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他山之石20
“小七說得對。”春桃抹掉眼淚,站起來,聲音中還帶着哭腔:“反正他都要毒發了,正好幫咱們擋住追兵。”
“把那個中毒的小家夥也給我吧。”小七看向岑雲,岑雲哭着搖頭,“我要帶着寶兒走……我不能把他丢下……”
寶兒現在已經意識模糊了,但他還能聽清大人們的對話,他吃力地伸出小手,握住岑雲的食指:“娘……寶兒想去……”
岑雲抱緊了他,她抱着寶兒的手一直顫抖着,怎麽也沒辦法停止。
“寶兒……也要保護你們……娘……”
岑雲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滑落,她抱起寶兒,把他放到了小七身前,輕輕地在寶兒頭上落下一吻,然後轉頭不再看他一眼,生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不舍得讓他永遠留在這裏了。
小七站起來,從懷裏摸出一個做工精美的簪子插進春桃的頭發,說道:“一會兒你不用管段大人的意見,他要是不走你就和岑二叔把他打暈帶走。”
春桃點頭。
段延年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岑二叔從身後捂住了嘴。
“咣當”一聲,酒窖的門被人從外面硬生生砸落到地上,光線從外面照射進來,可以清楚地看到灰塵飄動的痕跡。
“快走!”小七吼道。
岑二叔抓着段延年的胳膊,從後面架着他打開密道的門,岑家人依次進入密道,春桃走在最後:“你們帶着公子先走……我陪他最後一程。”
“我也留下!”段延年用力掙開,走到春桃身邊,“你們先走!”
岑二叔看了他們一眼,背起老太君向外跑。
已經有殺手順着繩子滑了下來,春桃和段延年站在門後,看着小七抱起一個個酒壇子就向對方砸過去,先下來的殺手将飛到面前酒壇子一拳打碎,酒水灑了滿地,一股醇香的酒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殺手一個一個的跳下來,小七背對着密道的門,懷裏抱着寶兒和他們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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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寶兒:“怕不怕?”
寶兒環住他的脖子,擠出最後的力氣大聲回答:“不怕!”
“好樣的!”小七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是暢快,“春桃,帶段大人走!”
他從懷裏掏出火折子,吹燃後丢在了地上。火折子一下就點燃了地上的酒水,火光很快就蔓延了一片,包括他的身上。
殺手們身上也沾滿了酒水,火苗蹿上身體,他們被燒的滿地打滾,亂作一團,可地上沉積的酒更多,火光直接蹿了起來。
隔着火光,小七看向春桃,對着他大喊:“還記得我問你的話嗎!!你到底嫁不嫁給我!”
春桃早已內流滿面,火焰搖曳,她也對着小七大喊道:“嫁!我嫁!我嫁……”
小七的眼中映出周圍的火光,亮得驚人:“宋夫人,快跑吧!別回頭!”
春桃捂住嘴,拉着段延年,轉過頭,如他所說的,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
一路跑到古劍山腳下,等春桃拉着段延年跑出來後,岑二叔就用石頭将出口壓住。
大雨傾盆,天還沒有亮,所有人都被澆成了落湯雞。遠處東邊出現一絲火光,大雨也沒能将它澆熄。
春桃站在雨裏,不知道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她看向那裏,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吸進了滿嘴冰涼的雨水。
段延年握住她的手,可能是雨水太大,春桃的手冰涼冰涼的,一點溫度都沒有:“春桃……對不起……”
春桃扯出一抹很勉強的微笑:“公子,您從來都沒有對不起我。”
如果春桃怨他,他心裏可能還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受……
春桃看了他一眼,又轉頭去看小七所在的方向:“公子,我以為我會很難受,會想哭,可是……我現在什麽感覺都沒有。就好像……是我做了一場夢,只是不知道夢什麽時候會醒……”
段延年眼眶一熱,心口傳來使人窒息的疼痛。他根本就不想讓小七和春桃參與進來的啊……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小七在他心目中不僅僅是春桃的未婚夫,還是一個好兄弟,好朋友……如果不是他,小七現在會和春桃成親,會和春桃過上平凡而幸福的日子……是他害死了小七……也害了春桃……
“咳……”他痛得眼前發黑,喉頭一陣瘙癢,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
天色漆黑,春桃有些看不清他的動作,聽見他咳嗽起來,忍不住問道:“公子,您還好嗎……”
