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節

眼皮,道:“請她吃飯?你有錢麽?”

紹普灑脫一笑道:“你有不就行了。”

“那是我請還是你請?”

“咱們兩兄弟,分那麽清幹嘛!”

終于到了年二十七,街面上盡是過年的氣氛了,北方雖然戰勢隆隆,但在上海,似乎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這裏年還是要過的,舞也照跳歌也照唱,天寒地凍,人人嘴裏呵着白氣,像一群在海底世界裏的魚,無憂無慮,個個吐着氣泡。

方惟這天是給沈雲卿上課的最後一天,她走出沈公館時,深深吸了口氣,頓時覺得鼻腔裏一陣冰涼,心裏卻特別暢快。她遠遠看到佟誠毅靠着車門等她,非常明媚的朝他笑了笑,他不禁看住了,她在這蕭瑟的寒風裏朝他一笑,叫他心頭顫了顫。

他一向以為他在女人這件事上平常,十年前,他匆匆從日本趕回來,臨危接掌家業,他母親也同樣匆匆為他娶了一房媳婦,是他母親那邊的族親,十八歲的姑娘,印象裏,她留着齊肩發,束着一條绛紫色的發帶,大婚前由長輩帶着見過兩次面,姑娘總是低着頭,不太敢看他的樣子,他心裏像夏日午後的池塘,無聲無息,同她說兩句話,她也并不熱心回答。他自己覺得不大要緊,他為自己活着的時候橫豎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人生是該為父母家族活着,父親說的沒錯,家裏這些人,父母叔嬸,下面的弟弟妹妹都要是靠他的,他無所謂自己,更無所謂娶什麽人。

然而大婚夜裏,他穿着大紅喜服,紅燭搖曳,他被這燭影搖紅晃得有些頭暈,本有三分醉意,此時也到了七八分,他矮身坐在床沿上,身邊是他的新娘,他勉力想了想,終究沒有想起她長什麽樣子,微微嘆了口氣,在心裏勸解自己,長什麽樣子都不要緊,反正年深日久,再清楚的長相也會變得模糊。

他擡手想松一松領口,那邊的人卻撲通一聲跪在他跟前,新娘子自己掀了蓋頭,他終于看清了她的長相,極普通的五官,臉頰卻大了些,顯老相,此時化了妝,紅的紅白的白,卻并不是錦上添花,倒像是把缺點烘托的更明顯了。

他被她這一跪驚了一跳,蹙眉看着她,見她帶着哭腔求他,請他今晚別碰她,她說她身上不方便。他那時只有二十歲,許多事情都是第一次,他有些懵懂,但也覺得這裏頭似有難以啓齒的故事,或是事故,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回身從那繁複的拔步喜床上拿了個大紅的枕頭,下了踏步,向外間走去,他走得無甚感情,棗紅色的袍角略過她手背,一陣寒涼。

才回過門,吳媽媽就發現了這新媳婦的問題,端上桌的烏雞湯、珍珠鮮魚豆腐湯、白玉蹄花,連香油糟毛豆,都要掩着口鼻,再端近些,就要吐。這讓她心裏一驚,這是害喜,怎麽會害喜,這才新婚不足月,沒有害喜的道理,除非,她不敢往下揣測,匆匆去向大太太報告,她是大太太的陪房,又是大少爺的乳母,最是有體面的,她的話,大太太是信的,也吃了驚。兩人在房裏商議半天,悄悄請了信得過的大夫來,連哄帶威脅的,終是替新少奶奶把了脈,真相大白了,這真相卻把她們生生打趴下,歡歡喜喜娶回家的新媳婦,是懷着孩子的,這真是家門不幸。

佟老爺氣得要嘔血,他曲折委婉的叫佟誠毅來問,拐着十萬八千裏的彎來問,他終究是個要面子的父親,佟誠毅是一開頭就聽懂了,看他繞着圈子,最後實在等不到頭,就直白的截斷了父親的話頭,說洞房花燭夜開始,就沒碰過她。

剩下的事就明白了,他這不足月的岳父家把人領了回去,這家門不幸就歸到他們家去了。佟家這邊礙着終究是親戚一場,只說新媳婦得了重疾,這門親事,也就再沒人提起了。

至此,佟老爺和太太再不敢輕易替兒子做主娶親,這頭一回出師不利,坑了親兒子,讓他們倆在佟誠毅的婚事上,再沒了指手畫腳的勇氣,偶爾說起婚事也總是怯怯的說不響嘴。這麽一晃,大少爺就耽誤到三十歲了。

這三十歲的大少爺仍沒有要成家的意思,他此時專心開着車,平常總是從白賽仲路拐過去,今天卻沒有,方惟看着窗外掠過的法國梧桐,有些奇怪今天為什麽換了路線,她忍不住轉頭看他。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開口淡淡道:“今天不回家,去和平飯店,紹普和宛瑤在那等着呢。”

“去和平飯店?”方惟突然有點轉不過彎兒來,喃喃問道:“在那裏吃飯?”話一出口才覺得問傻了,這時候去,自然是去吃飯,難道去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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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誠毅聽了一笑,并不揭穿她:“紹普要請你吃飯,一早和我說好,要我把你接到這兒來。”

“紹普要請我吃飯?為什麽請我吃飯?”

