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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跑結束後就是一連串的熱身運動。

雖然按道理講, 熱身運動要在慢跑之前來做，但是蘇蘇直到跑起來才想起來還要先熱個身。

不過其實跑完之後再活動活動手腳也沒差啦～

畢竟是古代, 哪怕已經穿着她最寬松的衣服, 也不能做一些壓腿運動什麽的, 所以能做的熱身運動總結概括起來大概就是：左轉三圈，右轉三圈, 脖子扭扭, 屁股——

額，好叭, 屁股不能扭扭, 不然有失體統。

“娘娘, 早膳已經擺好了。”

如珍眼見三人終于停下看起來有些奇怪的運動，連忙見縫插針上前：“娘娘, 先用過早膳吧, 一會兒涼了影響食物的口感。”

據如珍觀察，她們娘娘最近特別在意關于吃的這一方面，以前僅僅是好吃，有肉, 高貴就行，現在更多的卻是在意口感, 食材, 還有娘娘說的什麽葷素搭配。

蘇蘇停下動作，甩了甩手，“走吧, 我們去吃早飯～”

胤祚像一陣風似的跑進了殿內，胤禛卻是慢慢悠悠的跟在了蘇蘇的後面進了殿內。

“你不餓嗎？”蘇蘇回頭瞧着亦步亦趨跟在她後面的胤禛，吸了一肚子涼氣，她覺得自己應該是餓了，但其實肚子并沒有咕咕叫。

“還行。”

“還行？”這個詞大概同随便，都可以，差不多并列為蘇蘇年度最讨厭的詞彙。

“還行是什麽意思？餓還是不餓，想不想吃飯？一個字就可以表達清楚了，用還行你是想表達什麽意思呀？”

“皇貴妃娘娘跟我講，”胤禛頓了頓，雖然心裏直覺額娘可能會不喜歡這句話，但是，“不能輕易讓別人看透自己的心思，猜透自己的言語。”

那大概是一個秋日的午後，皇貴妃娘娘對于在殿外玩鬧而吵醒了自己的事情分外不滿，她皺着眉頭告訴自己，皇子要有一個皇子的樣子，不能肆意張揚，要規規矩矩才惹人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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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曾經皇貴妃娘娘還是喜愛自己的那一年，她抱着他很認真的叮囑，不能輕易讓別人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猜透自己的言語。

但是額娘她從來都不是這樣的，最近他也發現自己确實活潑了不少，尤其是昨日見太子哥哥那副高貴矜持的模樣，心裏就更覺得自己的行為舉止可能略有不妥。

一番言語交流下來，蘇蘇臉頰微紅，雖然她現在不是很喜歡佟氏這個人，但确實不能否認她說的話：“唔，皇貴妃娘娘說的也沒錯。”

“那是額娘錯了？”

“也不能說是錯了吧，只能說是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蘇蘇咬着下唇，“出門在外自然要矜持高貴，但在自己家裏就不用了。”

胤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在額娘面前可以随意，但在別人面前就不可以，是這個意思嗎？”

“對，就是這個意思。”

“那額娘，我餓了～要吃東西！”

蘇蘇只是眼睛一眨，就見胤禛也同風一樣掠過自己跑進了殿內。

早飯過後，胤禛還沒多坐一會兒，就起身去書房學習。蘇蘇想了想昨個兒玄烨給自己寫的大字，也拉着胤祚去了書房。

胤祚坐不住，拿着毛筆寫了一會兒字後就溜出去玩了，蘇蘇瞥了一眼自己照着玄烨筆走龍蛇寫的爛糟糟的字，嘆着氣放下了毛筆。

玄烨這個人，對她真的是一點都不友好，她不想練這種字體啊啊啊啊……

“咳咳，”蘇蘇見胤禛也停下了練字，連忙咳嗽一聲吸引他的注意力。

“額娘？”

“額娘那天讓你寫的調查報告你開始寫了沒？”

胤禛抿着嘴唇抱起放在桌面上一沓書，而後将壓在最下面的宣紙遞給蘇蘇：“開始寫了，但是只寫了一點點。”

唔，确實只有一點點。在偌大的宣紙上，只從右向左寫着幾豎列字而已。

“兒子翻看了很多書籍，但沒有找到相關的書籍，所以就根據那天額娘說的話寫了幾條。”

蘇蘇努力辨認了一番，又回想了一下那天的記憶：“你這是寫了因為貪官他們本來就是壞的，所以才會貪污？”

“嗯。”

“那就是性惡論，你找一下荀子先生的書看吧，應該有些幫助。”

“荀子先生？”胤禛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書房裏沒有荀子先生的書籍，只有孟子先生的書籍。”

“孟子先生？唔，孟子先生的著作也可以，他的詭辯思想還挺厲害的。”

