳頭,眼神瞬間亮起來,“加油!”

高考考試的時間是全國統一的,比C市的日常時間早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左右,為了提前适應這個節奏,高三組的上課時間全部往前挪了挪,以前八點半上課,現在是七點半。

所以早早到教室,或者在操場背書的都是高三的學生,學校很貼心的為他們播放歌曲,一大清早的,還挺熱鬧的。

路梵有點困,在小樹林裏枕在戚塵的腿上,想丢個盹兒。

戚塵抓了幾下他的頭發絲,“你今天一共只跟我講了三句話,”路梵的沉默讓他意識到,他在緊張。

“有點緊張,”路梵閉着眼睛道,“當年中考都沒參加,當時都沒想到能有今天,也不是怕考不好,就是下意識的緊張,也可能被整個高三的氣氛影響到了。”

廣播裏還在放歌曲,歌詞裏唱着“我會走的更遠,從今天開始,走的更遠,我努力飛得更高,好和我心愛的姑娘遠走高飛……”

路梵慢慢睜開了眼睛,掃了一眼小樹林裏晨讀的其他人,這個時間已經不早了,廣播即将在幾分鐘內結束,其他年級同學也在打掃衛生開始上早自習了,很快,就會敲響上課鈴。

“我有一次無意中連接上了廣播室的藍牙,”路梵說,“連接密碼居然是一中成立的時間,我随便蒙的,居然對了。”

戚塵微笑點頭,“你知道這個密碼最開始是誰設置的嗎?”

路梵聽這話有點意思,“是你?!”

戚塵:“對。”

路梵眨了眨眼睛,看着戚塵,“戚校草,幫我個忙吧……”他又看了眼四周的學生,每個人臉上都是不同的表情,或惶惑不安或滿目茫然或不知所措,路梵掏出自己的手機來,再次連接上了廣播藍牙,廣播裏的歌聲停了下來,路梵用手機麥克風說:“我今天說了三句話,你還記得我說了什麽嗎?”

他的聲音透過廣播在響徹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高三的學生一聽就是他的聲音,紛紛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而其他年級的同學沒跟他接觸過,還以為今天的廣播插播了特殊的演講。

戚塵沒有猶豫地開口:“已經在最後的歸途,現在必須堅持”,他看着路梵有些期待的表情,繼續往下去說,“只要方向是對的,就請堅持到底,”接下來的話是戚校草理解了路梵背後的用意做了調整後送給所有最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