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床太空

“咳……”張小花輕咳了一聲，然後趕緊收回了手。

擺脫端木羽的同時，她火速幫端木羽系好了腰帶，然後退後了一步，與端木羽拉開了一定的距離，極力擺出平靜姿态道，“那個……女皇大人，好了。”

“嗯。”端木羽懶懶應了一聲，而她的目光則是緊緊盯着張小花那個低垂着的大腦袋，“地上有金子麽？你老看地上幹什麽？”

“我……”張小花總不能說是因為害怕端木羽看到她臉紅的樣子吧，所以猶豫再三，她低聲喃喃道，“我昨夜落枕，擡頭有些困難。”

“哦……”端木羽拖長了尾音，擺明了是不信的，但她也沒點破，只噙着盈盈笑意走了出去。

出了朝日宮的宮門，步攆已經早早候着了。

可端木羽卻是懶懶擺手，“還早，步行過去。”

本來準備擡步攆的幾個小太監聽到這話之後，立刻颔首離去，步伐統一，讓人嘆為觀止。

“走了。”見張小花傻乎乎地在那愣神，端木羽催促了一聲後便緩步朝着閱政廳走去。

如今國泰民安，無災無難，再加上近日沒有什麽大事、要事，端木羽即便要見朝臣也只會在閱政廳召見，并不會去比較正式的康德宮。

“昨晚，我沒睡好。”路上，端木羽忽然開口。

張小花很是不以為意地“嗯”了一聲，然後氣氛變得好像有點尴尬……

仔細一想，張小花忽然想起，一個合格的宮女似乎是應該把自家主子捧在心尖尖上的。既然如此，張小花便刻意又敷衍地問了一句，“為什麽呢？”

端木羽沒答，張小花便偏過頭看了過去，結果卻是撞進了端木羽那汪猶如深海一般的眼眸之中，她頓時心神蕩漾了一瞬。恍惚之間，竟是想起剛剛她給端木羽系腰帶時的情形，她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片桃紅。

不過還好，天色雖然漸亮，但逆着光，端木羽不能看到什麽……

可即便這樣，張小花還是略顯緊張地抿着唇別過了頭。而為了緩解略顯奇怪的氣氛，她故作平靜地問道，“女皇大人睡得不好，是因為有心事，還是因為——”

Advertisement

“因為床太空了。”端木羽收回目光，直視前方，神色淡然，沒有半分調笑的意味。

張小花心裏卻是一空，想起了昨天自己陪着端木羽睡覺的時候……

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啥玩意□□太空了？

“那今晚要不要喊個君郎來給女皇大人暖床？”張小花理所當然地問了一句，然後下一瞬她的腦門上就被端木羽的食指狠狠地彈了一下。

“嗷嗚——”張小花捂着額頭，哀怨地看向端木羽。

又彈腦門！

這女人，下手是真的狠！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腦袋裏面都裝的什麽東西？”端木羽睨了一眼張小花，“暖床？你都從哪裏學來的詞？”說完，端木羽還眯了眯眼睛，湊到了張小花的面前。

張小花縮了縮脖子，只聽端木羽似笑非笑地問，“你不是說你落枕擡不起頭麽？可我看你腦袋不是靈活的，嗯？”

滿肚子哀怨，在端木羽的幾個問題之下頓時化作了心虛。

“那個……主要……咳……全靠女皇大人這一擊，我感覺……我感覺我的落枕頓時好了！”張小花瑟縮膽怯地看向了端木羽。

端木羽的臉上忽然劃過了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容，然後轉身，繼續朝前走去。

那一瞬，張小花忍不住懷疑，面前這厮……該不會就是耍弄她，然後看着她害怕，并以此為樂吧！

變态！

張小花張了張嘴型，沖着端木羽的後背默默罵了一聲。

結果端木羽就好像能聽見似的，忽然停下了腳步。

張小花頓時心驚，結果端木羽卻是悠悠說了一句，“張小花，你現在扯謊可越來越不走心了……”

？？？

這話說的，那她以後努力扯的用心點？

……

兩個人無聲慢步超前走去，張小花本以為從朝日宮到閱政廳不過是一小段路而已，卻不曾想，走得她後背都發汗了，都還沒到目的地。

而她默默跟着端木羽，什麽也不敢說，什麽也不敢問。

眼看體力快要透支，張小花都開始小喘氣的時候，她忽然聽見邊上有動靜，便扭頭看去。

只見一個身材略顯幹癟的老者快走兩步到了端木羽的面前，端木羽立刻止步。

老者恭敬做禮，“君主。”

端木羽點了點頭，“王禦史今日看起來似乎有些憔悴。”

二人緩步朝着閱政廳走去，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王康義嘆息，“小女昨日夜裏突發急症，老臣心裏焦急，一夜未睡。”

