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號令陰差

秦钊此時正在參加一出慈善晚宴,他的手機滴滴噠噠就沒停過響,全是秦越在刷卡的消費提醒,全來自一家百貨商場,幾十幾百的沒斷過,連秦钊都好奇這兩個小孩兒是不是要把整個商場搬回家去。

宴會這種場合最無聊,秦钊一邊應付着不斷上前來打招呼攀談的人,一邊暗忖着找個什麽借口好離開,也許時間早了還能陪着鹿九,秦越也去逛一會兒。這是秦朗匆匆走了過來,神色焦急:“三哥,梵彗大師出事了!”

距離鹿九和秦越他們在梵山寺現場就知道梵彗出了事,秦钊得到消息已經是三個多小時後的現在了。

秦钊示意秦朗随自己走到角落的無人處,示意秦朗繼續說。

“方局剛剛來電,孟家老二今天帶他媳婦去找梵彗大師,具體什麽情況沒有明說,但是梵彗大師傷得很重,天師協會的人早就趕過去了,都束手無策,方局的意思是,能不能請鹿九去看一看。”

方局是特殊管理局的局長方淮,當時鹿九鬥敗了那個老道,後續處理都是特殊管理局參與,方淮也是少數了解整個事件詳細經過的人。

方淮是不了解鹿九的神通,但是由唐浩源交上來的報告上看,鹿九能畫威力巨大的霹靂符,能使三昧真火,對付魑魅這種幾百年道行的鬼都跟玩兒一樣,更何況能跟在秦钊這樣的太子爺身邊,方淮相當信任鹿九的實力。

秦钊沉默了一會兒,私心裏他并不想将鹿九過分曝光,別人猜測是一回事,但是讓鹿九的神通過分顯露在人前只怕會引起各方觊觎,鹿九又是個半點不會掩飾藏拙的。

“三哥?”秦朗看秦钊猶豫着不說話,不禁有些急了,“梵彗大師幫扶我們秦家多年......”

秦钊回過神:“先去找鹿九,如果他自己同意,我們就帶他去。”

秦钊和秦朗找到鹿九的時候,鹿九正抱着滿懷的娃娃站在一邊看秦越繼續抓。

“哎哎哎,我裏個去!又掉了!”秦越哇哇叫,再接再厲地投幣,鹿九喜歡看秦越抓娃娃,笑得樂呵呵的。

看到秦钊和秦朗走過來,鹿九眼睛一亮,把滿懷的娃娃都送給了秦钊,自己拿腦袋在秦钊肩膀上蹭了蹭。

秦钊抱着滿滿的娃娃騰不出手來摸鹿九的頭,慢慢把梵彗的事說給鹿九聽,鹿九當然毫不遲疑地答應了,先前在梵山寺那裏鹿九看着救護車就發現了問題,只是後來秦钊一個電話岔進來,鹿九就把這麽重要的事兒給忘了。

橫豎沒有求到鹿九面前來,鹿九也不好主動介入別人的因果。

王傳峰很有眼力勁地自己先走了,四人組照舊由秦朗開車,直往京都醫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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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醫院是全國最好的醫院,有最先進的設施和最高水平的醫生,醫院裏有座九號樓,在民間有“太醫院”之稱,入住的都是華夏頂級的權貴,而九號樓的第九層,卻是住着最特殊的病人,罹患的都是用現代醫學無法醫治的病。

梵彗住的恰好是之前秦钊昏迷時的那間特殊病房,九號樓第九層的第九室。

秦钊等人走進來時屋裏已經站着好幾個或穿僧服或穿道袍的人。

衆人看見秦钊紛紛打起招呼,秦钊一一點頭致意,直接把鹿九帶到梵彗床前。

滿屋子的玄門中人年紀最輕的看着也近不惑之年了,之前秦钊昏迷時這些人也齊聚此地,當時是束手無策,只能合力保住秦钊肉身完好,長明燈不滅。如今同樣一批人又彙聚在此,這次連梵彗的長明燈都點不亮了。

無論是醫生還是玄門中人,都可以判斷梵彗已經圓寂了,但是偏偏梵彗的體溫不降,簡直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四十多歲的道人問秦钊,面上有遮不住的質疑:“三爺,這位是?”

