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小縣城的天空, 是一片清新的碧藍色, 天邊的雲朵晃晃蕩蕩的。

喬越低着頭坐在狹小的椅子上, 大拇指穿過涼鞋接觸到了煙灰色的的地面, 冰冷的觸感, 一如他不斷往下沉落的心。

第一次電話打通了但是對面沒說話, 第二次直接斷線無法聯系？挂掉電話，拔掉電話線的人, 是誰？他父母常年在外面工作，有時十天半個月都不會着家, 保姆傭人卻是二十四小時有人候着的。

是傭人挂的嗎？

喬越不清楚。

“你……你沒事吧！”陸溪将肉包子推的離喬越再近一點，小聲道：“你別着急, 等吃了飯, 我們再去打，一定會有人接的。”

喬越勉強的擡起頭, 他現在一點胃口也沒有, 但是不想讓小孩擔心，特意扯出了一個幹巴巴的微笑：“我不餓, 你吃吧。”

“我早上吃過蛋炒飯了，不餓的，這是給你買的。”陸溪搖搖頭。

在小孩的催促下, 喬越用筷子夾起了一個包子, 這會兒他反應了過來後, 才發現周圍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他面色一凝, 心裏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另一人呢？”

“你說大胖哥哥？”陸溪歪歪頭，誠實道：“我讓他先去買東西了，等買了東西他就會回來找我們的。”

“就我們兩個……”喬越欲語還休。

“噗！別擔心，阿姨不會趕你們走的，你們就在這呆着，呆到那個小夥子回來。”賣包子的是一對夫妻，女方一邊說話，一邊給喬越和陸溪一人到了一杯水。

“而且旁邊就是車站，如果晚點大胖哥哥還沒回來的話，我們就先回家。”陸溪接着補充道：“而且打電話也方便。”

陸溪手上一共有十塊錢，打電話花了三塊，包子花了一塊，還剩下六塊錢，夠他們坐車了。

話是這個理，喬越聽的稍微安了點心。

之後兩個人又去了兩次電話亭，對面全都顯示無法接通，像這種電話，老板是不收錢的，或許是見他們兩個小孩在一起怪可憐的，老爺爺主動開口将喬越要打的電話號碼索要了過來，說他這邊如果打通了，就去包子店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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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溪趕緊道了謝，一聲聲爺爺叫的老人家心裏舒坦極了。

只有喬越，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陸溪想安慰他，又沒有辦法，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如果被壞人綁走了，打電話還打不通，就有點想掉眼淚，對比一下對方，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

時間一轉眼就到了下午，買好了東西的大胖高高興興的回來了。

他察覺到氣氛不對，先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喬越，再瞅了一眼陸溪，小聲道：“那咱們現在要回家嗎？”

陸溪低聲回道：“我們能再等等嗎？等最後一輛車再回去。”

“好。”

兩個人的對話雖然全程都很小心，但是在這狹小且寂靜的包子店裏，依舊被喬越給聽到了。他縮了縮鼻子，腦海裏的沈子潼也安靜極了，男孩張了張嘴巴，十分艱難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裏再等等。”

喬越的心裏難得的升騰起一股茫然，找不到家？他該怎麽辦呢？

哪怕他再聰明，再機智，此時的他也不過只有八歲，距離他被拐賣已經過了九個多月，快一年了。

最開始只想着如何逃跑，等逃走了，再想着如何回家？但是他現在是……回不了家了。

“我們去找警察叔叔吧！”陸溪鼓起勇氣道：“爸爸媽媽和我說過，遇到壞人我們就找穿着警服的大叔叔，他們會幫我們的。”

“但是……”喬越有點害怕，萬一……萬一對方和人販子是一夥的呢？

“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陸溪一把拉住喬越的手，“如果他們不好，我們就回來，而且還有大胖在，大胖那麽高，他力氣可大了，跑的也快，到時候讓他背着我們跑。”

“嗯！我力氣很大。”大胖重重的點點頭，傻笑着。

喬越看着燦爛笑容的小孩，再看看旁邊個子瘦瘦高高的大胖，心想警局裏人可多了，還有槍，我們根本就打不過，只是這些話像是被堵回了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

他只能重重的點頭，然後反握住小孩的手。

他的手是那麽的小，軟乎乎的一團，像是沒了骨頭似的，可是卻如此的溫暖，暖和到人的心底了。

***

警察局和車站有有一段距離，三個人中有兩個小孩，大胖又拿了一大包東西，走的都不快，直到炙熱的太陽都散了幾分溫度，他們才走到了一個小的警廳的門口。

喬越心底總是抱有一絲懷疑，他讓陸溪和大胖兩個人留在外面，要自己一個人進去。

“那……那我們在外面等你。”陸溪笑的眉眼彎彎，他小幅度的對對方揮揮手。

“好。”喬越深吸一口氣，下了重大決心般，踏入了警局。

警局外面是有人守在外面的，穿過透明的玻璃，能清晰的見到陸溪他們，小孩子總是對這種職業含有天然的畏懼感，大胖拉着陸溪往旁邊讓了讓，說：“我們就在這裏等他吧！”

