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拳頭才是硬道理
八角鎮,亭舍。
剛剛收到軍部公文的鄭亭長靜了一會兒,才吩吩下人将送信來的官差帶到客房去休息,轉身進了後堂。
雖然離家就幾步路,可鄭夫人瞧着他還沒到平常的點就回來了,覺得有些詫異,再看他那臉色,“老爺可是有事?”
鄭亭長揮了揮手,示意姬妾下人退下,才從袖中将信取出。
鄭夫人反倒笑了,“老爺又不是不知,妾身并不識字,這是要考我麽?”
鄭亭長道,“夫人休要說笑,為夫有件正經事要與你商議。”
他壓低了聲音捏着信道,“陶家果然有些手段,竟是要來了征兵公文。”
鄭夫人一愣,多年夫妻到底非比尋常,頓時從他臉上看出不同,“這份公文,有詐?”
鄭亭長搖了搖頭,“官差親自送來,豈會有詐?不過這裏頭的文章,卻是……”
他笑了笑,輕哼了一聲。
鄭夫人不解。等他解釋完之後,才明白他為何要回來一趟了。
“這回的事,要是咱們幫着陶家幹了,只怕你這亭長也不好當了。”
鄭亭長就是這個意思。
他家夫人雖然姿色平平,但勝在很有一番見識。當年跟他一起當兵的那麽多同袍,不是死了,就是混得不盡如人意。
唯獨他平平安安的從軍隊出來,還當上亭長,置下一份不錯的家業,這其中,夫人實在功不可沒。所以鄭亭長遇着事的時候,還是很願意聽聽夫人的意見。
鄭夫人猶豫再三,半生都求一份安穩的她,最後露出抹狠色,“老爺年紀已經不小了,再在這裏幹下去,也沒什麽升遷的機會。若是這回幫了陶家這麽大忙,回頭咱們換個地方,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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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亭長明白她的意思了,“那,我去找陶家說說?”
“不!”鄭夫人果斷搖了頭,“我去。就算日後有什麽罵名,也讓我來背就是。”
鄭亭長不說話了。
眼看着夫人很快換了衣裳出門,他重又回到前堂坐下,卻是半點無心辦公。今日之事若是談妥,可是關系到全家命運的又一次轉折。
偏那金求盜不識趣,到他面前嘀咕,“怎麽上回同州來買棉花的兵,又跟着潞州的官差一起跑來了?”
鄭亭長半點沒走心,反斥責了他一句,“人家自有人家的軍務,你亂打聽什麽?不過是出幾個飯錢,又沒吃到你身上,怪話這麽多。”
金求盜給訓得不敢多言,原還讓手下兄弟們盯着那兩個大頭兵的,也都撤了。
其實金求盜的疑心還是有道理的,那兩個兵,真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往外探了探頭,兵甲說,“那幾個衙役撤了。可是咱們為什麽要跑到這裏來打眼?”
兵乙面無表情的說,“因為咱們沒有錢。”
兵甲,“不會吧?出門時,軍師的盤纏明明給的很足的。”
兵乙,“可他忘了給……,那天買包子都沒有錢,回來就把錢都拿走了。”
兵甲,“那萬一回頭……要怪我們暴露行蹤怎麽辦?”
兵乙,“蠢貨!過了約定的時間人沒出現,咱們出來找找怎麽了?這是忠心!”
兵甲吃痛的揉揉被敲的頭,“那咱們要上哪兒找?”
兵乙手癢的又敲了一記,“要是知道在哪兒,那還叫找人嗎?”
兵甲,……
※
仙人村。
偷眼看着圍觀村民越來越多,董老太坐在朱長富家的院門口,拍打着地面,嚎得越發起勁了。
“……好狠的心哪!我老婆子就算是說錯了話,可都這樣來賠罪了,怎麽就還死犟着不肯給句話?這麽多年的鄉親,總也有點交情,怎麽說好的棉花種子,說不給就不給了?”
朱方氏氣得不輕,“你這說得叫什麽話?仗着一把年紀,就不許人講理是不是?你只是說錯了話嗎?你差點害了秋兒母子兩條命!哦,你這會子哭哭就要讓人家算了,要是她倆真出了什麽事,你拿什麽賠?”
董老太蠻不講理道,“那她不是沒出事嗎,憑什麽還要我賠?村長,村長你來評評理!”
葉秋在屋裏摟着吓壞了的小地瓜,氣得額角直抽抽。
見過耍賴的,沒見過這麽會耍賴的!
明明是董老太貪圖小便宜,出賣了自己,可眼下弄得,倒象是她得理不饒人一樣。
她要出去解釋,那死老太婆就拉着她哭哭啼啼,鼻涕眼淚都往她身上抹,反正就是裝可憐,一味歪纏,根本不讓她好好說話。可她要是不出去,這屋裏也實在沒法呆!
看她氣得霍地起身,顯然要撕了臉面出去跟人争執,朱長富皺眉道,“站住。”
他為難的再看葉秋一眼,“丫頭,今兒這事,要不你就大度一點,算了吧。”
“憑什麽呀?”朱方氏在外頭被氣得頭疼,轉身回來了。剛好在門口聽到這話,頓時勾起心中的陳年往事,火冒三丈。
“我說朱長富,你願意吃一輩子虧就算了,憑什麽讓旁人也跟着你一起吃虧?”
