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遲樓站在桌旁, 身高帶着天然的壓迫,眉心皺起。

明顯的怒氣讓于菟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嗯……”

遲樓咬緊了牙, 臉色看上去極其難看, 一片鐵青。“你去找他幹什麽?”

“送了點東西, 看看他的情況,我想勸他們不要追究這件事……”

“誰讓你去的?!”

遲樓猛地擡高聲音, 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 眼底似乎有怒火在燃燒, 雙手緊握成拳, 身體甚至緊繃得像是一張彎弓, 随時會爆發。

“我不用他們可憐,也不用你代表我去和他們道歉。”

“我沒有道歉……”

于菟連忙解釋, 擡頭看到遲樓的目光,似乎被什麽東西刺痛,心裏沒由來跟着疼了一下。

“我不想你因為我被他們責罵。”

遲樓皺着眉,像是極力在壓制什麽。

“我的事不用你管。”

“對不起……”

于菟低着頭, 聲音細若蚊吟。

她确實不該越過遲樓去和他的家人見面,只是擔心慌了神,再聯想起蘇成風所說,遲樓額頭上的傷疤是他被母親推下樓導致, 就讓她更加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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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擔心會出點什麽事。

遲樓深吸一口氣看着眼前的人,眸色漆黑,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消息, 垂下眼,暗暗握緊了拳。

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變得微微有些發白。

桌上只放着簡單的面條,若是以前,他怎麽舍得讓于菟吃這個?

他沉默了一會兒,握緊的拳頭緩緩松開,突然開口。

“于菟,我們分手吧。”

于菟收碗筷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驚訝地擡頭看去,卻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眼底古井無波,長長的睫毛形成一排陰影,遮去了所有情緒。

她身體微微有些發抖,勉強扯了扯嘴角。

“我們……本來就分手了。”

遲樓終于擡眸,看着她。

“我是說,以後不要見面了。”

“……”

于菟渾身發冷,仿佛一盆冷水從頭澆下,打得她有點懵。

“可是我……”

“之前是我纏着你,你不是一直不想見到我嗎?現在天天跑來這兒幹什麽?還是這麽快你就忘了之前我騙過你的事?”

遲樓微微擡起下巴,目光自上而下看着她,勾起的嘴角帶着幾分嘲諷。

“你這麽不長記性的嗎?”

于菟渾身發抖,幾乎站立不穩。

幾乎用力全身力氣,才小聲道:“那我以後……”

“以後不要過來了,我對你沒興趣了。”遲樓淡淡開口。

她緊抿着嘴唇,臉頰一片慘白,低着頭不敢去看他,生怕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星半點的厭惡。

卻錯過了遲樓眼中的掙紮和痛苦。

于菟鼻尖一陣陣發酸,迅速把桌子上的東西放好。

“我回去了。”

說着,一秒也不敢多停留,咬緊牙快步走了出去。

“于菟!”

剛下樓,身後突然遲樓的聲音,在空曠的小區裏回旋。

他站在窗邊,低頭看着她。

遠遠的,目光冷得讓人心寒。

于菟站在雪地裏,感覺雪花落進了眼睛,刺得眼皮酸疼,卻不敢移開視線,緊緊地盯着他。

雪花從天空紛紛落下,遲樓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他擡起手,無名指上閃過一道銀光。

“你的東西還給你。”

說罷,摘下手上的戒指朝窗外丢下來。

于菟渾身一震,瞳孔驟然緊縮,整顆心都跟着提起,跌跌撞撞地朝前面跑去,嘭一聲撲進雪堆裏。

積雪紛紛揚起,于菟跌在地上,撥開雪花尋找。

“你找到我也不會要。”頭頂傳來遲樓冷冷的聲音。

下一秒,窗戶嘭一聲關上了。

從剛才一直忍住的淚水瞬間決堤,砸在雪花上,燙出一個小坑。

于菟着急地撥開地上的雪花,雙手凍得通紅。

雪花紛紛落下,寒徹心扉,甚至已經感覺不到手上的溫度。

她擡頭看了看遲樓家的方向,沒有人,窗戶裏空蕩蕩的。

于菟咬緊牙,淚水不斷從眼眶滾落下來,模糊了視線,卻執着地不肯離開。

擡手胡亂擦了擦,繼續低頭在雪堆裏找。

徐慶趕過來的時候,于菟還坐在雪堆裏,吓得連忙跑過去,拉着她把人從雪堆裏拽出來。

“別找了,于菟,你快起來。”

