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是你求我的

“喲,陶老爺,您這一當官,脾氣可就見長啊。”正在陶宗名耍橫,要金求盜強行帶走葉秋之際,誰也沒想到,鄭亭長來了。

家裏出了那樣的事,就算是鄭夫人一番泣血表白,贏得了一些同情。可鄭家的名聲,還是毀了大半。

鄭亭長也閉門不出好些天了,今日再見,只見他瘦得厲害,連頭發都花白了不少。但這一刻,他出現衆人面前時,卻是衣衫華麗,容光煥發的。

笑吟吟的看着陶宗名,“恭喜陶老爺得償所願,即将上任。身為前任,這任上的最後一件事,就由我來料理,不勞陶老爺費心了。”

陶宗名一哽,忽地說不出話來。

就算他已經被任命了,可前後任總有個交接的手續。前任未走,後任何以上任?

鄭亭長望着衆位鄉親,拱了拱手道,“今年氣候反常,許多菜農都遭了災。更趕上征兵,鄉親們的日子不好過啊。”

短短幾句話,迅速把大家的怨恨又勾起來了。是啊,征兵這事,可是陶家一手促成的,憑什麽他還來當官?

鄭亭長又道,“本官無德無能,在任幾年也沒有建樹,心裏很是覺得對不起本地的父老鄉親。所以臨走之前,我決定拿亭舍歷年積存的官家庫銀出來救災。這錢不多,就八百多兩銀子,若是分給全鄉百姓,一人頭上攤不到幾個錢。所以。我決定。”

他轉頭看着葉秋,目光裏再沒有從前的算計,而是多了幾分期許。“把這錢拜托給葉姑娘。你爹是心善的聰明人,我相信你也是。不管你是修橋鋪路,還是拿去收購鄉親們的菘菜存貨,總之,希望你能把這筆錢造福鄉裏。”

葉秋怔了,這樣的托付太重了,她不能要。

可鄭亭長看着她。又看了看陶宗名,目光中已經帶上了幾分懇求之色。“葉姑娘,收下吧。”

若是葉秋不收,這筆公款到了陶宗名的手裏,鄉親們又能落着什麽好?

“葉姑娘。拿着!”人群中,陳掌櫃今天破罐子破摔,大膽出聲了,“橫豎也是咱們八角鎮鄉親的血汗錢,鄭亭長既有心,你就拿着。”

有他這一帶頭,圍觀的鄉親們紛紛響應,“對,拿着。你拿着我們放心!”

這樣的托付和信任。葉秋就是不點頭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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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旁觀着這一幕的陶宗名快要吐血了。鄭亭長送出去的是八角鎮歷年的積累,這就意味着他上任之後,将面臨的是一窮二白的清水衙門。

這樣一個衙門。他要怎麽支使人幹活,怎麽給大家發獎勵?

深吸口氣,陶宗名對自己還能平靜的說話表示萬分佩服,只是聲音陰森一點,那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鄭亭長,如果你所謂的交接已經完畢。那是否現在就該與我交接了?”陶宗名臉上最後一點表情也收斂了,整個人冷冰冰的。看起來就象是一塊冷硬的石頭。又或者說,他已經陷入癫狂了。

葉秋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那是男人來的方向。就這一步,她突然發現,人群外,已經趕來了許多手執木棒的夥計家丁。

市集上的事情連鄭亭長也驚動了,怎麽可能不會傳到占了大半城生意的陶家?沒看到陶世榮早帶着妻子的馬車悄悄離開了嗎?就算他再憎恨他爹,可對付起外人來,他們總是一家的。

更何況,葉秋的菘菜生意要是做成的話,斷的是陶家財路。而陶世榮,也是要從這個家裏拿銀子花的。

陶宗名終于又笑了,只是這回的笑裏,帶上了志得意滿的味道。

“鄭亭長,走吧,有多遠走多遠,八角鎮再也不會歡迎你了。至于你,葉姑娘,老老實實束手就擒吧。如果你敢反抗,什麽下場,就不好說了。象你這種妖言惑衆的妖女,死于亂棍之下,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你,你敢當街殺人?”沖數憤怒了,挽着袖子就沖上前去。

卻換來陶宗名仰天大笑,“就算你有飛天遁地的神通又怎樣?看看周圍,你能救得了所有人麽?賤人!”

