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單戈在這件事的處理上不得不随了單戎的意,再是冷血的人,也不由得有了些許惱火。他老早就知道單戎和文卻思的事,還以為單戎會有分寸,沒想到這次會鬧得這麽離譜。

也沒想到,單戎竟然會這麽認真。

十六七歲小孩子家家的愛情,輕浮又自以為是,只會給人帶來麻煩。他頗為不屑,将單戎帶回家後,直接将人關了一個月。

他沒收了單戎的手機和電腦,不給這家夥半點與外界聯系的方式,也不準他踏出房子半步。單戎還想和他讨價還價,嘴角勾着,一副什麽也不在意的模樣對他道歉說“爸我錯了”,他只是甩開手,警告道:“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你敢忤逆我一次,我就斷了他母親的醫藥費一周。”

單戎的笑容消失了。

他就這般被禁足了整整一個月,活動範圍僅限于自己家的宅子,閑到快要無聊爆炸的時候也就只能看看書打打拳,甚至去花園裏澆花。單戈這次只派了兩個保镖守他,他也沒有試圖逃跑,像只自動畫好了界線的小狗,絕不逾越。

他盡量避免去想文卻思。并不是想文卻思會讓他覺得難受,或者傷心,相反的,文卻思的存在本身就讓他迷戀無比。僅僅回憶起自己和學長的一點肢體接觸,牽手,抱着學長的腰,或是去吻那柔韌美麗的身子,他都興奮得顫栗。

正是因此,他才不敢多想。

生怕腦中熊熊燃燒的欲念在哪個時刻失去控制,支配他再次抛下所有的一切,沖去見文卻思一面。

他臉上的傷花了半個月養好消腫,神色卻并沒有因此而變得好起來。他的眼神黑沉沉的,所有的壓抑和自制都積累沉澱,成為濃得化不開的深深郁色。

時節進入了嚴冬,太陽收斂了它的一切光輝和熱度,被迫由着無情的風雪席卷大地。

期末考那天下了大雪,單戎終于得以回校。他做了再大的錯事,到底是個學生,學生的本分還是該履行,至少得參加學期最後的考試。

單戈不打算再給他轉學了,一是嫌麻煩,二也有故意膈應他的成分在。單戎拽兮兮地背着書包進校門,頓時就有人認出他來,自動在他身邊隔出一個直徑三米的真空圈,自以為小聲地對同伴八卦指點。

單戎倒真不在乎——誰會在乎蟲子的竊竊私語?這些人于他而言不過是嗡嗡的蒼蠅罷了,連說的話都沒有聽的價值。

他進考場随便寫了一點就提前交卷,又慢慢地逛了出來。大雪仍在紛紛揚揚地下着,在地上覆了不薄不厚的一層,一鋪無盡,路人将在它之上留下腳印,又被新落的雪覆蓋抹消。

他本想向高三考試的樓走,但走出兩步,還是止了。他很可惜地嘆了一聲,蹲下身,觀察雪地幾秒鐘,伸手寫了文卻思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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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怎麽還不快點考完,讓我看一眼啊。”他嘟囔着,寫完用手指又擦去,重寫,似乎這樣便不會有人發現。

文卻思比他處境好上不少。

苗又寧沒有找他單獨說過話,卻在背後暗暗地傳播了一點消息,坐實了單戎欺淩的“事實”。文卻思低調行事,一無所知,只知道慢慢地,投到他身上的異樣目光也少了許多。

他恍惚有種錯覺,自己其實正在回歸原本平常的生活。

每日只顧看書學習與賺錢,和同學的交流維持在最低限度,下課後不會再有一個人守在門口等着逮住自己騷擾,寫作業時也不再有一個聲音在耳邊軟磨硬泡地幹擾。他繼續過自己平凡穩健的生活,操心媽媽的病情,過了高考、到了大學,就此有了自食其力的能力,可以按照自己暢想了許多年的那樣,自己來負擔媽媽的醫藥費,一點一點将自己欠下的還給過去的恩人。

單戎……本就是為了玩樂才接近強迫自己,如今也不過是自食惡果。

——文卻思不願再細想,也不願去察覺到。

哪怕他已經意識到,若單戎現在也僅僅也是為了玩弄他,不必為了他付出這般大的代價,他也必須下意識地忽略。

否則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誰更可悲。

文卻思考完試,又在班級內整理了許久的資料和書本。同學都陸續離開,向他道別,去享受短暫的休息了,他直到最後一個才離開。

高三上學期結束,他們必須馬不停蹄地接着補課,也不過能放上兩天假而已。

冬日的天黑得很早,六點鐘,夜幕已提前擁來了,雖未完全覆蓋,但也已然驅走了太陽光。學校亮起了燈,文卻思出了教學樓,就看見單戎。

路燈灑着溫柔的橙色光輝,單戎抱胸靠在欄杆上,校服外披了一件墨綠色長款大衣,表面飄滿白色雪花。他發現了文卻思的身影,神色一動,原本百無聊賴的臉頓時生動起來,牽起笑容,頂着風雪,如歸人向他走來。

單戎的臉頰消瘦不少,原先的朝氣也被削減,唯獨笑容半點未變。

他溫着聲音對文卻思道:“學長,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

文卻思左手抓着書包的帶子,右手茫然地垂着,伫立半晌,他右手将自己滑到臉側的頭發撩至耳後,又扯了扯圍巾罩住下巴。一時心軟,一時縱容。他斂了眉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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