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章節

點臺燈的光,把她抱進房裏去。

書房門外面站着焦慮的常實,阿四正從樓梯上走過來,他朝常實瞪了瞪眼睛,向他低聲正色道:“你竟敢在這裏聽壁腳!”

說着話,他自己貓下腰來,也向書房的門縫裏窺了窺,同時問道:“裏頭怎麽樣了?”

常實把頭擱在阿四頭頂上,又向裏面張了一眼,擔憂地問道:“是不是要圓房了?”

阿四借着那一點光正苦于看不清,向上面那顆頭抱怨道:“你探了半天什麽也不知道啊?”

常實焦灼的一只手扶着門框直起身來,念叨着:“要圓房我得去準備準備。”

“大少爺圓房你準備什麽?”

“你懂什麽?”常實朝阿四呲了呲牙,絮叨着要下樓去,臨走一回身把阿四拽出來道:“別看了,抱房裏去了。”

方惟雖有一點聽到外面嘁嘁喳喳的說話聲,但被佟誠毅抱上床去的那一刻就被他淹沒了,她的清明斷斷續續。他解她衣服,她有一瞬寒冷但馬上被他縛在胸前又覺出滾燙來。他含混的夢呓般叫着她名字,她在一片昏暗裏看不清他的臉卻知道是他,被他的氣息包裹着全心托付給他。

她這天坐了快十個小時的船,在江面上飄着,此時又像是回到了船上,被他這巨浪颠簸着搖晃着;有時又似乎化作一簇浪花被他撞碎在礁石上,是四散飛揚的晶瑩水珠。她混沌着耳邊是他漸沉的呼吸聲,伸手去抱他,觸到他背上蒙蒙的汗意。

他們都是不太會說愛的人,只有心貼着心時,才是說盡了愛的時刻。

半夜裏外頭刮起了北風,呼呼的拍着窗戶。方惟倒不是被這風聲吵醒,而是被熱醒的。她被他貼身圈在懷裏,實在熱得透不過氣來,她從前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的身體是這樣滾燙的。她聽他呼吸均勻,一只手小心撐在他胸前想從他懷裏掙出來,卻被他不動聲色的攬了回去。她朝他臉上看着,他仍閉着眼睛,她又嘗試着伸出一只手臂在被面上摸索着,聽到他在她耳邊含糊的聲音:“找什麽?”

“衣服。”

他動了動,把她手臂拉進被子裏,整個人貼過來湊在她耳後慵懶的聲音說:“我做你的衣服。”

她剛剛争取的一點距離又被他填滿了,只好再推他:“好熱!你松開些。”

“不能。”他仍閉着眼睛。

這個人執拗起來,方惟是毫無對策。只好堅持的又伸出一只手就近在枕邊找着,摸到一角衣袖,似乎是一件襯衫,應該是他的,也無妨,聊勝于無吧。她着力去扯,卻被他一伸手壓住了。

“這個我要留着,你不許碰。”他有一點鼻音,睜開眼睛帶着暧昧聲調與她耳語:“哪天你要再敢離開我,我就拿這個出來要挾你。”他說着擡手把那件襯衫收進枕下去,繼而枕在上面。

好在是一片暗夜裏,她通紅的臉他也看不清。她堅韌的兩手撐着要與他分開些,但絲毫不影響他又向她這邊挪了挪。

最後她只好放棄了,妥協着說:“你起來去給我找件衣服。”

他卻并不為所動:“快天亮了,就別興師動衆了。”整個人糾纏上來。

“你前面叫人打水不是已經……”

“已經什麽?”他故意問着她,見她接不下去,含着笑意把她摟緊,哄孩子般哄她:“別動,要着涼的。春宵苦短,我們再睡一會兒。”

她在一片溫熱裏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恍惚的找到心安處,被他抱出蒙蒙睡意來。

他卻漸睡漸醒,天色陰寒,他隐隐聽到外頭走廊裏有了腳步聲,房裏仍是半明半暗的夜晚光景。

他低頭看懷裏的人,溫香氣息萦繞着他,是他無盡長夜裏心頭暗自描摹的失而複得。

他凝神看她睡顏,說起來他是第二次抱着她睡了,從今後他再也松不開手了。從前他總覺得上天是虧待他的,愛別離求不得,他茕茕孑立得而複失;直到這一刻,他才感激,獨自飲盡的那些漫漫寒夜都值得,為了她多少孤寂都值得。

還有許多事等着他去安排,他眷戀的輕輕松開她,把她籠在棉被裏。她露出玲珑的肩頭他終是忍不住低頭去吻了吻。起身披衣出了房門,他下樓去找到常實,站在走廊拐角處,嚴詞吩咐他說:“昨晚的事不準外傳,知道的人都去告訴一聲,不守規矩的立時開出去不用。”

“嗳!知道了。”常實點頭答應着。

佟誠毅說這些話時本是面色嚴肅的,為了保護她,他不得不這樣做。此時他又忽然緩和了,猶豫了一下,向常實道:“去問問張嫂,新婚夜一早要替新婦準備些什麽?看還來不來得及?”