“病得這麽重？”端木羽有些詫異，“ 半年前不還好好的麽？怎麽……”說到一半，端木羽恍惚想起了什麽，随即扯着唇，笑了笑，“你家女兒該不會是不滿意孤将她賜婚給清河王，所以故意裝病的吧。”

“當然不是這樣的！”王康義滿臉驚恐地跪了下來。

一旁的張小花看着，真怕他老胳膊老腿的，直接散架了。

而一旁的端木羽連扭過頭看一眼的勁頭都沒有，兀自朝前走去，只淡淡道，“過幾日便要入秋了，聽聞今年收成不錯，孤準備讓膳司房準備個蟹宴。屆時你讓你家女兒進宮一趟，孤好好問問她的心意，若她真的不願意嫁，孤自然不會強人所難。”

正準備起身的王康義在聽到這話之後，頓時又跪了下去，“君主，小女年幼，君主——”

“王禦史這是怎麽了？孤不過是想讓你家女兒進宮陪孤吃頓飯罷了。”端木羽忽然止步，扭過頭看着王康義，不怒自威道，“怎的？王禦史不願意？”

“願……願意的。”王康義顫顫巍巍地起身，頗為無奈地嘆息道，“老臣……只是擔心小女的身子骨，怕她來回颠簸——”

“王禦史不用擔心，孤自會派人親自去府上接你家女兒，屆時定然不會讓她感到半分不快。”端木羽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道，“不過近幾日王禦史可得讓府上的人好好照料你家女兒，千萬別讓你家女兒在入宮之前出了什麽差池，否則……呵，孤會不高興的。”

話音落下，王康義忍不住渾身都哆嗦了一下。

張小花在邊上看着，忍不住為這個小老頭捏了一把汗。

此後一行人再沒有言語，直接去了閱政廳。

……

閱政廳內，端木羽面見那些老臣商議國事實在是有些無聊，張小花在邊上昏昏欲睡。不過期間有一件事情倒是讓她印象挺深刻的。

一個肥頭大耳，被端木羽稱作右丞的老男人一直在催促端木羽要趕緊從君郎裏選定人選納入後宮，最後把端木羽說煩了，端木羽便全程都黑着一張臉，直到所有的事情都結束，走在回朝日宮的路上，她的臉色都沒有緩過勁來。

張小花跟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你之前删選君郎的時候，可有看到中意的？”走着走着，端木羽忽然沉聲問了一句。

張小花心中暗想：這端木羽肯定又是閑着沒事挖坑了。

如今，她早就已經學聰明了，所以颔首道，“各位君郎都是人中之龍，我瞧着都很優秀。”

“張小花，連你都不能好好說話了？”端木羽停下腳步，伸手就捏了捏張小花的臉。

張小花吃疼，擰了擰眉，原形畢露道，“你要我說什麽嘛！”

“說真話！”端木羽威脅着瞪了瞪眼。

張小花委屈，“真話就是我覺得他們是都挺好的啊！”

“那你就沒中意的？”

“那都是君郎，我一個宮女——”

“那要是我同意讓你在裏面選一個人呢？”端木羽忽然湊到了張小花的面前。

張小花心裏打突突，瞬間有些結巴，“我……我……那我……那我也沒有中意誰……”

說着，張小花後退一步，刻意與端木羽拉開了距離。

然後她就看見端木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令她感到十分熟悉的笑容。

這厮，又是故意的！

張小花有些想發怒，可她還是忍住了。

而這時端木羽淡淡地擺了擺手，道，“等會你去教坊司一趟。”

“嗯。”

“去那群君郎裏給我選三個人出來，謄寫他們的名字，交給我。”

張小花有些疑惑，“怎樣……怎樣的三個人？”

“随便吧，你看得順眼就行。”端木羽說完，還拍了拍張小花的腦袋，“別給我的後宮裏添壞人就行了。”

……

總有那麽一瞬，張小花感覺端木羽對待自己的姿态，好像有點兒不太對勁。

等把端木羽送回了朝日宮，張小花便匆匆趕去了教坊司。路上，她還很碰巧地遇上了那天半道上來過朝日宮的女人。只是那女人冷着一張臉，擺着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張小花不想自讨沒趣，便沒有上前搭話。

等到了教坊司，張小花把來意和嬷嬷說完之後，嬷嬷便将君郎的名冊遞給了張小花。

張小花對應著名冊，然後認真地回憶了一下之前見那群君郎時所留下來的印象後，她便在紙上謄寫了三個名字。

将端木羽所說的任務完成後，張小花便想去找劉招娣。

可劉招娣出宮采辦了，不在屋裏。而原本屬于張小花的床鋪，此時已然鋪上了別人的床褥。

不知為何，張小花心裏忽然劃過了一絲落寞感。

也不知道，下回再來教坊司得是什麽時候了。而那時候，劉招娣也不知道，還會不會記得她了。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被被替代和遺忘，張小花的心裏，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