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暴怒┃娃娃二次變身

黑霧如同濃煙翻滾一陣,漸漸散開。

歲聞這才看清楚室內情況。

只見董深的媽媽正被束縛在床鋪上邊,被撕成一條條的床單綁住了她的手腳,她僵硬地躺在床上,像一根直直杵着的木棍。

躺在床上的女人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麽威脅。

但想想一天之內她的所作所為,就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威脅。

歲聞暗暗扣緊了自己的卡牌。

他這時才有了許多糾結。

物忌是要驅散的,但物忌占據了人類的殼子,萬一他和物忌打鬥,傷害到董深的媽媽,該怎麽辦?

正糾結之際,懷中的人偶突然動了動。

歲聞低頭一看,看見人偶掙紮着向前伸手。

歲聞:“?”

這時床上也有了動靜。

原本不言不動的女人轉過了眼睛。

她牢牢盯着人偶,不再像個死人,而開始掙紮着想要靠近歲聞!

不對。

她要靠近的不是自己。

她要靠近的是人偶,人偶也想要靠近她。

發現了這一點的歲聞心生疑窦。

他猶豫了下,前走幾步,帶着人偶,來到女人身旁,同時他問懷中人偶:“你想幹什麽?需要字典嗎?”

人偶沒有理會歲聞的建議,在歲聞向床上女人走去的過程之中,它始終執着着伸出手,直至與女人的距離不過只剩最後一點點。

這一點點的距離,好像只要再傾傾身,哪怕是一只小小的人偶,也可以夠到了。

到了這個時候,原本急迫的人偶和女人一反先前,都平靜了。

女人重新躺回床上,靜靜看着人偶。

人偶也看着女人。

長久的凝視之中,連空氣都沉寂凝固。

好像不用任何溝通的媒介,文字、聲音、手勢,只通過眼神,就能夠明白對方的意思。

這樣的對視持續了一分鐘。

一分鐘後,人偶突然向前傾身,擡高手臂。

它的手掌碰觸到了女人的面孔,它輕輕撫摸女人的臉龐。

女人的眼神依舊空洞冷漠,但兩行淡紅的淚,從她眼眶之中,靜靜淌了下來。

下一瞬,歲聞發現卧室裏的黑霧動了起來。

游離在卧室各處的黑霧被吸收入女人體內,在女人身上不停旋轉,最後化成一道黑色旋風,沖入人偶體內!

***

隔着十幾層樓,正發生在卧室的驚人變化完全沒有影響到門廳中的陳兮兮。

大中午的,左右都沒有人,陳兮兮無所事事,正拿着手機刷微博。

結果才将自己的愛豆舔過了一遍,身後倏忽伸來一只手,粗暴地将她的手機給奪走!

陳兮兮吓了一跳,正要發怒,一眼對上董友軍的面孔。

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背後的董友軍站在陰影處,看不太分明。

陳兮兮舌頭打了個結:“董……董老師!”

風呼地從門口吹過,發出“嗚嗚”的怪聲。

董友軍手握陳兮兮的手機,還沒有暗下的屏幕在廳中散射着刺眼的光。

門廳內外,似乎光暗兩個世界。昏暗之中,董友軍的臉色有點不好。

一些奇怪的氣氛正在醞釀。

就在陳兮兮退後了一步,忍不住想要再說點什麽的時候……

“叮——”

電梯門驟然滑開,乘電梯下來的人從中走了出來,交談聲沖破了門廳的安靜,他們還向董友軍打了聲招呼。

教職工宿舍樓中,就沒有不認識的住戶。

董友軍側頭看了幾人一眼,緩了緩神色,和幾人寒暄兩句,看着他們走出了宿舍樓,才轉對陳兮兮說:“你沒事呆在這裏幹什麽?”

