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宋頌此話一出,廳裏氣氛陡變。

不說淩麗華,雲士忠一巴掌直想掴到她臉上。

“孽障!”

宋頌盯着雲士忠的眼睛:“父親可知我所中為何毒?”

這個女兒不服管教,雲士忠對她的屢屢冒犯竟是已經無暇顧及:“無非是砒|霜罷了,你行事不知收斂,還不知道吸取教訓,沅州城哪家女兒如你一般!”

宋頌笑了笑,輕啓朱唇,一字一句:“錯了,那味毒叫作月,如,霜。”

雲如玥跟雲如琰眸子裏閃過疑惑,完全不知這是什麽毒。

只是,宋頌看到雲士忠瞳孔驟然收縮,臉部肌肉都抽搐了一下。

而淩麗華,雖然勉強控制住了表情,但是陡然打翻的茶盞卻暴露了她心裏的不平靜。

雲士忠幾乎有些恍惚:“月如霜?”

宋頌站起身,點了點頭:“就是月如霜,聽說能讓人悄無聲息地死去,看起來一點異樣都不會有。是誰,這麽費盡心機,要讓我死得不引人懷疑呢?”

她語調輕飄飄的,仿佛帶着寒氣,滲進人心裏。

她又看着這一家四口:“聽說,我母親嘉禾公主,懷我之前,身體從沒有出過什麽毛病,怎麽那麽巧,偏偏就難産了呢?”

那聲音涼飕飕的,鑽進人耳朵裏,竟莫名陰森。

雲如玥覺得此刻的雲芷看起來如鬼魅一般陰冷邪惡,她白着一張臉,牙齒打着顫道:“你胡說,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鬼門關,你母親那是意外,你不能血口噴人!”

宋頌輕笑了一聲:“我什麽都沒說啊,你急什麽?還有,聽說夫人當年是大長公主伴讀,不知有沒有見過月如霜?”

“嘩啦”!

淩麗華将茶盞摔在宋頌腳下:“放肆,大長公主也是你能提的!”

宋頌攤了攤手:“問問而已,畢竟有人害我,不搞清楚怎麽行?”

她将一個又一個重磅炸|彈扔進這些人心裏,看着他們一個個滿面異色,內心裏怕是既驚又疑,頓覺痛快,笑了笑,踏着夕陽餘晖走了出去。

“不過,當年伺候我母親十月懷胎的老嬷嬷,還活着。”她又扔出一個炸|彈,“轟隆”一聲,響雷般炸開,淩麗華臉色險些繃不住。

宋頌将晚晚手裏提着的人拎過來,扔到廳堂裏,對着一家四口道:“這就是偷那有毒餐碗的人,可惜又聾又啞,父親可要好好審,我畢竟也是堂堂國公府大小姐,怎能任由宵小加害?必須讓他給我個交代才行。”

說罷,渾身力氣好似都回來了一樣,腳步輕松地離開這裏。

白鹿書院山腳下的別院原是嘉禾公主出嫁,皇帝随手指的嫁妝,但因嘉禾公主剛成親便診出喜脈,後來更是難産,是以這些産業都荒廢了。

奶娘等人理着城裏幾間鋪子便心有不逮,更別論這些遠處的莊子了。

宋頌跟着江晚泊一路過來。

“這些田産已租給佃戶,那邊那些是莊子自己種的,幼院的孩子們跟着大人做事,力所能及,無人偷懶,他們很喜歡這裏。”

院牆裏傳來琅琅讀書聲,小孩子稚氣的聲音跟着先生讀三字經,很是認真。

“陸止和嚴友寧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安置妥當,他們二人品性正直,即使身陷泥淖亦不肯彎腰,若不是你有言在先,我怕是不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為我們所用。”說到這裏,江晚泊對雲芷更是佩服。

這兩個人看似窮困潦倒、饑不果腹,但是,若沒有雲芷提醒,他怕是會跟當地那些打着招攬旗號的人一樣無功而返。

山上鐘聲敲響,院裏讀書聲停了,有人在喊:“開飯啦!”