“詭辯？”胤禛一頭霧水，他目前所看過的全部書裏還沒有見到過這種說法。

“就是類似于偷換概念什麽的，你拿本書出來我給你講一下呀～”

蘇蘇雙手背背後，心裏還有點小激動，自打胤禛學習這麽長時間以來，她終于可以體會一把媽媽輔導孩子功課的感覺了。

胤禛在書架前轉了一圈拿出了《孟子》一書遞給蘇蘇，蘇蘇打開書翻了半天，才看到特別眼熟的一句話：人皆謂我毀明堂。

這是她在後世讀到的關于詭辯方式——偷換概念最為明顯的一篇古文，後世這篇文章是有題目并且直接這段文章單列出來。不過現在并沒有題目，而且它是直接歸到孟子先生.梁惠王這卷的，如果不仔細看說不定就錯過了。

應該慶幸她剛好認識“人皆謂我毀明堂”這幾個字的繁體嗎？

“從這裏，到這裏，你仔細看一遍，字都認識嗎？”

胤禛接過書将蘇蘇指出的段落迅速浏覽了一遍，點點頭：“都認識呢。”

“那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我多幾遍應該就知道了，額娘你等我一會兒。”

“……”

準備裝個逼講解一下課文內容的蘇蘇默默收回了手，“好，額娘等你。”

欸，怎麽這年頭裝個逼都這麽困難咩？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她還挺擅長的東西，她容易嗎她？

“書讀百遍，其義自現”這句話她以前完全是嗤之以鼻的，現在卻不得不相信了。因為胤禛他真的就是把這一段落小聲讀了幾次後，講出的意思差不多都是對的。

除了幾個需要閱讀量支撐的典故的解釋方面，其他的理解都堪稱完美。

“額娘？”胤禛伸手在疑似走神的額娘眼前晃了晃。

“嗯，你解釋的意思大概都是對的。”蘇蘇頓了頓，沖胤禛豎起了大拇指：“胤禛今天很厲害，很棒哦～”

自打他學習以來，幾乎每天都能聽到來自額娘的表揚，雖然有些表揚的話是完全重複的，但卻是一點都聽不膩呢～

“既然胤禛理解了意思，那胤禛覺得孟子先生先生說的有道理嗎？”

胤禛點點頭：“孟子先生先生說的自然是正确的。”

蘇蘇無奈扶額，“額，你這話也沒錯，因為書上的內容大多都是先賢留下的經典，裏面的內容自然都有它一定的道理和學問。但是盡信書不如無書，實踐才能出真知，所以我們不能完全相信書上的內容。”

“嗯……”胤禛猶猶豫豫的點點頭，面上是信了的模樣，心裏到底信沒信，蘇蘇卻是不知道了。

不過不管胤禛信不信，這話她還是得繼續講下去的：“不過我們現在先不讨論這個問題，我們就單單說剛剛給你指出的段落，你覺得孟子先生勸谏齊宣王說的話有道理嗎？”

“有呀，我覺得孟子先生說的特別有道理，特別是這幾句，”胤禛拿起書，搖頭晃腦地背出他所認為的特別有道理的幾句話：“昔者文王之治岐也……哿矣富人，哀此窮獨。”

“怎麽個有道理法？”

胤禛瞄了一眼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額娘，“就是引經據典，讓齊宣王去找拆除明堂的想法這裏就說的特別好。”

“那後面呢？齊宣王說寡人有疾這裏。”

“這裏孟子先生說的也特別好！”

蘇蘇見胤禛完全一副孟子先生小迷弟的模樣，微微嘆氣。聽他說話這語氣，瞧他說話這神色明顯是喜歡孟子先生，但為毛他長大後的施政手段跟孟子先生的思想沒一點挨邊的？

不過，這些都沒關系。不管胤禛喜歡的是誰的思想，她都想要把胤禛教成一個“實幹家”。

“是，孟子先生說的很多，引經據典讓人一聽就很有道理，那為什麽齊宣王就是不聽孟子先生的話呢？因為齊宣王是昏君所以不願意聽孟子先生的話？”

“齊宣王不是昏君啊……”胤禛心裏一團亂麻：“孟子先生說的話也很有道理，那為什麽齊宣王不聽，若是他聽的話……”

“沒有若是，他不會聽。”蘇蘇搖搖頭，在胤禛錯愕的眼神下緩緩開口：“因為這部分段落最後孟子先生勸谏齊宣王妃話，乍一聽都很有道理，但等你回去冷靜下來以後，仔細想想卻又是沒有道理的。”

蘇蘇将書翻開，示意胤禛往下看：“齊宣王對孟子先生說寡人有疾，寡人好貨。什麽意思呢？就是說我愛財，喜歡錢，孟子先生怎麽回的呢？喜歡錢沒關系，歷史上公劉也喜歡錢，因為喜歡錢所以囤了大量的物資，碰到有戰争或者別的什麽自然災害，他把自己囤的東西分給百姓，所以深得百姓的擁護。”

