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深淵欄杆┃巨大的車輪冷酷地碾過裂縫

天臺上的黑霧正在游蕩與翻湧。

它們一時濃稠,一時稀薄,阻擋遮蔽着歲聞看向四周的視線。

直至一張紅綠燈卡牌已經出現在歲聞的手指之間。

力量湧入卡牌,光芒流轉卡面。

當光凝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卡面上的圖案輕輕一扭,沖出卡片,還在半空之中,已經凝結成一根長長伫立的紅綠燈!

随後,又一道黑霧組成的漩渦出現,一輛黑色轎車從中緩緩駛出。

紅綠燈出現,轎車落地。

下一秒,歲聞使用“沖撞”技能,轟隆的馬達聲響起,黑色轎車如同離弦的箭,飛過天臺,直撞欄杆!

可也是同時,“哔剝”一聲,一道裂縫毫無征兆出現在歲聞腳下。

裂縫出現,歲聞失足,原本站于地面的人驟然向下跌落!

天空,地面,深淵。

三者以極快的速度變換輪替,出現于歲聞視野。

這危機萬分、生死一線的剎那,歲聞居然無比鎮定。

他像是驟然被剝奪了情感,全身上下只剩冷靜與理智,于是他在一瞬間就看透欄杆的攻擊方式!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我弄清楚這個物忌的所有原理了……

欄杆物忌的形成原因,是一位學生在此跳樓。

欄杆物忌的出現關鍵,是絕望的想要跳樓的學生。

欄杆物忌的攻擊手段,除了通過黑線引誘絕望想要自殺的學生之外,還能夠将欄杆之外的奪命樓高,化作深淵,挪到它想攻擊的人腳下!

但還有一點謎團:

它最初出現的那一次,為什麽沒有直接在樓上五人腳下顯現深淵?

那或許是因為……那時候的它還沒有這麽強大的力量!

也許是歲聞的力量随着時間的推移給它帶來了更多的變化;也有可能是絕望的人越多,它的力量就越強大!

全部的分析只在一閃念間。

一閃念之後,歲聞立刻張開五指,将原本伫立天臺上方的紅綠燈召喚到自己的手中!

巨大的紅綠燈重新出現于歲聞手中時,從豎立變成橫放,只聽“哐當”聲響,長長的紅綠燈兩頭卡在天臺上方,抓着紅綠燈杆子的歲聞挂在深淵之上,晃了兩晃。

一切靜止。

只有原本沖向欄杆的黑色轎車,重重撞于欄杆之上,發出巨響。

欄杆劇烈一晃,張口吞噬歲聞的深淵也劇烈一抖,架在深淵上邊的紅綠燈随之一滾,緊抓紅綠燈的歲聞跟着平移一段距離。

吊在半空之中的歲聞低頭看了一眼,沒看見深淵的底部。

這一下,之前被剝離的感情又回到了歲聞身體。

一個呼吸,兩個呼吸。

歲聞出了一身白毛汗!

但戰鬥還沒有結束,現在就害怕有點早。

歲聞定了定神,一面操縱着黑色轎車繼續撞擊天臺欄杆,一面一點點用力,将自己從深淵之中拉起來……

好不容易。

黑色轎車的連番使纏繞欄杆的黑霧散開些許;歲聞用盡渾身力氣,終于趴到了紅綠燈上。

他重重喘了幾口氣,慢吞吞沿着長杆爬到裂口的邊沿,剛才腳踏實地,就見身前一人寬的大裂口陡然消失,再度變回實地!

難道欄杆還想故技重施,在我現在所站的地面再變出個裂縫來?

歲聞心頭警惕,手握紅綠燈,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但欄杆沒有這樣做。

欄杆的裂縫再度出現,出現于通往天臺的樓道門前。

歲聞操縱黑色轎車撞向欄杆的時候,時千飲正攔着所有想要上來的絕望學生。但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學生從學校的四方湧過來,他們擁擠着,推搡着,破壞了大門與牆體,終于有個人突破時千飲的防守,踏入天臺之中!