“這是鹿九,也是玄門中人,是我的朋友。”秦钊淡淡道。

鹿九此時正低頭注視梵彗,也不理會別人,他這副樣子別人看來很有些目中無人的味道。

其他人好歹都是各玄門首領,不禁都有些不是滋味。

玄門講究論資排輩,像是躺在那裏的梵彗,高齡八十有三,佛法精深,慈悲濟世,才能被尊為玄門魁首,而鹿九看着二十不滿,長了一張稚氣漂亮的臉,就因為是被秦钊帶進來的,居然不把諸位大能看在眼裏。

那開口的道人名為一聞道人,繼續替一屋子人做出頭鳥:“敢問這位小道友師出何門?”

鹿九擡起頭,茫然地看了一眼一聞道人,有些苦惱地想了一會:“我師父很多,不曉得你想問哪個?”

那就是野路子出身,沒有正經師門了?衆人如是猜想。

一聞面皮抽了抽,锲而不舍道:“那敢問道友擅長何種術法,相術,咒術,符箓,尋龍,問靈,還是除煞?”

鹿九誠實道:“都會。”

道法最忌雜而不精,孺子不可教也,衆人再猜想。

“那敢問道友,入世之後可救過什麽人?除過什麽煞?行過什麽陣?畫過什麽符?”

秦钊淡淡道:“我前日昏迷,便是鹿九所救。”

定是僥幸而為!衆人繼續猜想。

只有一位道士專注地看着鹿九,此人擅長面相,當年他看到秦钊便驚為天人,直呼此子有帝皇之相貴不可言,如今他卻完全看不出鹿九的面相!

簡直......簡直......不像凡人的面相......

鹿九抿了抿嘴:“你要有什麽不會的想問我,等我忙完吧,這個人再不讓他還魂,就要魂飛魄散,連冥府也去不得了。”

衆人瞠目結舌,什麽叫“有什麽不會的想問我”,小小稚子,何其狂妄!聽到後半句更是大驚,這小子言下之意梵彗竟是還有得救?

一聞摸着自己的兩撇胡子,嗤道:“小道友許是看不出來,梵彗大師長明燈已滅,已經圓寂了。”

“阿彌陀佛。”幾個和尚低頭唱喏。

秦越算是看出來了,這個道士很是看輕他們家鹿九,雖然鹿九壓根聽不懂別人的潛臺詞完全不在意,但是秦越多護短的人啊,馬上就嗆起來了:“能不能救讓我們小鹿試玩再說,哪那麽多逼逼叨啊!”

一聞道人看小秦爺如此維護鹿九先是一愣,不由心裏大為不滿。

正統的玄門中人走到哪裏都是被人捧着,就算權貴也不會輕易得罪他們,畢竟他們不是那些江湖騙子,手裏都是有真本事的,誰曉得哪一天會求到他們頭上。秦越這般百無禁忌,秦钊竟然也不管教,真是豈有此理!

一聞輕哼一聲:“那小道友便使出手段,讓我等見識見識吧!”

鹿九連個表情都沒變過,指了指稍遠一點的方向:“你們離床遠一點,別擋了他回魂的路。”

衆人齊齊面色一僵,這般放肆的小輩真是從沒見過!到底還是都退開了幾步,把床四周空了出來。

梵彗今年八十三高齡,但是即使昏迷着他看起來也就五六十歲的樣子,鹿九凝神看了看他的天命石,陽壽九十三,既然陽壽未盡,救回來便不會壞了因果。

鹿九自然不會拿出還魂草這等仙家藥物,來的路上秦钊就特意叮囑過他,不要輕易在別人面前拿出寶物,如果一定有需要就讓秦钊先幫他清場。

其實不用秦钊提醒鹿九也不會用仙草來醫治凡人,秦钊背負了因果鹿九自然會替他兜,其他人可不能讓鹿九盡那個心。

人各有命,陽壽未盡之人鹿九遇上了不會袖手旁觀,可要是天命既定,鹿九不會為秦钊以外的人逆天改命。

只見鹿九袖手取出毛筆黃符,那黃符自行懸立在鹿九面前,鹿九執筆畫符,雪白筆尖竟在黃紙上畫出赤紅的符印,符成後鹿九輕叱一聲:“招魂幡,去!”

那符紙便“咻”一聲飛向梵彗,隐入梵彗的額頭消失了。

這一招使得滿座皆驚,除了秦家三人,病房內有一個算一個,人人激動得面紅耳赤。

“這這這,白筆作符,難道是陰陽點化筆?”

“招魂幡不是失傳好幾百年了嗎?”

“符印憑空消失,莫非是直接入了冥府,這小道友竟能敕令判官不成?”

