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不知何時,自己的感情已經脫離軌道,超速飛駛向無底懸崖。他明明有所自覺,卻按不動操縱杆,手軟弱地失了力氣,失了決心。
文卻思最後回絕了苗又寧的好意,只道:“謝謝你,我的心裏有數。”
他這話後隐藏深意令苗又寧慌張了,咬着嘴唇,悲哀地看着他。文卻思無法面對,扭頭欲走,便聽見她的聲音:“你難道……真的對他有了感情嗎?”
文卻思腳步戛然而止,回頭凝視着她:“與你有關系嗎?”
苗又寧面色霎時變得慘白,他又意識到自己的話并不妥當,揉揉眉心,道歉:“對不起,我知道你是好意……高考快到了,我不想想這些事情,有些煩躁而已。”
女生胡亂地點點頭,拳頭在背後攥緊了。她欲言又止,神情糾結,文卻思道歉完後就離開,她望着他的背影,張嘴,但許久了,也未能将藏了兩年的那句話說出來。
是的,除了她連累文卻思以外……其他的一切,都與她沒有關系。
她于文卻思而言不過是個不太熟悉不太陌生的同學,接觸不多,話都說過沒幾句。她再長袖善舞,再衆星捧月,到了文卻思面前時,都難以避免地變得平凡而普通。
文卻思的生活困苦,背脊卻永遠挺直,目光也永遠禮貌而拒人于千裏之外。她第一刻傾心時,便有自知之明,她的感情只會為文卻思帶來困擾,同時也不可能得到回應。
顧慮過多,勇氣不足。第一步就此停留在起點線,從來沒有邁出去過。
如今,孑然一身的文卻思眼裏卻有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苗又寧目光酸澀,待他背影消失後,再難控制自己,捂住臉蹲了下來,淚水浸透掌心。
文卻思面對她時自稱要專注應付高考,心卻違背了他自己的意願,難以集中。
先前自我放逐的時間過長,狀态消失了,要找回來并非易事。随着最後的考試時間一日日逼近,他在成績回升的同時,也越發感到疲乏不堪。
他猶如在沙漠中行走,明明綠洲近在眼前了,偏偏由于勞累而步履蹒跚,每踏出一步都沉重無比。他口幹舌燥,心中焦慮,目标那般地近,卻又遠得似乎無法企及。
單戎不是傻子,自然能發現他的反常,做事也就越發珍重體貼,恨不得将他捧在手心,代他受一切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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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如此,文卻思便越是難受。
這像是一味無解之毒,無論做什麽,都不過是在臨死之前讨更多的苦。
到了學校期末考,也是高考前的最後一次考試,文卻思終于重回了以往的水平,超過年段第二名近二十分。還沒來得及為他高興,他便因壓力過大而發了燒,請假休息了一日。
文卻思自己在家裏躺了一天,昏昏沉沉,未能完全沉睡,卻也無法清醒。他只給老師請了假,沒通知任何人,吃了藥就想像一直以來那樣等它自然而然退燒,但迷夢之中仿佛過去了幾日,那發熱感卻絲毫未退。
又是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自己房間門被打開。
像是被當成小孩子對待,來人給他掖好被子,額上換了冰涼濕巾,擡起他的胳膊給他量體溫。
文卻思吃力地睜開眼,聲音晦澀至極:“……單戎?”
“學長還知道要喊我啊?”單戎坐在他床邊,有意見地皺起眉頭,“發燒知道要請假,不知道告訴我,我還以為學長已經完全把我忘了呢。”
文卻思說話難受,也不想開口了。單戎扶他起來,摸摸他又軟又熱的身子,像大狗那樣蹭了兩下,又起身去拿水。
他視線不太清楚,只能感覺到單戎把他上半身抱住了,手摟着他的腰不讓他滑落,過了幾秒鐘,濕潤的嘴唇對着他幹燥的嘴唇印了上來。甘甜的液體被從口中渡來,他如同即将渴死的旅人終于得到救贖一般,本能地伸出舌頭去舔。
“唔……”單戎念道,“學長勾引我。”
他倒打一耙,又覺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按着文卻思後腦勺,順順當當地就此接了個吻。接吻過後,才有了點兒滿意,讓人躺在自己懷中,慢條斯理地用杯子喂水。
文卻思理智稍微回籠些許,感到一絲害臊,好在臉上本就是紅的,看不出來。
單戎本想叫救護車,文卻思覺得這麽點兒問題沒必要,只說:“我躺到晚上,自己就好了。”
“學長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單戎訓他,“已經六點了!晚上了!”他拿出溫度計來看了看,“你看,三十八度呢。”
文卻思消極抵抗,閉着眼睛不說話。
最後倒也沒叫救護車,只不過等了二十分鐘,又有人敲響他家的門——單戎幹脆直接喊了自己的家庭醫生。人都來了,文卻思也不好抗拒,由着醫生給他重測體溫,吊了瓶,在床上頭疼欲裂。
醫生和單戎在客廳說了些什麽,很快地再次離開了。
打了點滴,溫度便降得很快。待單戎叫的外賣到時,他已經略有了好轉,一瓶藥水打完了,文卻思體溫減退,雖然仍然虛弱,卻不再那樣難受了。
單戎喂他吃粥,順帶自顧自打情罵俏。文卻思望着他飛揚的神采,有些恍惚。
縱使退燒了,單戎也不準他複習,聲稱:“學長這些時間本來是要躺着繼續發燒的,但我把學長救了回來,這些時間就該是我的了。”
文卻思問:“那你想怎麽樣?”
單戎一本正經地思考起來,接着做出決定,他們要用這點時間好好聯絡一下感情。他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笑眯眯地問文卻思:“我要先記下學長喜歡的東西。”
文卻思靠在床頭,心情難得放松了些,便閉着眼,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
興趣愛好不多,非要說的話,喜歡看書。
喜歡的顏色是黑色,弄不髒,很方便。想去的地方的話……等高考完後再考慮。
什麽東西都能吃,沒有非常喜歡的……他停頓片刻,想起某次不愉快的回憶,手掌在被窩內握緊了,未讓單戎發覺。
他略吸一口氣,問道:“那你呢?”
單戎愣了兩秒,道:“我?”
“問了我這麽多,”文卻思淡然睜眼,看向他,“我不想說話的時候,就該換你了吧?”
單戎一時間心花怒放,大笑起來,将這視為了學長對他的關心。他興致勃勃,拿手出來掰手指。
他從未喜歡過哪樣東西的時間過長,以前喜歡打游戲,某天突然覺得自己摸透了套路,就将游戲機全部丢在那裏,路過時都懶得看一眼;他喜歡過蹦極,還喜歡過沖浪,從中尋找刺激,發掘完畢後又突然失了興趣。
單戎撐着下巴,笑眯眯地說:“別的都不值得我喜歡,我只對學長專情。”
分明是借機表白,文卻思聽見這一句話,卻是心中涼了些許。他的牙齒咬着嘴唇,許久之後,才“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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