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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報了警，有了确切位置，治安官們來得快極了，并且沒費什麽功夫我們就暫且處理完了這件事，連去做筆錄的步驟都跳過了——因為歹徒直播了綁架的前半程，帶隊來的軍警們都在路上得知了我的聖騎士身份（幸虧我反應快，踹直播設備踹得天衣無縫完全沒露臉），并且可能是因為看見了我的便裝，就自動腦補成我在執行秘密任務，絲毫不敢耽誤我的時間。

聯邦的治安官算是有職業素質，沒帶一群八卦記者來找我拍照。

其中一個治安官應該是個虔誠信徒，他顯得有點激動，并且至少和我握了三次手還意猶未盡，直到雪峰面色不善地堵了過去，他可能才意識到還有正事沒做，所以他不好意思地說：“以往只在電視裏見過聖殿的騎士們，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兒見到一位，我猜您八成是來調查亡靈法師出世的？”

呃……這是個好理由。

“是要去調查一下的。”我回答。

那治安官更激動了：“來得真是太快了！我們處理一些盜竊搶劫案件游刃有餘，但亡靈法師我只在網游裏見過，讓我們去處理的話就是送菜，還得你們專業人士啊！”

對啊，如果真是為非作歹的亡靈法師，那就屬于我老師所說的“世界之敵”了，趕在他制造亡靈大災難之前将他消滅，那是聖騎士義不容辭的責任啊！

那我可就有正經理由光明正大地放開了動手了，而且還不用特別考慮美觀性——畢竟，骷髅什麽的已經醜成那樣子了，我再注意觀賞性，場面也只能從十八歲以下禁止觀看級別稍稍降低到十五歲以下禁止觀看的級別而已。

這可太好了。

呃，不是不是，我并沒有在期待出現為非作歹的惡徒……

唔……真沒有。

如今的光明聖殿不比從前了，我在聖殿的典籍裏曾經看過，除了位于奧斯蘭特首都的正殿，我們聖殿曾經有着遍布世界各地的地方分殿，每座分殿裏都有值守的祭司與聖騎士，如果有此類事件，他們會第一時間出面，只有他們實力不足的時候，才輪到正殿。

至于現在，各地也還有些殿堂，但負責管理的都是普通人，最多充當心理咨詢師，打架是絕對不能打的，沒事兒最多就是組織組織信徒開個聯誼晚會什麽的。

科技最開始興起的時候，幾乎是橫掃一切，所以這片大陸經歷過一段史稱“無光歲月”的黑暗時代，魔法與傳統武技的傳承受到嚴重打擊，哪怕後來魔導科技使得魔法與新興技術得以融合互利，我們也還是付出了不少代價；因此到了現在，真正有職階的聖騎士自然也成了珍稀動物。

所以我盡量低調，不然會遭到圍觀。

治安官走後，茉莉對備戰狀态的我提出抗議：“會使用亡靈法術不代表就是壞蛋啊！”

“當然，但這是一個概率問題。”我勸慰這名正處于叛逆期的少女法師，“縱觀迪亞納大陸的歷史，黑法師群體就是比白法師和中立法師更容易出現大魔王，而這些大魔王黑法師裏有百分之九十都鑽研過亡靈法術，熱愛制造屠殺，生産亡靈大軍四處作惡，所以幾乎所有現代法師學院的課程都不會輕易涉及黑魔法。”

——這也是茉莉一個好好的在校生需要到處亂撞去找黑法師的緣故。

“你這是職業偏見嘛！”茉莉很不服氣，氣得鼓起臉頰，像顆煤球。

我想了想，點頭：“對，我承認，但你想想我的職階。”

我這麽一說，茉莉就沒法反駁我了，聖光是亡靈的天敵，歷史不是奇幻故事，最後打敗大魔王的并非故事裏熱血上頭的無名勇者，而是光明聖殿出征的聖殿騎士團，先輩們的鐵騎踏平過不計其數的邪惡巢穴，我們曾一度高舉聖光，所過之處，邪祟無所遁形。

雖然我們現在的主業是拍照，但聖騎士的名譽可不是靠拍照贏來的。

我與茉莉說着話，巨龍雪峰忽然湊過來，他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并且嫌棄地指着茉莉：“我們要帶這玩意兒一起去？”

對，我們要帶……不是，我詫異地回頭看了看雪峰，并制止差點用大火球烤龍的女法師，然後，頭疼。

雪峰先生，這個“我們”用得很不恰當啊，畢竟，您才是不該被帶上的。

……

但巨龍雪峰不認為我會拒絕他的同行，他是如此的理所應當，可能在巨龍的價值觀裏，他肯屈尊降貴和我一個人類同行，我是沒有拒絕理由的吧？

嗯……好吧，帶着就帶着，放任一頭龍獨自四處閑逛比讓我帶着他危險多了，因為這頭龍看上去極度缺乏人類社會社交經驗，我擔心離開我之後，他第二天就得上社會熱點新聞，不是他不受控制轟了一條商業街，就是他被黑導游騙去賣血，不管哪種都很有損龍格尊嚴。