欄杆的裂縫,就出現在這個人的腳前。

他前跨的步伐向下一踩,卻沒有踩到實地。他的腳一路下落,人也跟着一頭栽下——

“不,小心——”

歲聞大叫一聲,想也不想,就将拿在手中的紅綠燈變到那人的足前,擋住了一路下落的同學!

可就在紅綠燈消失于歲聞手中的那一刻,裂縫就重新出現在了歲聞腳下。

這個狡猾物忌的目标,從頭到尾只有一個。

能夠對它造成威脅的歲聞!

從高樓跌落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現在歲聞可以回答了。

他身體徹底失重,能夠意識到自己正在飛快下落,但其實并沒有太多的恐懼感,因為時間太短,恐懼還來不及侵蝕心靈。

反而是那種打了麻醉後出現的麻木,從四肢逐漸向腦海侵蝕……

再下個剎那。

歲聞撞到地面,墜落停止,但非但不痛,反而有種軟軟的感覺。

他懵了一瞬,接着,一抹象牙白色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這抹象牙白狹長微弧,閃爍冷光,極其熟悉,正是時千飲的刀刃!

刀刃出現,時千飲握刀的手也出現。

歲聞意識到自己被時千飲接住了,此刻正呆在時千飲的懷抱之中。

持刀出現的時千飲抱住了他,看他一眼。

沒有眼色,沒有聲音,但他瞬間理解了對方的想法,就像冥冥之中自然有一道聲音響在他的腦海。

歲聞張開手,他握住時千飲的手,也握住那柄象牙長刀。

冰涼的感覺從手掌一路傳遞到心裏。

他感覺自己握着對方的手将刀舉起,也像是對方扶着他,教他舉刀。

雪白的刀刃向上揚起。

兩種力量從各自的身體之內湧出,借由長刀,交彙一處。

雪亮的光芒在漆黑深淵之中倏爾閃現。

一閃之後,刀光劃破黑暗,叫天空再現!

共同揮出的一刀抽幹了兩人體內的力量,深淵如同帛布一般被撕成兩半,籠罩着天臺的濃霧更像被飓風卷過,團團分開,片片消失。

最後,只剩下最濃郁的一團漆黑,掉落在欄杆之間,兀自顫抖着變出一條相較之前小了很多的裂隙……

這個時候,倒在地上的歲聞用最後的力量驅動紅綠燈。

迷霧再現。

紅燈亮起,黑車開過。

巨大的車輪冷酷地碾過地面裂隙,将欄杆最後的力量,碾為齑粉。

依附于欄杆上的物忌被徹底打殘,天臺上的最後一絲黑霧随之消散。

欄杆的力量一旦消失,被欄杆控制來到此地的學生紛紛停下。

他們原地站了幾秒鐘,呆滞的目光變得渙散,并于渙散之中軟軟倒在地上,雙眼一閉,呼呼大睡。

周圍的情況讓歲聞松了一口氣。

他四肢大張,躺在地上,無論腦海還是身體,都泛起使用過度後的酸痛空乏。依靠他力量支撐形體的紅綠燈失去養料,重新變作一道墨痕,投回卡牌。

歲聞将紅綠燈卡收回口袋。

他仰着頭,看見剛才被車輪碾過的地方出現了一枚幽黑的球體,幽黑的球體在半空之中懸浮片刻,像吐口水似吐出個墨點來,然後就變得光華燦爛,潔淨無比。

至于那點墨點,則懸浮空中,漸漸變成一面迷你欄杆。

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第一次紅綠燈的經驗,歲聞對眼前情況已經谙熟于心。

他看了一會光球,又看了一會墨點,再聯想第一次的情況,腦海之中漸漸産生了個模糊的疑惑:

墨點是物忌的力量,是忌諱與怨恨的力量,應該正代表黑暗的力量。

光球是“歲聞”的力量,是降物的力量,也就是說,是“降服黑暗”的光明力量。

再結合每每光球和物忌相遇之後,物忌變得強大的結果來看,顯然是黑暗力量占據了上風,侵染了光明并将光明竊為己有。

所以就形式來說,怎麽都該是物忌把光球吞了然後變身。

但為什麽兩次下來,我看見的都是光球把物忌給吞了再變身?