他偏頭看她一眼,并沒回答她。她擡頭想看他時,卻晚了,只看到他眼角一點轉瞬即逝的笑意。

第 12 章

午飯時分,和平飯店高闊的大堂裏客人寥寥,方惟以為紹普大概是要吃西餐的,卻沒想到,并沒在西餐廳,而是在七樓上的中餐廳裏,是個窗格掩映的雅座,西裝革履的紹普和穿着暗花流雲紋樣旗袍的宛瑤已經坐好了,看到他們走進來,熱情的招呼他們。

因為只有四個人,面前是一張烏木小圓桌,他們倒像火車卡座一般,兩兩相對坐着,紹普和宛瑤坐一邊,方惟和佟誠毅只好坐在另一邊。

甫一落座,方惟瞧着對面紹普和宛瑤,不好意思道:“不知道今天要來這吃飯,我穿的太随便了。”

紹普馬上一擺手道:“怎麽會呢,真名士自風流,跟穿什麽不搭噶。”

方惟抿唇笑了下,心裏想,我未必是真名士啊。卻聽宛瑤道:“方姐姐,我們今天是專程為謝你,特請你吃飯的,不在家裏,省得拘束。”

“哎呀,說了這話不擺在臺面上的,你怎麽說出來了。”紹普本拿着菜譜點菜,聽見宛瑤說話,立時朝她抱怨起來。

原來是為了碼頭手令的事,方惟想,佟誠毅這個做大哥的倒是什麽都願意和弟妹們說。她忍不住微微側頭,正看見他一派祥和的擡手喝茶。她無奈的兀自笑了笑。

因是紹普請客,所以便是紹普點菜,等菜的功夫,紹普和宛瑤說着以往佟家過年的趣事。佟誠毅只是喝茶看着他們,眼中有大度和寬容。方惟聽着,心裏琢磨着,這大概是紹普兄妹倆靈動跳脫的原因,有大哥替他們當着保護傘,自然成長得很愉快。

不一時,上了一道新菜來,紹普馬上起身,異常熱情的将這道菜擺在方惟面前,一邊挪騰着盤子,一邊介紹:“方惟,這道菜最是有趣,前兩天我和幾個同學來吃過一次,你一定要嘗嘗。”說着喜笑顏開的看着方惟,故弄玄虛的問她:“你猜猜這道菜叫什麽名字?”

方惟湊過去仔細看了看,似乎是筍片,刀工很好,切得半透明狀,擺成一把扇子型,方惟搖了搖頭道:“這怎麽猜得出?好像是筍片吧?”

紹普狡黠一笑道:“這個叫做“悟空求扇”。”說着滿懷期待的看着她道:“你嘗嘗。”

大凡菜名,要麽取其型,要麽取其味,這道菜叫“悟空求扇”倒也算貼切,只不知這悟空兩字從何而來,方惟心裏暗自想着。

紹普賣着關子,引得佟誠毅和宛瑤都側頭看着方惟,方惟雖心裏有一絲疑慮,但舉着筷子不好放下,只得夾了一片來嘗。然而她甫一放進嘴裏,一陣辛辣氣直沖到頭頂,眼淚也跟着沖出來。方惟幼時家教嚴苛,吃飯時不準随意将食物吐在桌面上,是以她一陣忍耐,實在忍不了,低頭吐在骨碟裏,兩道眼淚已經留下來。她急着找水喝,從佟誠毅手裏接過水杯用力灌了兩口,仍是不解辣,只覺得眼睛帶着鼻腔裏一陣辛辣氣不散。

她從自己的淚眼婆娑裏,看到佟誠毅伸長手臂,越過桌面去在紹普頭上狠狠敲了兩記,厲聲責備道:“盡學會這些作弄人的勾當。”

紹普一面躲他大哥,一面笑着向方惟解釋道:“并不是作弄人啊,方惟,你說說,現在的感覺是不是像頭上燒起了火?”

方惟正拿宛瑤遞過來的娟子,擦眼淚,收拾了下表情,認真想了想道:“沒錯,真像是燒起了一把火。”

“是吧?所以你明白了,這道菜為什麽叫“悟空求扇”?”紹普一邊瞥着他大哥防着再被打,一邊誠懇又充滿希冀的盯着方惟。

方惟略一轉念,忍不住笑了,朝紹普會心的點了點頭道:“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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