陶宗名伸手指向葉秋,聲音淩厲,“你要是想讓無辜人為你送命,你就躲在那裏!否則,你就站出來!”

百十條棍棒舉了起來,如果一個棍棒對着的是一個無辜百姓的腦袋。那麽,誰會有那麽高強的本事,能瞬間救出所有的人?

沖數到底年紀太小,缺乏歷練,面對這樣的威脅,一時不知要怎麽辦了。

有圍觀的百姓想走,卻被兇神惡煞般的壯漢圍堵了起來。而此時,陳掌櫃的後背驚出一身冷汗。他猛地想起,這二十年來,陶家已經經營成了八角鎮的第一大家。陶家在鎮上的店鋪夥計,加起來得是多少?

當陶家徹底揭開最後一層僞善的面具,這就是一只帶着獠牙,張着血盆大口的龐然大物。

怎麽辦?葉秋已經退到男人的馬前了。手足冰涼,臉色發白。

哦,老天,她真的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女子,不是打不死的小怪獸。要她為了大義走上前去,擺明要給人打死的事,她是不會做的。

命都沒有了,她還要狗屁的大義,現在想法子跑路是正經!

感覺到勢頭不對,小地瓜重又縮進男人的懷裏,葉秋也很想。雖然她不會真的這麽做,但她也本能的察覺到,這個男人的馬上,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因為他完全不怕陶家。

或者說,他完全不怕陶家身後代表的任何勢力。

幹咽了咽唾沫,擡頭仰望着那個男人。卻見他面無表情,似是木頭人般,毫無反應。

他。他他這是幹什麽?那白馬也是,怎麽不乖乖矮下身來讓她騎?

你好歹還在我們家偷吃了那麽多天的草料,難道就不知道報恩嗎?

白馬高傲的将脖子昂得更高,還是小地瓜讀懂了他娘的心聲。扯着男人的衣袍,小小聲的說,“叔叔,我怕……”我娘也怕。能讓她上來麽?

可男人擡手,安撫的摸摸小地瓜的頭。打斷了他的話。只居高臨下的睥睨了葉秋一眼,卻不說話。

這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大哥拜托你給個提示行不行?讀心術姐不會啊!

葉秋在心裏已經罵得狗血淋頭了,可在男人看來,這女人只是又往阿雪腿邊蹭了蹭。

這時候知道來找我了?你怎麽不去找那小道士?

男人的眼神越發高傲。可無端端的,心情卻好上了幾分。

“姓葉的!你聽到沒有?”

對面陶宗名一聲厲喝,葉秋渾身一震,臉更白了兩分。

男人突然有些不高興了。

他剛剛明明放話要保這女人了,可這姓陶的還敢當着他面欺負人,這是對他*裸的挑戰麽?上一個敢這麽做的人,現在在哪裏?

輕輕一夾馬肚,阿雪聽話的就要上前,可男人忽地想到一事。又趕緊收了缰繩,停下跟那女人低低說,“這可是你求我的。”

這女人實在是太善變。又太小心眼了。男人不想幫了忙,回頭去她家吃幾口飯還要看她的臉色。以他對這女人的了解,翻臉不認帳這種事,她做得不要太熟練哦。

我求你,那就表示你要出手了?