于菟有些慌亂,掙紮着要回去找。

“遲樓的戒指掉下來了。”

“就是樓哥叫我來的。”徐慶道。

于菟的動作立即停了下來,擡頭看過來,眼眶通紅。

徐慶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道:“樓哥說你在這兒吵到他了……”

“……”

“于菟,先回去吧,那戒指樓哥都不要了,就別找了,你得找到什麽時候啊。”

徐慶把凍得渾身發抖的于菟拉起來,推着往外走。

“你要是想找,等雪化了,我們再回來找。”

于菟腦海中一片空白,目光有些呆。

兩人出了小區,徐慶拿了一件衣服給她披上,回頭朝遲樓家的方向看。

距離太遠了,看不清人。

剛才接到電話的時候,把他吓得丢下手裏的游戲就趕過來。

認識遲樓十多年,他頭一回聽見他那樣的聲音。

像是在哭。

“你凍成這樣,要不要去醫院?別生病了。”

于菟顫抖着搖頭,眨了眨眼睛,淚珠就像脫線的珍珠滾下來。

“我想回學校。”

“行,我送你回去。”

徐慶帶着人上車,一直到車輛離開小區,從剛才就一直站在窗戶後面才向後跌坐在椅子上。

他的背彎曲,岣嵝着幾乎要埋進胸膛,發梢在光影見拉出線條尖銳的影子,像是直接刻在他的臉頰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卻傳來一陣陣壓抑克制的低吼。

嘭!

水杯砸在牆上瞬間碎裂,在牆壁上留下一灘水漬。

墨鬥驚恐地叫了一聲,趴在沙發上只露出一雙眼睛,緊張地觀望着。

半晌,遲樓才終于起身,從房間裏拿出早就已經收拾的行李。

裏面只簡單放了幾件衣服,其他用遲家錢買來的一樣沒碰。

才剛把墨鬥放進航空箱,手機又收到一條銀行卡凍結提醒消息。

上面已經堆積了幾條,他甚至沒有打開,提着貓走到門口,手機突然響起。

遲母的電話號碼在屏幕上跳動了一會兒,被接通。

“今天已經去辦理手續了,房子和車都可以留給你。”聲音格外冷淡。

遲樓眼中帶着嘲諷。

“放心,你們給的東西我一分也不會要。”

遲母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悅:“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到時候別再外面說我們遲家不養你。”

遲樓扯了嘴角笑起來。

“你不是早就盼着今天嗎?放心,從今天開始,遲家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真是個白眼狼,你……”

電話那頭的遲母不滿地抱怨起來,遲樓眉心一皺,直接把電話挂了,所有和遲家人有關的號碼都拉進黑名單。

把手機放進外套口袋裏,手剛伸進去,碰到之前偷偷藏在裏面的東西,動作停頓了一下,小心地拿了出來。

遲樓臉上的表情慢慢消失,眸色沉得像是子夜的星空。

攤開的掌心,一枚銀色戒指安靜地躺着。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指環上被人刻上了兩個字母——YT。

手法粗糙,是用刀一筆一劃寫出來的。

想起剛才于菟攤坐在雪堆裏找戒指的畫面,遲樓心口疼得厲害,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小傻瓜,還真以為他把戒指丢了。

他怎麽舍得扔掉?

遲樓深吸一口氣,眼睛有些發酸,咬緊牙壓下心裏翻湧的情緒,把戒指重新戴在自己右手無名指上,提起航空箱和行李。

“走了,墨鬥。”

航空箱裏的貓低低叫了一聲,似在回應。

他沒有回頭,關上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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