“一聞你掐我一把 ,快快快!”

秦钊忍不住無力地搖了搖頭,先前叮囑算是白搭了,明明告誡過鹿九要是拿出什麽寶物記得先讓他來清場,鹿九卻還是百無禁忌,看屋裏那些個玄門中人的樣子明顯認得那個什麽筆。

秦钊哪裏知道對于鹿九來說這陰陽點化筆跟他自個兒用個萬寶龍鋼筆一個性質,壓根不算什麽寶物。

鹿九收了筆,又在梵彗的額前打了一道印進去,喊道:“梵彗,你陽壽未盡,冥府留不得你,回來吧!”

鹿九聲音剛起,衆人只覺室內氣溫陡降,除了戴着鏡像火靈珠的秦越和被鹿九結界護住的秦钊秦朗,其他人無不遍體生寒,在這中央空調開足了暖氣的高級病房裏竟讓人覺得如墜冰窟。

門窗緊閉的室內忽然卷起盤旋而上的旋風,除了病床,其他諸如櫃子,點滴架子,桌子椅子都“咣咣”作響。

“陰風過境,莫非有陰差至此!”一聞道人大驚,從懷中摸出一個羅盤,那羅盤指針像是被上滿的發條滋溜溜亂轉,最後指向病房那東南方一角。

鹿九看向那東南方,那裏已出現三道烏色身影,左右兩邊立着與丁卅一般裝束的鬼差,中間的光頭長須不是梵彗又是誰?

那兩位鬼差對鹿九深深作揖:“拜見道君,我等奉陸判令,送梵彗還陽,請道君安!”

鹿九對鬼差擺了擺手:“多謝,二位慢走。”

“是,道君!”鬼差瞬息間消失,鹿九對着梵彗的魂招手道,“梵彗,速速歸來。”

衆人屏住了呼吸看向床上的梵彗,只見梵彗的眼皮動了動,緊接着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起,梵彗醒過來了。

一聞等人幾乎要軟倒在地,他們雖然看不見鬼差,卻都有各自的法器能判斷出剛才發生了什麽,鹿九這是從鬼門關把人要回來了!

梵彗既醒,衆人少不得一個個上前噓寒問暖一番,得知是鹿九救回自己,梵彗甚是詫異。

“阿彌陀佛”,梵彗人還在床上,卻還是盡力坐起身對鹿九做了個佛禮,“多謝道友相救。”

鹿九擺擺手:“莫謝,你為我三哥供一塊功德牌,我們便算了結這段因果。”

梵彗詫異地看了一眼秦钊:“阿彌陀佛,道友所言甚是。”

如今這群和尚道士一改先前的輕視,個個都對鹿九投以崇敬的目光,一聞道人又做代表發言:“鹿道友,适才所祭出的可是陰陽點化筆和招魂幡秘術?”

鹿九點點頭。

衆人神情大動。

“鹿道友能否将陰陽點化筆借我們一觀?”

鹿九正想拿出來,秦钊卻不動聲色按住了他的手,并開口向梵彗大師問:“大師為什麽會受傷?那孟啓山的夫人身上到底出了什麽事?”

衆人都看出來秦钊不欲鹿九再把點化筆拿出來,都讪讪收回垂涎的神色,一個個擺出凝重的面孔一起看向梵彗。

那梵彗照例用“阿彌陀佛”開頭,才完整說出實情經過。

原來孟啓山的老婆近日來食欲暴漲,瘋狂飲食,且越吃越餓,越餓越吃,一天竟有十七八個小時都要吃東西。人卻越吃越痩,短短十來天瘦成了皮包骨頭,去醫院也看不出毛病,CT,B超,磁共振照了個遍,髒腑都沒有任何問題。

這兩天更是變本加厲見人就咬,得知梵彗剛回京就求上了梵山寺。

梵彗說到這裏一個叫做不嗔的主持插了口:“聽這個情形,像是被餓死鬼附了身?”

“那位居士确實是被餓死鬼附了身,貧僧原先想為那餓死鬼超度,卻不想那鬼修為甚高,貧僧慚愧,不是他的對手。”

“這怎麽可能!”一聞大驚,“餓死鬼最多的不會超過三百年修為,以大師的法力怎會拿他不下?”

“幾位道友難道沒有發現,如今陽間陰氣飛漲,陰物都飽受滋養,老衲還正想詢問幾位道友,我許久不在京中,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麽異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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