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浴池真小

鹿九滿目哀傷,一雙鹿眼蓄滿了淚水。

秦钊又頭疼了,這問題真是沒法問了。

“好了好了,我不問了,你就先跟在我身邊,我去哪裏都帶着你,好不好?”秦钊一輩子沒對誰這麽妥協過,但是他不由自主就對鹿九心軟。他也看出來了,鹿九不願意回答的問題就不說,至少不願意撒謊,純良至此的人,不會心懷惡意。

鹿九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怎麽?這到底是點頭還是搖頭?”秦钊又抽了張紙給鹿九擦眼淚,順便取笑道。

鹿九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以後還要去梵山寺給人測算呢。”

秦钊微訝:“你很喜歡給人算命?”

鹿九仔細想了想:“我要攢功德。”

秦钊不明所以,也不多問,他要去就去吧,橫豎他是個天師,男孩子有事業心是好事。

秦钊醒來面對的就是堆積如山的公事,鹿九巴巴坐在一邊看,不吵又不鬧的模樣實在不像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終于等到秦钊下班的時間,秦朗推門進來,手裏拿着一個公文袋,他對鹿九招招手:“小鹿,過來!”

鹿九原本在秦钊辦公椅旁邊搬了另一張椅子窩着,聽到召喚疑惑地走了過來。

“看看,都是你的東西。”秦朗把公文袋裏的東西倒在玻璃茶幾上,鹿九好奇一一拿起,一張卡片上“華夏共和國居民證”幾個字映入眼簾,上面還有鹿九的頭像,也不知道秦朗是什麽時候拍的。

鹿九開心得恨不得搖尾巴,秦朗辦事實在周到,他給了鹿九一份完整的證明,囊括居民證、儲蓄卡、從小學到大學全部的□□,甚至還有在梵山寺外的經營許可證,仿佛鹿九這個人真的在凡間生活了二十年一樣,自此鹿九算是正式在凡間登籍造冊,是個真正的凡世中人了!

秦钊一擡頭就看到鹿九挨着秦朗的胳膊,在秦朗的袖子上蹭了蹭腦袋。秦钊覺得好笑,怎麽像小狗似的,誰給骨頭就跟誰親近,明明是自己吩咐秦朗去做的,反而都讓秦朗搶了功勞。

秦钊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好了下班了,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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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九跟着秦钊秦朗回了秦家大宅。

王傳峰說秦家是皇宮,可是鹿九覺着一點都不像,鹿九可是見過不少皇宮的,凡間的帝王皇宮,天帝的淩霄寶殿,閻王的地府冥宮,四海龍王的水晶宮等等不知凡幾,更別說青龍那座珠光寶氣富麗堂皇的神殿,可到了秦家一看,也就是個跟圖書館差不多大的房子。

外面雖然也有諸多侍衛,但是室內很是簡陋了點兒。

鹿九抿了抿唇,如今凡間不再供奉皇帝,義父的生活當真大不如從前了,這可真讓鹿九心疼。

鹿九尋思着自己還要勤快點賺錢,給義父再造座宮殿才行。

鹿九兀自盤算着,已經跟着秦钊上了三樓,秦钊推開一間房門:“這是給你準備的房間,你看看有什麽需要添置的告訴我,把這裏當自己家就好,我的房間就在你隔壁。我父母不常在這裏住,你知道我父母是誰吧?”

鹿九搖搖頭。

秦钊沉默了一會:“嗯,我父親是秦山岳......算了,你以後會知道

,我大哥大嫂不在京都,他們的兒子秦越平時住學校,周末會回來,我二哥是軍人,休假的時候也會回來,家裏最常住的就是我和秦朗,對了,你說你之前住在圖書館,圖書館哪裏?你還有沒有什麽東西放在那裏?我叫人幫你取過來。”

鹿九搖搖頭。

說話間兩人站在衛生間門口,鹿九好奇地往裏張望了一眼,鹿九還沒見過廁所,他不用如廁,吃下去的東西都是用內丹消化,人類所謂的新陳代謝在鹿九化形後便再也沒有經歷過了。

鹿九走進去這裏摸摸那裏摸摸滿目新奇,秦钊暗自思忖也許鹿九從小在什麽人跡罕至的山野長大,竟然從沒見過這些衛浴設備,秦钊一時之間也有些心疼。

鹿九摸了摸浴缸邊緣,好奇地看着秦钊。

秦钊解釋道:“這是浴缸,你可以在裏面洗澡。”秦钊一邊打開水龍頭教他,“紅色的是熱水,藍色的是冷水......”