有了之前的緩沖,陳兮兮鎮定多了:“沒幹什麽啊老師,我就是在這裏玩一下手機。”

董友軍打量了陳兮兮一會,冷冷道:“學校規定不能帶手機進來,你的手機我沒收了,回頭讓你父母來我這裏領。”

陳兮兮可憐兮兮:“老師,你別這樣,我媽會罵死我的……”

董友軍不管這個學生,收了手機進入電梯,直接上樓。

剛才打開的電梯再度合上。

當兩扇門攏住最後一絲縫隙的那一刻,一人向上,一人往外。

陳兮兮立刻收起自己的張苦逼臉,拔腿向外,跑去找董深和費羽。

現在歲聞兩人現在還在樓上,肯定被董老師堵個正着,得把董深叫來把撈回兩人!

***

狹小的電梯之中,光線明亮。

陳兮兮的手機還亮着,上面正顯示當紅明星江興的微博主頁,看着就像是陳兮兮說的那樣,呆在職工樓下玩一玩手機。

董友軍将手機放進自己的口袋。

他有很多疑惑。

剛才他接到兒子跌下樓梯的消息匆忙出來,跑到一半想起來給校醫院的醫生先打個電話,結果對方告訴他,整個中午根本沒有人來他這裏看傷。

兒子根本沒有跌下樓梯。

這一群小鬼合夥起來騙我,是為了什麽……

電梯輕輕一震,到達指定樓層。

電梯門滑開,董友軍向前邁步,他無聲無息打開了外頭的門,随即箭步往前,猛地推開卧室的門。

他大喝一聲:“你們——”

但卧室空蕩蕩的,除了坐在床頭的妻子,一個外人也沒有。

現場當然有人!

董友軍來得太快,歲聞和時千飲甚至來不及拉開窗戶跳窗逃跑。

千鈞一發,時千飲将歲聞往身前一拉,使用能力将兩人一同隐藏。

歲聞的背撞在了時千飲的胸膛上。

他們貼合一起,站在床頭櫃前,窗戶旁邊。

三室的屋子不小,但主卧不算大。兩人和董友軍只隔着一張床的距離,能夠非常清晰地看見對方因為憤怒而微微扭曲的面孔。

他眉頭扭起,嘴角抽搐,瞳孔微微緊縮,呈現着一種從未呈現在學生面前的憤怒。在歲聞的記憶裏,這位物理老師一向平平淡淡,不怎麽生氣,偶爾還挺幽默的。

卧室裏一片安靜,董友軍沒有說話,女人也沒有說話。

很快,也許是因為沒有看見外人在,董友軍臉上的憤怒變成了狐疑,他向前走了兩步,先看了衣櫃、洗手間,這樣能夠藏人的地方,但一無所獲。

他的神情平靜下來了,還恢複了往日的溫和。

他沿着床頭走到妻子所在的床邊,中途經過歲聞和時千飲所在。

卧室就那麽大,床的邊沿到窗戶的位置,壓根不容三人一同并立。

時千飲調整位置,側身避讓;歲聞也連忙将身體再往後靠,兩人斜靠彼此,臉貼着臉,肩膀挨着肩膀,完全擠在了一起。

咚咚咚。

董友軍越走越近,臉上的細紋清晰可見。

咚咚咚。

董友軍越過他們,兩者衣服相互摩擦,對方毫無所覺,徑自向前。

歲聞悄悄地呼出了一口。一口氣後,才察覺到響在耳旁的兩道心跳聲。

這兩道心跳聲,一道是自己的,一道是時千飲的。

它們一同跳躍,快要融合在一起了。

董友軍走到了妻子跟前,他問妻子:“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女人抱着娃娃,沒有說話。

董友軍又問:“剛才有沒有人進來?”

女人還是沒有說話。

于是董友軍驟然擡手,一巴掌重重扇向妻子的臉:“和你說話呢!”

“咚”地一聲,女人腦袋撞上床柱,整張雙人大床劇烈一抖,鮮血自被淩亂黑發覆蓋的臉頰下淌出,滴落在床單一角。

董友軍視若無睹,再度一聲爆喝:“裝瘋賣傻的,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董友軍的行為毫無征兆,等歲聞反應過來之時,一切已經發生了。

瞬間的吃驚與震動之後,這件事情的最後一點叫人疑惑之處也解開了,他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子。

一切疑問都解決了。

人偶為什麽只針對董友軍,為什麽在看見董深媽媽的時候哭了,為什麽輕而易舉再和主人交換回身體……

人偶不是想要侵占董深媽媽的身體。

它只是想要保護自己的主人。

因為董友軍家暴!