發現不死生物亂晃的是隔壁城市，是奧斯蘭特聯邦的一座中型新興城市，我所說的新興城市是指魔導科技普及之後才正式發展起來的城市。

聯邦在古時候曾經是人類魔法文明的第一國度，所以這個國家的人很适應魔法，在遭遇魔法襲擊時，雖然也會怕，但絕不會恐慌騷亂。

這會兒我的手機已經收到了同事發來的短信，他們知道我在這一帶度假，所以就把地方政府治安官遞交到聖殿的求助信息直接轉給了我。

好吧好吧，我的假期正式宣告泡湯。

而且，聖騎士加班還沒有加班費。

我那位熱衷于扮柔弱的祭司同事曾經以詠嘆調般的語氣安慰我：“啊！遙想當年啊，先賢高呼神的聖名，舉起旗幟和聖槍，以血肉之軀阻攔來自虛空的惡魔，他們的英魂在戰場上呼嘯盤旋，那是生與死的考量，是神的光輝與榮耀，何人計較過區區加班費呢？”

我波瀾不驚地回答他：“那麽上個月感嘆工資不夠買限量款面霜的人是誰？”

于是我這位同事憑借一身祭司白袍，迅速和聖殿牆壁融為一體，逃離我的視野。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為了更好地讓自己的保護色與周邊環境合拍，還特地漂了一頭白發。

比較而言，雪峰的白發更冷，看上去更尖銳，我猜應該和他的鱗片同色，像高山上永不融化的雪頂。

諸多對比之下，我的黑發則黑得很不聖騎士。

我轉頭看了一眼坐在我旁邊的雪峰，發現他正掏出手機，咔嚓咔嚓拍照，雖然他對着我的方向，但他當然不會是在拍我，我只是區區人類，巨龍哪會屈尊拍我呢，他恐怕在自拍吧。

而且，我知道我的外表并非龍族喜歡的類型，聖龍帝國是人類與龍族共治的國家，自然盛産龍騎士，有八卦小報研究過，龍騎士們多半有着耀眼的發色與瞳色，比如紅的紫的綠的黃的，足夠耀眼的金銀兩色怕是會被龍搶瘋，甚至閃亮的大光頭也能博得一部分龍類的青睐。

我頭發的顏色是純粹的黑色，太深了。

于是我坐在茉莉的轎車後座，安穩地看着旁邊的龍族自拍。

——是的，轎車是小法師茉莉的，她誇張地從空間戒指裏甩出一輛豪華轎車，我聽說法師多半有錢，但這麽小的年紀就如此有錢的法師也是難得一見。

只是我提出質疑：“你到了能夠考取駕照的年齡嗎？”

茉莉回答：“我是立志要成為黑法師的人，遵紀守法和我有關系嗎？”

我……我……我不是交通警，所以我只能道德譴責無照駕駛，卻無法對此作出實際懲罰，而且我還不得不上車，不然荒郊野外要我跑着去隔壁城市嗎，開車說是要三個小時才到呢……雪峰先生倒是可以飛，但是驕傲的龍族不會願意捎帶上無關人類的，他們可不是什麽坐騎，所以只會接納他們選中的夥伴。

好吧，那就只有縱容叛逆期的少女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有叛逆期的孩子啊，那是很值得羨慕的了。但誠實地說，現代黑法師也很遵紀守法的，大部分。

咔嚓咔嚓咔嚓——我耳邊持續響起極其密集的拍照聲。

唉，自拍有這麽讓人上瘾嗎，連龍族都不能免俗？

注意到我的視線，雪峰微微昂頭，有些驕矜地放下手機，一雙金紅的眼睛直直地與我對視，龍族的目光太直，我只好微微錯了下視線，避免引起尴尬。

然後我聽到雪峰問我：“歌利亞，你有多高？”

嗯？

我愣了愣，回答他：“一百八十二厘米左右，怎麽了？”

雪峰點點頭，他板着臉，非常嚴肅，所以搞得我也下意識坐直，很認真聽他講話。

“那麽，腿長呢？”

這問題有些怪了，我說：“呃，沒有單獨測量過。”

雪峰上下打量着我，評價道：“很長，很有力量，你的身材比例很好看。”

對此我只能說：“謝謝，你也是。”

一頭龍明确表示對我的褒獎，那還真是不一般的誇獎了！一般“不醜”在龍族嘴裏相當于人類标準的“好看”，如果巨龍都說好看……我稍微有點要臉紅了。

“你的慣用手是哪邊？”他接着問。

這個啊……

“兩邊都可以，聖騎士有專門訓練過，雙手在使用武器的時候可以發揮出同等威力，在儀式性活動的時候為了整齊，如無特殊情況我們會統一使用右手。”我說。

那是聖騎士的訓練科目，如果只能用慣一只手，在戰鬥時不幸傷到，豈不是戰鬥力大減？

雪峰在我的左右手之間來來回回地看，于是我伸出雙手，我的左右手都有常年握持武器留下的痕跡，并且位置薄厚都很對稱，足以證明我所言不虛，當然，聖騎士不會說謊。

他甚至伸出手摸了摸，點評道：“很柔軟啊，都看不出來你那麽能打。”

呃，這恐怕是物種問題，我手上的老繭再硬，也不會比龍鱗硬啊！

這時雪峰後知後覺，提高聲音：“你是聖騎士啊！”

“是的。”我點頭，剛剛茉莉還喊了一句呢，看來巨龍先生完全沒聽她說話啊。

雪峰一拍大腿，說：“好極了。”

“什麽好極了？”我迷惑不解。

他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當然是認識你好極了，我聽說，聖騎士脾氣都好，擅長騎乘，體力很棒，耐心一流，而且結實不易碎，特別注重整潔衛生，還都會發出很好看的光！”

呃……

我回答得稍稍有點勉強：“大體上可能是這樣……”因為這些修辭都很詭異，比如中間那句結實不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