“我……咳咳……我沒事。”段延年不在意的抹掉嘴角的血跡,擡頭看向籠罩在他們頭上巨大的烏雲,被雨水拍了一臉,“這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走吧公子。”春桃扶着他走向不遠處躲在樹下的岑家人,“這裏也不安全,咱們上山吧……”
山路陡峭,尤其是天黑,又下着雨,幾人上山并不順利。
老太君年紀大,淋不得雨水,岑溪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罩在她的身上,一行人凍得瑟瑟發抖。
春桃只埋頭跟在段延年身後,也不說話,只是在他站不穩的時候伸手扶他一把。
他們就這樣一直向前走,也不知道哪裏是目的地、應該在哪裏停下,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着對未來的迷茫和無措。
“先找個山洞躲雨吧……現在登山太危險,等天亮再往高處走。”段延年道。
其他人自是沒有疑議。
走了半天才找到一個不大的山洞,洞口上方有藤蔓垂落,藤蔓的葉子經過雨水的洗禮後更加翠綠。
岑二叔扔了塊石頭進去,除了石頭落地的聲音和雨聲外,沒有再聽到其他什麽聲音,然後就招呼着所有人都進去。
這個山洞之前應該是哪種中型動物的洞穴,眼下也不知道這裏的動物去哪了;會不會回來、他們在這裏有沒有危險,不過比起在外面淋一個晚上的雨,這已經是再好不過的結果了。
段延年也沒管岑家人在那因為誰在裏面誰在外面吵起來,他帶着春桃直接找了個靠裏的角落坐下。
他輕聲對春桃說道:“哭出來你心裏可能會好受點……我的心裏也會好過些……”
春桃搖了搖頭:“剛才已經哭夠了。就像是公子您剛收到岑将軍逝世的消息時沒有哭一樣,我現在根本就哭不出來了……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想,您是真的喜歡岑将軍嗎,為什麽他戰死了,你卻一滴眼淚也不為他流呢?現在呀,我終于明白了,有些時候,你想哭,卻沒有眼淚可以流。”
她邊說着,邊把自己的頭發解開,揉在一起擰了擰水,然後又把段延年的頭發也散開:“這樣能幹得快一點。”
段延年把她的腦袋放到自己的腿上:“睡一會兒吧……睡到第二天,什麽都會過去的……”
“嗯。”春桃順從的躺下,閉上了眼睛,岑家人也安靜了下來。
安靜後雨聲越發清晰了起來,一抹鮮紅順着他的嘴角無聲落下,段延年背靠着石壁,一夜沒有合眼。
第二天雨停了,春桃醒來後把頭發往上攏結于頭頂,再反绾成雙刀欲展之狀,這是已婚婦女才會梳的發式。
她走出山洞,對着積水照了幾下,然後轉頭問段延年:“公子,我這樣好看嗎?”
段延年聲音艱澀:“你無論梳什麽都好看極了。”
春桃露出了個笑臉,把小七給他的簪子拿出來遞給他:“您幫我插上呗。”
“好。”段延年結果簪子,手有些不受控制地發抖。他甩了甩右手,這才把簪子輕輕插進春桃的發鬓。
岑家人也醒了過來,幾個體弱的女人受了風寒直接病倒了。
岑二叔問他接下來的打算,段延年只是看着剛升起沒多久的太陽,半天後才回答:“我也沒有打算,古劍山我并不熟悉,不如就在這裏繼續藏着,反正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可是咱們現在沒吃沒喝,後面還被一群殺手追着。他們上這來找咱們不過是時間問題!”
“那你又有什麽辦法?”段延年反問他。
“這……”岑二叔啞口無言。
雨下到頭了,但這樣的日子仿佛永遠也不會到頭……每天東奔西跑,随時都有可能丢了性命,整日擔驚受怕,他現在也不知道,帶着岑家人逃出大牢到底是對還是錯……
老太君神色萎靡,這幾天的遭遇讓她心悸不已,又淋了一場大雨,沒有發熱都是因為她體質還算不錯。岑雲經歷了喪子之痛,這會兒額頭發燙,嘴裏還“寶兒寶兒”的叫着,叫得老太君眼眶發紅。
“岑家到底是造的什麽孽啊……”她仰頭哭喊,似乎是想問問老天爺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他們。
“老太君。”段延年聽到這話知道她已經醒了,便走進山洞,問她,“那些亡命之徒到底為什麽要如此執着殺你們滅口?”
老太君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老身不是說過……老身也不知道啊……”
“您在撒謊。”段延年吐出一口濁氣,“上回我問您的時候您明顯是若有所思,見我看向您才回答說不知道。”
老太君将拐杖敲得“咚咚”直響:“你!你是在質問我嗎?!”
“嗤……”段延年忍不住發笑,笑得肩膀顫動,然後面色冷了下來:“我連面對的敵人是誰都不知道……已經這個時候了……你卻還是什麽都不肯說……”
他就是為了這些人付出了一切的,他環視一圈,視線依次掃過岑家衆人的臉。
他就是為了這些人害死了小七,害了春桃……
真是可笑……可笑……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小七死前還要問春桃嫁不嫁給他,因為他不希望春桃在他死後再愛上別人,他要春桃這輩子只能是他一個人的,即使他已經死了,他絕對不會說出那種什麽忘了我的話,也做不出只要她幸福就好這種事,因為他覺得,春桃的幸福只有他能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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