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單戎閉門不出整整兩天。
他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知道做些什麽。保姆按一如既往的時間進了公寓,給他打掃做飯,他卻把人趕出去。客廳一片狼藉,玻璃瓷器碎片茶水什麽的撒了一地,他偶爾會從房間出來一下,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他兩天沒有進食,整個人幾近游魂,輕飄飄的,眼神中滿是陰霾。
保姆略有點兒擔心地向單戈報告,單戈笑了笑:“不用管他。”
第三天的時候,單戎終于吃了一點東西,洗了個澡出門。那兩天裏他把自己和文卻思的所有過去翻看了一遍,短信,文卻思給他講題時寫下的筆記,他自己的日記。他花了整整兩天來冷靜,這時終于想起了什麽,他爸說學長遺漏了一個東西。
既然單戈會特地拎出來說,那東西肯定不是不經意間漏下的。
說不定是學長刻意留給他的,說不定是和他有關的。
單戎心中又燃起小小的希望——就算與他無關,只要是文卻思的東西,他就必須拿到手。
他找到單戈時,單戈正準備去德國,有一項生意要去處理。秘書為他打好領帶時,單戎撞破了門進來。
單戈擡眼看他,不喜不怒道:“敲門。”
單戎抓着門把,凝視他幾秒,最後屈起手指在門上叩了叩。
“來找我做什麽?”單戈揮手讓秘書退後兩步,健步往外走。
單戎跟上他,逼問道:“學長留下的東西是什麽?”
單戈搖搖頭,只道:“誰知道呢?可能只是一個手機,一本書,或者一張紙。”他低低地笑了兩聲,像是在嘲笑單戎的不識相。
單戎反而無根據地更加肯定了,這個東西肯定是學長特意給自己的。一把火在他的腦中燒了起來,使他急切,扯住了他爸的衣服。
他像一只聽話的小狗崽一樣,低聲下氣地說:“爸,求你把它給我,要我做什麽都可以。你不是說你沒興趣插手我們的事嗎?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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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讨好我是沒用的。”單戈笑着看他,“你什麽德行我不知道嗎?”
“爸,沒了他我會死的。”
“那你就死吧。”單戈毫不動搖,“只不過他也會陪你一起罷了。”
他太懂得怎麽掐住單戎這個小瘋子的軟肋了,這句話一出來,單戎馬上不吭聲了,眼睛裏冒出一股子狠勁。他又奮力地忍住,咬着牙,單戈拍拍他的臉頰,語氣很輕,很有戲弄的意味:“實話說,我覺得你現在太沒意思了,至少得有點我兒子的模樣吧?你現在就是一個廢物,什麽也不會,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按死你。把你丢出去,你可能過段時間就要死在外面了。”他啧啧兩聲,“你知道我為什麽能知道你的小學長給你留了什麽嗎?特別簡單的途徑,但是你現在竟然還發現不了。”
“你先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再來找我吧。”單戈收了手,“還有,學校升高三要補課,你已經翹課一天了。我不會給你請假的,你當然可以繼續無所事事下去,只不過到時候能不能去找你的小學長,我也就不知道了。”
單戈坐上車,秘書對單戎點點頭,也随他一起走了。單戎攥緊拳頭,過了許久,扯出一個笑容。
單戎回學校時跟變了一個人似的,本來同學就對他避而遠之,現在更是恨不得都與他保持三米遠的距離。他長得高,坐在後排,過了幾天,他的同桌偷偷去找老師申請換座位,他就成了自己一個人坐。
他仍然完全不在意,心中甚至覺得好笑。
他一反常态地開始認真聽課,寫自己以往看不起的作業,只不過臉上始終沒有表情變化,跟進行無趣的公式化活動一樣。
一個星期後,單戈從國外回來,單戎把從自己家裏拆出來的監控器摔到他面前。
單戈這才拿正眼看他,饒有興味地打量他幾秒,道:“總算有點像樣了。”
單戎問:“你什麽時候裝的?”
“很早就有了。”單戈笑道,“我沒想到你會天真到,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東西的存在,這麽久了才發現。”
單戎與文卻思在這間公寓裏做過很多事情,日常的,隐秘的,一想到這些東西全被拍了下來,不由得目光森寒。他道:“錄像給我。”
單戈道:“給你做什麽?”他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單戎的頭,真的就像一個父親在撫摸自己的兒子那樣,相當親昵,“還想看看你的小學長和你上床的樣子?”
單戎也露出笑容,只不過毫無溫度:“我才不像爸那麽變态。錄像要銷毀,不能自留隐患,不是嗎?”他壓低聲音,語氣戲谑,其中卻蘊含着極深的寒意,“倒是爸拿着錄像,應該沒有對我的學長有什麽不該有的……”
話音未落,單戈給了他一巴掌,“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你說反了,”單戈笑意未變,“我不像你那麽變态才對。”
單戎偏着頭,單戈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扭回來,慢條斯理地說:“你放心,不該留的我早就銷毀了,我對你們這種小孩子也沒興趣。”他的眼睛微眯,“而且我對有本事的人,向來是很尊重的,也就你這個小廢物是我兒子,才得讓我多費心思。”
單戎問他:“前十幾年,爸對我費過心思嗎?”他譏諷道,“難道不是現在突然有了興趣,才要管教我嗎?”
單戈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手抽了回來。
他們明明是父子,卻像仇人一樣暗潮洶湧,劍拔弩張。過了一會兒,單戈像是想了什麽,道:“告訴你也無妨。”
“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把家産傳給你是理所當然的?”單戈嘴角微勾,“當然,傳給你我也無所謂,反正如果我死了,這些東西也都和我無關了,你愛怎麽糟蹋就怎麽糟蹋。”
他拿了根煙出來,點燃了,夾在手中:“但最近突然蹦了個私生子出來,也和你差不多大。岑家你記得嗎?好吧,我想你也不記得。我十幾年前不小心留下的種,自己都快不記得那個女人了。”他像是在說與自己不相關的事情一樣,口氣格外輕松,“岑家家世背景還算可以,私生子也教得挺好,我見了一次,那個眼神相當有野心。那小孩似乎想讓我認了他,好爬得更高一點。”
單戎問:“那你打算認嗎?”
“我無所謂啊。”單戈笑起來,“我只不過突然覺得,你明明是我留在身邊的兒子,結果竟然這麽沒出息,差別可太大了,有點丢我面子。所以我就做了個決定,你也得努力一下,到最後看哪個争得過哪個。”
“爸這麽肯定我對你的家産有興趣?”
“你會有興趣的。”單戈回答他,“你如果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廢物,那怎麽綁住你的小學長呢?你把這些拱手相讓,你覺得那個私生子就會高高興興進我們家門,和你稱兄道弟嗎?”
單戎立時明白了一切。
單戈最後說:“我會讓人來教教你的,你可得好好學一學。”他摸了摸單戎的頭發,“努力給我找點樂子吧,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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