在葉秋還沒想好後續會付出什麽代價之前,已經飛快的點了頭。小地瓜在男人懷裏。跟他娘做起一模一樣的動作。

然後比他娘更識趣的仰望着他,跟讨好的小松鼠似的說。“我們會報答你的。”

唔,男人頗為滿意的又揉了揉小地瓜的頭。然後再次夾了夾馬腹,大白馬便優雅的走到了陶宗名的馬車前。

陶宗名不明白這男人要做什麽,陶世榮看看他帥氣的面容,忽地心中一動,上前道,“恩公,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讓家父料理便是,我送你去陶家客棧休息吧。”

男人瞟了他那化着精致妝容的臉一眼,鼻子微皺了皺,然後努力的克制住了。

可他坐下的大白馬卻沒什麽教養,毫不給面子的打了個大大噴嚏,帶着動物腥臭的鼻涕甚至噴到了陶世榮的臉上。

陶世榮眼一閉,那感覺竟是比是殺他一刀還覺得難受,惡心。

他要洗澡,換衣服!

“公文。”男人對着陶宗名淡淡說了兩個字。

鬼使神差一般,陶宗名居然就懂了,把自己的任命公文交了出去。

這可是真的,可他為什麽在男人問起來時,這麽心虛呢?

男人看了一眼,随手往馬脖子旁的口袋裏一放,“行了,你回去吧。”

啥?陶宗名懷疑自己的耳朵出錯了,叫他回去?他一千兩銀子買來的公文,他憑什麽說收走就收走?

然後男人再拿鞭梢一指鄭亭長,“你也回去,等通知。”

什麽意思?鄭亭長也愣了,讓他回哪裏去?亭舍?

陶宗名哽了哽,覺得自己沒法不問個清楚了,“恩公,雖然你救了我……”

“咦?葉姐姐!”

忽地,集市裏又來了幾輛馬車。拖着農具,還有行李。因為陶宗名掉進冷水裏受了涼,原本是趕着先回來看大夫的。男人先行,倒不是想和陶家在一塊,而是他的白馬走得不耐煩了,想活動活動。

所以陶宗名就見一個胖胖的少年從馬車裏出來,望着葉秋一臉的驚喜,“莫非,你早知我們要來?這些農具都在這裏了,你們村在哪兒,帶我去看看吧。我和李大哥,也給你帶了禮物來呢!”

顏平楚高高興興的說完,再看看場中局勢,發現不對勁了,“這……你們這是怎麽了?”

“你們到底是何人?”陶宗名這回着實詫異了,這個小胖子一直坐在馬車裏,沒有露過面。他還以為車裏坐的是男人的女眷,怎麽竟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公子?

而且這麽清楚農具的事情,他們究竟是什麽人?

幸好顏小胖也算是有些見識,看了男人一眼,見他沒有反駁才道,“小子無名,賤名不足挂齒。只是這位,卻是同州清水營的李營長。”

李營長?聽起來似乎也不是什麽大官,陶宗名腦門有些冒汗,卻仍要為了自己的一千兩銀子據理力争,“既是官家,你怎能随便收了我的任命公文?”

啊?顏小胖低低驚呼着,卻是捂往了嘴巴。

“大膽!”男人派去護衛顏小胖的親兵殺氣騰騰趕了上來,态度冷傲,“我們将軍是皇上欽封的六道巡按,別說你一個不入流的小小亭長,就是潞州州牧,還有任命你的忠武将軍,我們将軍一樣有監察懲戒之權。便是在此将你問罪斬殺,也是你罪有應得,沒人保得了你!”

陶宗名瞬間懵了。

陶世榮再看那如刀鋒冰山般的男人一眼,忽地明白,他家那一千兩銀子,白花了。

某馬:吃你家點草料怎麽了?我又沒吃肉。哼唧。

地瓜:唔,我娘說,糖也是很貴的。

某馬:那先喂我一車再說。

地瓜:驚,難道你不怕蛀牙?

某馬:那是騙小孩兒,我才沒那麽笨呢。

葉秋:……不活了!養孩子都那麽難了,還要養豬,養馬,養飯桶,沒票票啥的,姐就把他們統統趕出去!

某豬:可這是你求人家的。

葉秋:陰森森,你再說一遍。

某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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