小孩子興高采烈的聲音響起,別院一下子喧鬧起來。

宋頌摸了摸自己貼好的假胡子:“按照我說的做。”

江晚泊點了點頭:“我已跟他們說好,此二人心性純直,你放心。”

這次不是簡單的避人耳目,宋頌為了讓男裝打扮看不出漏洞,還特地讓系統幫了忙。

陸止跟嚴友寧,俱是極有學問才華之人,原書裏,他們二人後來都成了朝中重臣。宋頌将他們找來,一是替書院招攬信得過的夫子,二是讓他們來教男主。

她建幼院,就是為了做任務。

這裏除了掩人耳目的幼童外,裏裏外外全都是她信得過的人,等到救了男主出來,就讓他藏在這裏,學治國之策,體民間疾苦,直到坐上皇位,助她完成任務。

宋頌看着那些小孩子捧着碗大快朵頤,吃得腮幫子鼓鼓,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得笑了笑。

江晚泊臉上也露出笑容:“他們從小挨餓,第一次來的時候,還不敢相信真的有免費的飯可以吃到飽。”

宋頌從那一張張稚嫩的臉上掃過:“有人說過,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我這小小別院,能讓他們得避風雨,也算物盡其用。”

“說得好!”一位藍衫清癯的年輕人從門裏迎出來,見到宋頌,作了一揖,“這便是宋公子吧?”

宋頌将這人跟書裏描寫對應上,道:“陸公子。”

随後又看着後面出來身穿泛白麻布長衫的文人道:“嚴公子。”

陸止性格開朗:“宋公子不必如此客氣,直呼名諱即可,若不是宋公子出手相救,恐我二人早已魂歸地下,哪裏能在這樣的地方做此番大事呢。”

宋頌笑了笑:“也好,我們便以朋友相交,不必拘那些虛禮。”

幾人走到門內,江晚泊将門關上,站在門口,以防有人靠近。

陸止與嚴友寧對視一眼,看着宋頌道:“宋兄可是有要事交代?”

宋頌替二人倒茶,沉思道:“我與二位雖才相見,但已從晚泊那裏聽說二位兄臺品性,是以相信二位為人,此番确有事要說。”

嚴友寧雖然沉默居多,但是一雙眸子洞察明練,只道:“我二人既願留下,即認同宋兄處事,宋兄有話直說便是。”

宋頌道:“關于此處別院,二位必定早已聽到外面傳聞。實不相瞞,此間主人卻為雲大小姐。傳言不可盡信,二位可知我為何要辦幼院?”

陸止跟嚴友寧搖了搖頭。

宋頌道:“建幼院并非我的主意,而是來自宮裏。”

此話一出,二人俱是一驚。

宋頌又道:“聖上雖荒唐了些,然太子不失聰慧敏銳,又善良包容,乃蒼生之福。”

“宋兄是說……此乃……”後面的話不必說,宋頌自然領會,她點點頭:“是。”

二人神情頓時激動起來。面朝皇宮方向深深鞠躬:“天佑我大順,得此良君,何愁百姓不能安居樂業。”

宋頌眼睛眨了眨,喝了口茶:“所以救二位并非我一人功勞,兄臺若要感謝,其中有太子一份。”

“太子雖然年紀小,但是心懷百姓,時時憂思,看到南郊乞兒便吃不下飯,終于想出幼院這個解決辦法。有這樣的儲君,是我大順之福啊。”

兩人被宋頌忽悠得一下子對素未謀面的太子充滿了崇拜和熱情。

宋頌講得口幹舌燥,見兩人對太子已完全拜服,一副非君不可的态度,終于吐了口氣。

“幼院學子還要二位多加教導。”

江晚泊在外面聽得目瞪口呆,簡直要相信他們是真在為太子辦事了。

宋頌搖着扇子:“近些日子非常關鍵,一應事宜都要安排好,不能出事。”

江晚泊道:“放心,別院裏的人都經過精挑細選,不會有問題。”

“還有,我說的渡船與城裏那幾處地方,務必要多檢查幾次,确定不會有意外……”

宋頌說着說着,嘴巴驟然停下,看着山道上下來的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頓覺不妥,立刻轉身,準備先躲進去。

作者有話說:明晚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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