“有，有什麽問題嗎？”胤禛吞了吞口水，他還是沒有聽清楚這其中有什麽問題。

“你理解的愛財是什麽意思？”蘇蘇挑眉：“好吧，你不用說自己的理解。我就問你，齊宣王說的愛財是什麽意思？是自己囤了東西放着不用等着分給別人嗎？他的愛財是享受，享受花錢給他帶來的快樂。”

“還有後面，齊宣王說自己好色，他的好色是孟子先生後面說的那種只喜歡自己妻子的好色嗎？那能叫好色嗎？”

“這叫偷換概念，乍一聽把你唬的一愣一愣的，說不出來反駁的話，但是等齊宣王回去一思量，好家夥，孟子先生他勸我的話跟我說的問題有一點關系嗎？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有點關系的，但是兩個之間實質上是沒有任何聯系的。”

“這叫什麽，這就叫偷換概念，詭辯論，懂嗎？”

胤禛懵懵懂懂的點點頭。

“不然你以為為什麽孟子先生在齊宣王那裏講了好幾年道理，齊宣王只是聽聽卻從來沒有打算施行孟子先生的想法？”

“我知道這個，”胤禛眨巴眨巴眼睛，“孟子先生因為齊宣王一直不施行他的仁政，所以就離開了齊國。”

蘇蘇點點頭：“其實孟子是想逼一下齊宣王的，他在齊國邊境等了好幾天，想着齊宣王若是來請他就趁機讓齊宣王實施他的理念，但是齊宣王一直沒來。”

“啊？是嗎？為什麽呀？”

“為什麽最後秦國能統一天下了嗎？原因有很多，但有一個特別重要的原因就是法家思想。法家思想的源頭在哪裏？”

“哪裏？”

“荀子這裏！荀子的兩個徒弟韓非子和李斯是法家的創始人～”

“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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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粹宮

“娘娘，大阿哥昨日回來的晚，便在阿哥所歇下了。”

惠妃淡漠地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退下吧。”

小宮女紅果低着頭，眼睛盯着鞋尖：“娘娘，大阿哥今日沒有去無逸齋讀書，奴婢過去的時候大阿哥正在寫字。”

惠妃捏在指尖裏的絲帕從手中滑落，她回過頭，聲音竟變得尖細刺耳：“你說什麽？大阿哥今日沒有去無逸齋讀書？他瘋了嗎！”

紅果被吓得一個激靈，肩膀往裏面縮了縮，緊咬着牙關不敢說話。

“娘娘息怒，”立在惠妃一旁的成嬷嬷躬身道：“大阿哥一向穩重，此番行事必是有什麽理由，娘娘若是不放心不如親自去詢問一番。”

“呵！”惠妃冷笑一聲：“本宮是他的額娘，有什麽事不主動跟本宮講，還等着本宮親自去問他？”

成嬷嬷慌忙跪下：“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紅果，去将大阿哥請來，本宮倒是要聽聽，他有什麽天大的理由不去無逸齋讀書！”

“諾。”紅果領命後快步退下，又朝着自己剛才來時的方向走去。

大阿哥胤褆身邊的小太監推開了緊閉的房門：“奴才參見大阿哥。”

“何事？”

“紅果姑娘過來了。”

“她不是剛走嗎？”

“奴才不知。”

胤褆聞言有些煩躁的将手中的毛筆扔在了桌子上，漆黑的墨汁将潔白的宣紙染黑。

“讓她進來吧。”

“諾。”

“奴婢參見大阿哥～”

“額娘又有何事？”

紅果跪在地上，心裏一個勁兒地打鼓：“回大阿哥的話，娘娘讓您現在回一趟鐘粹宮。”

“所為何事？”

“奴，奴婢不知。”

胤褆冷笑一聲：“你便是不說我也知道。”

“回去跟額娘講，這都是皇阿瑪的要求，額娘要是有什麽不理解的地方，就去乾清宮問皇阿瑪吧。”

紅果艱難的應了一聲諾。

“還待在這裏做什麽？回去複命呀！”

“大阿哥不跟奴婢去鐘粹宮嗎？”

“去不了。”

去不了？這是什麽意思？被皇上禁足了嗎？紅果趕緊咬了咬嘴唇裏的牙肉讓自己保持清醒，這種事情她根本插不了話也不敢插話。

“奴婢告退。”

小太監見紅果遠遠的走了之後，才轉身端了茶和糕點往裏走。

“大阿哥，您先喝杯茶，吃點糕點墊墊肚子。”

“嗯。”胤褆點點頭，目光看向淩亂的桌面：“把這裏收拾一下。”

“嗻。”

胤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咬了一口甜膩的糕點，心中頗為暴躁卻又滿心無奈。

皇阿瑪昨日留下他說的話至今仍回蕩在他的耳邊，他便是想努力忽視都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