鹿九卻神思天外去,洗澡的浴池啊?好小啊,根本放不下他的原身啊,以前鹿九在阿蒙山一個浴池就比這整個房子還要大,唉,義父這一世過得很是辛苦啊。

兩人互相心疼着,就是彼此差了十八萬個腦回路。

樓下忽然傳來一個男孩子清朗的叫喊聲:“朗叔你回來了!我三叔呢?”

秦朗的聲音也響起:“樓上呢,哎,小越你慢點跑,樓上有客人......”

秦钊聽到聲音就已經往外走,剛到門口就被秦越撲了個滿懷:“三叔!”

“哎哎哎,輕點!”秦钊頗吃不消地扶正秦越,“皮小子!”

“三叔你這幾天去哪了,我怎麽也見不着你,朗叔總說你忙......哎?這是誰?”

“我是鹿九。”鹿九圓溜溜的眼睛眯起,有些不悅地說道。他為這個男孩子跟秦钊的親昵覺得不高興,從鹿九有記憶起,能跟義父這麽親近的向來只有他一個,如今的秦越俨然侵入了鹿九的領地,鹿九決定不要喜歡這個人。

“怎麽寫?”秦越倒是對鹿九很好奇,秦家人把客人帶進卧房區,這還是頭一次。

“九色鹿的鹿,九色鹿的九。”

“九色鹿,哈哈,長頸鹿的鹿是吧?鹿九,好奇怪的名字啊,你們家是不是有九個小孩兒,你排行第九啊!”

秦越只是開着玩笑,卻不料鹿九竟真的點了點頭。

秦越驚訝了:“你真的排行第九啊?你們家那麽多小孩兒啊,那你上面還有鹿一鹿二一直到鹿八嗎?哈哈,鹿八,八路......”

“沒有鹿八,我八哥是犼。”鹿九認真道。

“猴?哈哈哈......”

“秦越,注意禮貌!”秦钊板起臉,在秦越額頭上狠狠敲了一個爆栗,“小九要在我們家住一段時間,你多照顧他。”

秦越更驚訝了,放肆的笑也收斂了些,忍不住更仔細打量着鹿九,年紀跟他差不多大,但是長得還真......好看,男生長這麽漂亮真是造孽喲,不過倒是不娘,就是......?

秦越把秦钊拉到一邊悄聲道:“三叔這人什麽來頭啊?咱家什麽時候能留宿外人了,爺爺知道嗎?而且這個人看着怎麽有點愣愣的,傻乎乎的......”

“秦越,己卯年庚午月己醜日生人,一歲學步,三歲能言,右股有痣,四歲攀樹而落,額留痕......”

“他在說什麽鬼話?”秦越目瞪口呆地問秦钊。

鹿九抿了抿唇,重新說道:“秦越,生于200*年6月6日,今年18歲,一歲學走路,三歲才開口說話,右邊屁股上有顆痣,四歲從樹上掉下來,跌破了額頭,疤痕到現在都消不了,上大一課業不好,至今有親密女性伴侶七人,現今專業是導演系,但是你未來職業可不是導演,你是個商人......”

“停停停!三叔你太過分了!你怎麽能把我的事随便跟外人說!”秦越面紅耳赤,憤怒的目光轉向秦钊,此時秦朗正好也走上樓梯,聽了個正着,秦朗扶着牆笑不可遏,秦钊也憋笑憋得辛苦。

“我發誓,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你的事,何況我也不知道你竟然有七位‘親密女性伴侶’......”秦钊攤了攤手,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笑出聲。

秦越簡直要瘋,沖到鹿九面前想推他一把,明明近在咫尺的人,秦越竟然撲了個空,他不可置信繼續向鹿九撲去,依然碰不着鹿九一片衣角。

秦越愣住了。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沒有真正傻的人,他馬上就明白鹿九緣何能被留宿在秦家了。

秦越立馬從張牙舞爪切換到手足無措,聲音都降低了八個度:“你,你到底是誰呀,三叔朗叔,他到底是誰呀......”