歲聞于一團亂麻之中理清楚了一切。

這時,前方再傳來“啪”的一聲!

他朝前看去,正看見董友軍奪過妻子手中的人偶,用力一拽,向旁一丢!

人偶在董友軍的粗暴動作下身首分離,飛上天空。

等、等等……

歲聞心頭咯噔一聲,極快地伸出手,想要撈住人偶,他的手掌也确實碰到了人偶,但飛在半空中的人偶像根冰柱,又像只刺猬,還才碰到一點,已經讓歲聞手指疼痛麻痹。

他一下沒有拿穩,讓人偶飛過了自己的指尖。

這個抛物線還是完成了。

人偶掉落在地。它的身軀并在地板上彈了兩下,無力地平攤着;腦袋則骨碌碌轉了一轉圈,最後穩穩站在門口處,冰藍色的眼睛,直直看向董友軍。

……好像也在看着自己。

歲聞心頭冒出了一股寒氣,正要召喚形靈,又一聲嘩啦響動自背後傳來,董友軍将女人從床鋪上拉扯在地,猙獰又瘋狂地踢着女人的小腹。

女人倒在地上,黑色的長發覆蓋她的面孔。

疼痛也不能讓她閃躲哭喊。

她似乎徹底放棄了。

黑霧開始彌散了。

這些原本被束縛在人偶體內的陰晦力量,正慢慢地從人偶的斷口處蔓延出來。

但它們不再四散于房間之中。

它們就沉澱于人偶的殘破的身體之下,組成了一塊圓形的黑斑,一縷一縷的黑霧出現,又一層一層地往下降,稀薄的黑霧變得濃稠,濃稠的黑霧滴出水來,再凝成了一層果凍似的形體。

這道黑漿似的形體剛剛生成,還有些遲緩。

它遲緩着,慢吞吞沿牆壁與地面慢慢向前,目标明确,正是毆打妻子的董友軍。

這時,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董友軍沒有關門,趕來的董深帶着陳兮兮和費羽一起沖了進來,剛才進門,他就大喊一聲:“爸,是我讓我同學進來的——”

而室內的情況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被加害者與受害者共同掩藏的一切終于曝光。

董深懵了:“爸……?”

歲聞要沖上去阻止董友軍家暴的步伐停住了。

因為董深比他更快。

董深在短暫的茫然之後,以和體型絕不相稱的速度直沖上前,攔在自己媽媽面前,他叫道:“爸,你幹什麽打媽媽,娃娃俯身到你身上了嗎?!”

他喊聲才落,黑漿就蔓延到了董友軍的身後,它接觸到了董友軍影子。

然後,影子蠕動了起來。

它攀上董友軍的腳踝,小腿,腰部,後背,最後來到對方的肩膀。

一道長長的,仿佛人形一樣的黑漿,就這樣緊密貼合在了董友軍的背後。

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這個恐怖。

陳兮兮和費羽倒抽了一口冷氣。

攔在媽媽面前的董深呆了呆。

董友軍也感覺到脖子涼嗖嗖的。

在兒子叫喊之下也沒有停下動作的他這時候倒是頓了頓,看清楚了衆人驚悚的目光。

怎麽了?

不等他伸手向後,一直躺在地上的女人突然蹿了起來,将丈夫和兒子全部攔在身後,她無比剛強地保護着家人,由自己面對這一巨大的恐怖黑影,她尖叫一聲:“娜娜,停下!”

可董友軍再度一巴掌将攔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扇開。

他并非沒有看見身前的危險,他也正戰栗于眼前的恐怖。

他的一切動作只是下意識的,下意識決不讓女人忤逆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歲聞:“……”

他內心,徐徐響起了一道聲音。

糟糕,完了……

真的完了。

這一幕最終完全激怒了人偶。

歲聞倉促召喚出的欄杆被人偶一腳踢散,疾馳向人偶的汽車更被人偶随手撕裂。狂怒之中,人偶身上的黑水爆炸了,黑漿如箭,射中室內的每一個人。

它不再只針對董友軍,它吞噬了現場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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