聽他這麽問,常實兜不住的嘴角笑意,擡頭來回說:“我已問過了,旁的來不及,要緊的生血湯已經預備了,竈上溫着呢,現在要麽?”

佟誠毅聽完笑了,點頭說:“拿來。”

常實說着話轉身去端湯,想起什麽又回頭來問:“大少爺,待會兒咱們要不要改稱呼?”

佟誠毅長身立在燈下,想了想搖頭道:“不用,一切如常。”他先時有過失算着了道的經驗,如今處處小心。

等他端着湯回房裏時,見方惟已醒了,在一片昏暗的晨光裏擁被坐着。身上裹了一件他昨晚脫下來的細羊毛對襟絨線衣,藏青的顏色裹着她如包着白玉一般。

他一手把湯放在床頭櫃上,一手攬過她肩頭圍坐在她身後,在她耳畔說:“怎麽坐起來了,要着涼的。”同時越過她肩頭去看她手裏捏着那張發黃的字條,是她在汀州寫給他的,他放在枕下,看了許多次,鉛筆的筆記褪淡了,隐隐的糊成一片。

“你看你對我多吝啬,只給我這幾個字!”他幽幽的說着,吻着她耳後的一點溫熱。

她心裏是當時寫這些話時對他的不忍和思念,微微側過頭由着他眷戀不舍,說:“那時有車子等我馬上要走,只夠寫這幾個字而已。”

“嗯……”他含糊答應着,她一側身,裹着的衣服領口錯開縫兒,趁着她渾然不知,他含着笑專心去看她那片溫潤春光。

她發現時擡手去捂被他按住,他帶着促狹笑意說:“還怕我看麽?我都…….。”他纏綿的補充着:“嗯……我太太很美,美得攝人心魄。”

她含羞推他又籠緊了領口,耳廓漸漸發紅起來,佟誠毅笑了,低頭貼在她滾燙的鬓邊說:“先把湯喝了,要涼了。”說着把那碗生血湯端過來。

方惟低頭看了看他手裏的湯色,有草藥味道,問:“一大早喝湯?什麽湯?”

他先替她嘗了一口,舉着湯匙喂她說:“來,甜的。”

她來不及問清楚,已經喂到嘴邊來,只好喝下去。他才說:“生血湯,新媳婦都要喝的。”

她瞪着眼睛看他,他含着笑。

一碗湯喝完,他潦草的拿衣袖替她掩了掩嘴角,是他的人了沒錯,他滿意的想着。

她卻趕着問他:“我衣服呢?”

他才想起來,笑說:“我讓常青拿去烘熱了再拿進來,你先被子躲一會兒。”說着把她往被子裏按,一邊又說:“一會兒我叫個裁縫來,替你量一量尺寸多做幾件家常衣服房裏穿。”

她堅韌的仍舊坐着,擡頭說:“不用了,我明天要走,去蘇州,不能留在這兒。”

“什麽?去哪兒?”他不禁皺了眉,沒聽清的樣子。

“去蘇州,明天要走。”她看着他表情,也覺得抱歉,說:“我下午要去一趟滬南大學,然後去見一見陸師兄,不知道還有沒有時間去看看清芳。明天一早要坐火車去蘇州。”

他聽着她的時間安排,一時沉了臉,問道:“那我呢?”她把有限的時間都安排給了別人。

“我晚上不是回來麽?”她開解他說。

“留給我的時間只在床上?”他沉吟着質問她

什麽話!她也放下臉來道:“你再胡說!”

他本坐在她身後,這時靠在床頭上去,生了氣。

方惟扭過身子來看他,覺得他生氣的樣子倒很可愛,又好言哄他:“蘇州很近,等我事情落定了,就回來看你。”

“我等不了!”他搖搖頭不看她,仍是生氣。

方惟卻笑了,說:“那你抽空來看我。”伸手去攬着他腰身,擡頭同他商量。

他終究禁不住她溫柔,環上手臂抱住她,仍帶着怨氣:“你這樣新婚夜一過就抛夫棄子而去,合适麽?”

方惟聽着撐不住笑了,推他說:“誰抛夫棄子了?”

“不是你嚒?孩子在隔壁,我在這兒,你卻要去蘇州,不是抛夫棄子是什麽!”他正色道。

第 62 章

後來方惟反應過來時已經是晚上了。她忙完了一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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