站了還沒兩分鐘，大胖突然一拍大腿，驚恐道：“遭了，再不回去就沒車了，我們得趕緊走。”

“那……那他怎麽辦？”陸溪念念不忘的往後面望着。

“真的有壞人咱們也打不過啊！當然是交給警察叔叔了，咱們走吧！沒事的。”大胖催促道，半拉半扯的将陸溪帶走了。

喬越一進到警局手心裏就出現了一層冷汗，他勉強的維持着冷靜，低聲對着前臺的女警說：“我來找我爸爸媽媽的，我走丢了，聯系不到他們了。”

他耍了個心眼，沒有直接說自己是被人販子拐賣的。

“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啊！記得家裏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嗎？”女警蹲下身子，軟着聲音道。

“我叫喬越，家住在……電話號碼是……”

女警越聽越耳熟，再仔細一瞅小孩，頓時一聲刺耳的尖叫從喉嚨裏冒了出來，将一大群警察都吓得跑了出來，慌張的問怎麽了？

“是三千萬啊！三千萬！！！！”女警的心都在哆嗦，“那個超級超級有錢的那個，花三千萬找的那個小孩，去年的，那個報紙……現在不是還在找嗎？價格已經加到了五千萬的那個……”

整個警局先是一靜，緊接着爆發出陣陣喧嘩。

喬越被他們的反應吓到，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他想拔腿就跑，可是看他們的情況……好像沒有惡意。

去年八月份，喬越被拐走以後，整個喬家上下一片震動，喬父喬母花了大價錢在電視和報紙上不斷的打廣告，只要有人能将孩子送回來，就給他三千萬，一個實用的線索，一千萬……

在現在的如今，這都是一筆不菲的財産，更何況是在2000年呢？

警局那邊也在不斷的施壓，可惜人販子太狡猾了，一直都不敢露面。到了現在2001年，錢已經從三千萬到了五千萬，可惜的是人們早就已經放棄了，私底下還在嘀咕是不是孩子已經被弄死了。

而現在，這個孩子，竟然自己走到了警局。

這可是一件大事，有人通知了局長，很快就将喬越請到了辦公室裏。

“那個……我還有個一個朋友，在外面等着我，是他們将我送過來的，我能把他們叫進來嗎？”喬越低聲問道。

“當然可以。”三十來歲的中年警察牽着小孩的手，“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同時，他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感嘆，到底是誰找到了這小祖宗，接下來估計要一步登天了。

然而……等喬越他們走出去後，留給他們的只有一片荒蕪。

警局的門口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喬越和沈子潼突然就慌了，他‘噠噠噠’的跑了出去，想叫對方的名字，卻一下子卡殼了。他們認識了短短三天，一直你你你的叫着，根本就沒有交換名字。

他們……還能再見面嗎？

之後的情況很順利，喬越被完好的送回到了喬家，他用自己當初問來的消息找到了和他一起被拐的幾個小孩和人販子，警局更是借此扯出了不少線路，在當初造成了很大的轟動。

而喬越，他回家後又來了好多好多次黃吾縣，坐着五塊錢的公交車，去了好多好多地方。

可是他找了很久很久，走了許多許多路，見了包子店的老板娘，又繞着河道拐彎，貼了高價的尋人啓示，可小孩就像人間蒸發了般，再也沒了蹤跡。

這時候的陸溪，已經搬到了附近最大的市區裏。

他當天送了小孩跟着大胖回家時，不知道怎麽遇到了一條瞎了眼睛的大黑狗，一直狂追他不放，他當時害怕極了，黑狗那麽高，那麽兇，牙齒鋒利，被咬到時，比起身體的疼痛，心靈上的緊張感，讓他整個人都暈了過去。

陸溪被大胖慌張的送到了醫院，打了狂犬疫苗，咬傷并不嚴重，只是小孩被吓到，一直發着高燒，吃什麽吐什麽，夜裏還胡亂的說話。

這場高燒持續了一個多星期才慢慢好轉，只是醒來後的陸溪，開始對狗懷有深深的陰影。

見一次被吓一次，然後就開始稀裏糊塗的發燒。

農村的小動物一直很多，陸爸爸一咬牙，本來是準備下半年時再買房子的，幹脆這時就買了，再吓幾次，他怕他兒子都被吓成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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