朱長富也有點火了,“那怎麽辦?就這麽吵下去?日子還過不過了?”
“不過了!”朱方氏也是個暴烈性子,忽地就把門簾大力一摔,也不怕人聽見,就大聲的說,“這樣的日子過得還有什麽意思?你別給我講那套什麽退一步退兩步的,秋兒和地瓜那天出那麽大的事,她們母子能好端端的回來,那是她們自己有福氣。可這個老東西呢!”
她伸手往外頭地上的董老太一指,胸脯劇烈的起伏着,“就為了幾個茶葉蛋就把人賣了,這樣的人,別說秋兒不肯給她棉花種子,就是跟他們家絕交,誰又能說什麽?”
這外頭還當着那麽多人面呢,朱長富臉上有些下不來。
偏董老太看他們老兩口吵了起來,還要火上澆油的道,“我說村長,你這麽多的村長白當了麽?連自家的婆娘都管不住,是不是都不敢出來評理了?”
朱長富激得毛了,到底是個男人,在外頭也是要面子的,沖朱方氏就吼,“你瞎嚷嚷什麽,快進屋!”
他伸手作勢就要把朱方氏往屋裏拉,可不妨朱方氏也在氣頭上,伸手去推,二人兩下裏手一錯,勁都使大了些。
朱方氏到底想着朱長富腳上有傷,怕傷着老伴,臨時收了手,自己卻一個站立不穩,後腳跟在門檻上一磕,人就結結實實的摔坐了下去。
嗚嗚——
本就給大人吵架吓得不輕的小地瓜,見最疼愛自己的奶奶被爺爺推倒了,還以為是大人打架,終于繃不住,放聲大哭。
一面哭,一面從炕上爬下來,跌跌撞撞的就去拉朱方氏。
“阿奶,阿奶……”
朱方氏又疼又氣,再看孩子一哭,她心裏頭多年的委屈也瞬間湧了上來,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朱長富,你有本事,你會打老婆。可你今兒要不把我打死,我就是不讓秋兒吃這個虧!”
朱長富早後悔了,只見老伴哭得傷心,他心裏也不好受。才要去扶人,老伴卻肝腸寸斷的說,“我這輩子最錯的事,就是聽你的話,大度了兩回,結果把我的一兒一女全給害了,臨了,如今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
這話,跟刀子似的,一下戳中了朱長富的心窩。他如遭雷擊,站在那兒,臉色灰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着這一屋子傷心的老老小小,葉秋的臉都氣白了,徑直沖到董老太跟前,“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就拿棍子打你了!”
董老太給她那樣子吓着了,可看看圍觀的村民,還是犟着脖子道,“我就不走!你還講不講理的?”
“我就不講理了!怎樣?”葉秋二話不說,真的上手拖着董老太往外趕。
可她身形纖秀,那董老太卻死沉死沉的,又摳着地大鬧起來,就是賴着不走。
葉秋腦門上的火都快冒出來了,正要咬牙發狠,忽地身後一陣陰影襲來,然後有只大手斜刺裏伸出來,往她腰上一撥。
葉秋不由自主退開一步,再看那董老太,就跟被老鷹拎小雞似的,給人抓着後衣領,輕輕松松的就拖了出去。
“嗳嗳嗳!”董老太怪叫連連,還企圖把身子往下墜,手腳往地上拖。
無奈身後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她那一點小小的反抗,除了在地上拖出幾道深深的劃痕,完全沒有起到作用。
“你們這是幹嘛?怎麽能對老人動手?村長,你管不管的?”
見老娘被生拖硬拽出了院子,躲在後頭的董二站不住了,上前講理。
可大個子男人連表情也欠送,把董老太往他腳下一扔,擡手就是一拳。
砰!
董二捂着下巴,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兩管鼻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了下來。
圍觀的村民都驚呆了,只見男人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滾!再看,下場就跟他家一樣。”
不過是眨了兩下眼的工夫,所有人都轉身走了。
熱鬧雖好看,性命價更高。
要是葉秋因此回頭遷怒上他們,也不肯給種子他們了,那豈不虧大了?
而更關鍵的是,這男人實在不好招惹。
說打就打,真不含糊。
董二嫂聽說婆婆鬧得太不象話,此時也趕了過來。見此情形,雖有些心疼自家人,卻更加被男人強大的氣場壓得連問都不敢問,只擡手又打了董二一下,“叫你來是來勸架的,你惹的什麽事?還在這兒這丢人現眼做什麽,跟我回去!”
她這一開口,董家母子也有臺階下,灰頭土臉的跟着走了。
葉秋轉頭看着面無表情的男人,垂下視線,到他兩手。
果然,拳頭才是硬道理麽?
※小劇場:
某人:真沒用!被個老太婆欺負了。
葉秋:我,我是淑女,哪象你個粗人!
某人:(轉身把老太婆提了回來)
葉秋:怒,你當我家是什麽地方?
老太婆:哭,你們不厚道,欺負老人家……
作者:支持淑女的請用右手投票,支持粗人的請用左手投票,還有支持老太婆的?那請随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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