歲聞有點狐疑,但這個問題顯然無法簡單地得到答案。

他略想一想就将疑惑放開,用休息數分鐘後攢下來的一絲力氣,擡起手來,沖向光球。

懸浮在空中的光球像是受到了感召,如乳燕投林,投入歲聞掌心之中,悄無聲息融入他的手掌。

這一過程速度飛快,驚鴻一眼間,歲聞只在光球之中捕捉到了一個畫面。

某間有着棗紅色柱子和一扇明亮窗戶的室內,他跪坐于地,看見棕色的木制地板,和自己的深紫色衣袍;還有位于面前兩步外的一件織金大紅、彩刻四爪神龍的衣服。

一雙保養得宜,頗具豐腴的女性雙手,正按在這四爪神龍龍身上邊。

再下一瞬,光球消失,畫面也跟着消失。

進入體內的光球像是一注清泉,滋潤了歲聞幹涸的身體,讓恹恹的歲聞陡然恢複一點精神,并于此之際,将目光轉向游蕩空中的小型欄杆。

歲聞将手伸進口袋裏,拿出一張空白卡牌來讓欄杆依托。

不過在接收欄杆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想知道。

他拿出了舊書卡牌。

舊書來到外界,一下就看清楚了天臺情況,它驚嘆道:“降物師……你,你竟然真的打敗了這麽強大的物忌,能夠跟着你,人家真的太安心了!”

歲聞不禁打了個寒顫。

每天總有那麽些時候,他要懷疑一下舊書的性別。

他說:“我有一個問題……”

舊書乖巧懂事:“什麽問題?”

歲聞:“形靈的技能來自物忌原本的能力,沒有錯吧?”

舊書:“當然。”

歲聞:“如果一個物忌有兩種能力,甚至有兩種以上的能力,那麽它的技能構成怎麽算?”

舊書:“這就分情況了,如果這個物忌化身的形靈能夠變成第二等級的形靈,那麽它就能全部擁有兩種能力;但如果它的形靈依舊是最低等的,那麽它的兩種技能就會随機保留一種。至于是哪一種,似乎沒有規律,全部看臉……”

歲聞差不多明白了。

他翻出空白的卡牌,将漂浮于空中的形靈一路引導,讓它投入空白的卡牌之中……漆黑欄杆投入白色牌面,光芒霎時綻開,這一道光比當初降服紅綠燈時來得燦爛許多。

這道光芒之中,歲聞隐隐約約看見了屬于欄杆本色的鉛灰之色,冰冷堅硬的鋼鐵色澤游走在卡牌表面,将将滲入的時候,光華散去,墨色凝固,鉛灰顏色也霎時消散,不見蹤跡。

這時,舊書發出一聲極其遺憾的嘆息:“唉,就差一點點,如果形靈能将一些鉛灰色保留下來,它就能進階了。”

歲聞拿着全墨的欄杆卡牌,也有一些遺憾。

畢竟現在手頭三張卡牌,全是墨黑色的,沒有一張混入色彩擁有雙技能。

他對舊書說:“你來看看這張牌擁有什麽樣的技能。”

話到這裏,歲聞還有一點緊張。

最低級的形靈只有一種能力,也就意味着在欄杆表現出來的誘惑學生與地陷深淵之中,只有一個能力能夠出現。

歲聞對前者并不感冒,但後者,真的又好用又酷炫——

舊書不再說話。它自牌面騰地飛出,于半空形成一道墨色長橋,投入新的欄杆卡牌之中。

須臾,墨字出現卡牌空白位置。

名稱:欄杆

技能:裂淵

裂淵,既在地面裂出一道最寬兩米,最長五米的地陷,将獵物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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