秦钊拉過鹿九,摸了摸鹿九的頭,對秦越介紹道:“這是鹿九,他的職業是一位算命師,或者說,是天師更貼切。”

秦越的眼睛瞪得有球那麽大,他是見過爺爺身邊的兩位天師的,那叫一個仙風道骨白胡子飄飄的,這麽年輕的天師......

秦越就算懷疑鹿九對他的測算是三叔或者朗叔洩密,但是鹿九的身手卻是實打實的,秦越自己也是個精通散打跆拳道的練家子,鹿九那幾次閃身真是跟飄一樣的。

“那你,你再說說,你剛不是說我以後當不了導演嗎?你憑什麽這麽說?”秦越不服氣。

“導演是什麽?”鹿九不解地仰頭問秦钊。

三個姓秦的都愣住了。

“不是,你連導演是什麽你都不知道,你瞎算什麽呀!”秦越嚷起來。

鹿九猶豫地看向秦钊,秦钊溫和地笑笑:“沒關系,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不想說就不說。”

鹿九放心了,轉頭對秦越誠懇地道:“我不想說。”

秦氏三人:“......”

這晚秦家餐桌上的情景在幾個女傭的眼裏看來是有些詭異的。餐桌上只有四個年輕人,個個長身玉立模樣一個賽一個的好,單看畫面真是賞心悅目,如果忽略掉背景是一張餐桌的話。

鹿九依舊用拿毛筆的姿勢拿筷子,秦越看過去的第一眼就噴飯了,要不是秦钊狠狠瞪他一眼,秦越又要咧開嘴嘲諷了。

鹿九之前最多跟王傳峰一起吃過飯,兩人吃飯沒什麽禮儀可言,吃的也都是一些很市井的盒飯燒烤香鍋什麽的,鹿九向來都是用“扒”的。

但是現在桌上的其他三人都是從小錦衣玉食裏包裹出來的太子爺,鹿九在三人驚訝的目光中難得的有些手足無措。

秦钊只怔了一會兒就吩咐傭人換了叉子和調羹來,他給鹿九夾了滿滿一碟子的菜,溫聲道:“沒事,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鹿九歡樂地開動,只吃了第一口,眼睛就亮了。

秦家的廚子那是百萬裏挑一出來的,哪怕最尋常的菜式都能燒出五星級酒店夜宴的美感和口感。

秦钊沒有饑餓感,于是就不停給鹿九夾菜,秦越和秦朗吃了一會兒也被鹿九的吃相和食量驚住了,最後秦家三個公子都托着腮看着鹿九吃,就組成了讓女傭們覺得相當詭異的畫面。

秦越是邊看邊腹诽,秦朗是越看越覺得有趣,秦钊是越看越心疼,這孩子以前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是不是之前連肚子都吃不飽?

不得不說秦钊某種程度真相了。秦钊是因為回生仙飲的緣故再也不會餓,而鹿九恰恰相反,他會感覺到餓,但永遠不會飽。

因為鹿九是靠丹田消化,食物代替靈氣給鹿九供給,雖然法力不能再提升,但是體力和靈力可以通過食物供給而源源不絕。

一個不知道飽的人頭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食物,當然停不下來。

四個人用餐,廚師燒了十二道菜,絕大多數都進了鹿九的肚子。

秦氏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由自主看向鹿九的肚子,雖然鹿九還穿着那件衛衣,但是依然可見得他腹部平坦。

直到桌上所有碗盤都見了底,鹿九才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滿足地感嘆:“真好吃啊,太好吃了,我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呢!”

連秦越看鹿九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柔軟了,這個天師,倒是也很可憐嘛!這樣尋常的東西都沒吃過,以後,以後多帶他吃些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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