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秋日的陽光,燦爛卻沒什麽熱度,懶洋洋地灑在小院裏,徐宜舟這角度看過去,站在樹蔭裏的兩個人,畫面是該死的和諧。

大概是因為今天要去沙灘的緣故,周靈夕穿了一條長裙,裙擺到膝,上面披着流蘇披肩,發間別了一枚月白的雞蛋花發夾,臉上化着淺淡的妝,一舉一動都是讓男人心動的風情。

徐宜舟格外郁悶起來,她看了兩眼就沖回了房間,然後打開自己的背包,把帶來的衣服都倒在床上。

挑揀了兩分鐘,她頹然萬分。

由于就回來兩天,她只帶了些輕便的衣服,根本就沒得選擇。

徐宜舟坐在床沿,愣了半晌,忽然間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幹什麽?

她該不會是在……嫉妒吧?

這麽一想,徐宜舟頓時沒了打扮的興致,随手抓了一套運動裝套好,就悶悶地跑去洗漱。

十五分鐘後她就把自己收拾妥當,抓了個馬尾,妝也懶得化,抹了點防曬和bb霜就下樓去了。

周靈夕已經坐在院子裏的秋千架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搖着秋千,長裙的裙擺随着她的動作上上下下地飄舞着,仙得不行。

蕭嘉樹只是懶懶得倚着樹站着,偶爾才回應周靈夕一兩句,目光卻時不時飄向屋子的大門。

今天徐媽媽這幢樓顯得很安靜,風品的員工一大早就集合去了海邊看日出,蕭嘉樹并沒跟着大部隊行動,單獨留了下來。

徐宜舟踏出門口的時候,正看到周靈夕捂着嘴笑得燦爛。

她嘴角一撇,心裏很不痛快。

也不知蕭嘉樹到底說了些什麽,就能把人哄得樂成這樣?跟他認識這段日子,也沒見他哄過她笑!

蕭嘉樹倒是冤枉得很,他沒說什麽,只是随口提了兩句徐宜舟,周靈夕就跟吃了笑藥一樣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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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麽。

“咦,舟舟這個懶豬終于起床了!”周靈夕先看到徐宜舟,俏皮又親昵地叫了一聲,整個人從秋千架上跳下,姿态優美。

懶豬?

誰是懶豬了?

徐宜舟聽見這個形容表情沉了沉。

“早飯吃了沒?”蕭嘉樹已徑直走到她身邊。

“不吃了。”徐宜舟瞪了他一眼。

氣都氣飽了,誰還想吃早餐。

“那一會中午多吃點!我們準備了很多吃的。本來珊珊要和我一起來叫你的,不過同學已經到了好幾個,燒烤又有很多事要準備,她就先去沙灘了。”

蕭嘉樹還想說什麽,卻被走過來的周靈夕打斷,她親昵地挽了徐宜舟的手,又道:“走吧,帶你們去沙灘。”

徐宜舟和蕭嘉樹間那些小動作,傻子都看得出來是怎麽回事,周靈夕不是傻子,但她只當沒看見。

從徐宜舟家到沙灘,只要走十幾分鐘,穿過石板巷,便會看到蜿蜒向下的長石階,直通沙灘。

石階有點陡,圍着簡易的木頭欄杆,四周全是礁石,遠遠地就能望見淺金色的沙灘,浪花聲音遠遠傳來,似遙遠的鋼琴曲。

徐宜舟和周靈夕并排走在前面,蕭嘉樹跟在後頭,三個人走得很慢。

周靈夕不時地轉過頭和蕭嘉樹說話,蕭嘉樹大部分情況下都中是點頭或者笑笑,沒怎麽接腔,而徐宜舟則一路沉默着。周靈夕察覺到蕭嘉樹的疏離,心裏有些不甘,便忽然對着徐宜舟開了口:“舟舟,你記得嗎?你第一次帶瀚清回來,我們也曾經一起走過這條路呢。”

徐宜舟腳步一頓。

“瀚清這段時間過得不太好,憔悴了許多。”周靈夕惋惜地說着,眼裏有些難過,“你們這麽多年感情,真的就這麽結束嗎?你真要放棄?”

徐宜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在這種情況下突然提及孫瀚清,但她說的這些,已經無法再激起她心底一絲波瀾。

“已經結束的事,就別再提了。”徐宜舟望着遠方,海浪敲打着礁石,濺起雪白浪花。

她真的記不清和孫瀚清來這裏的情景了。

也許,她骨子裏是個冷漠的人吧,說忘就忘,說放棄就絕不回頭了。

周靈夕卻沒收口,仍舊在說着些關于徐宜舟和孫瀚清的舊事,他們在哪裏踏過浪,在哪裏的沙上寫過兩個人的名字,又或者是在哪塊礁石上合過影。

這些事,她如數家珍,以一種帶着懷念的淡淡的語氣,半開玩笑地說出來,像真的在回憶似的。

“還有多遠?”蕭嘉樹忽然打斷了她的回憶。

周靈夕有些竊喜,她就是說給他聽的。

“快到了。”周靈夕轉頭甜甜一笑,卻看到了蕭嘉樹異常冰冷的眼神。

那眼光刀刃似的,仿佛抵着她的脖子警告一般。

周靈夕竟不自覺打了一個哆嗦。

他不是應該對徐宜舟生氣嗎?不是應該被這三言兩語挑撥得懷疑一切嗎?

但為什麽,明明他仍是笑着,口吻也沒變化,眼神卻讓她覺得冷。

被蕭嘉樹這一打岔,周靈夕也沉默了起來,很快三個人就走到了燒烤的地方。

那地方靠着塊大礁石,燒烤爐子已經架好,炭火生起,地上鋪着好幾塊野餐墊,亂七八糟地擺了好多食物,淺灰的煙霧升起,嗆人的煙味傳來,卻又帶着讓人莫名興奮的氣息。

已經來了二十來號人,有人開始烤東西了,這次來得人不少,很多也都攜家帶口的,因此熱鬧非常。

朱靜珊正赤腳站在礁石旁邊用力地擰着大罐礦泉水,看到徐宜舟三人,開心地叫了起來:“徐宜舟,周靈夕,快過來!”

被她這麽一嚷,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過來。

近十年沒見,徐宜舟快記不起初中同學了,但仔細辨認過去,每個人的輪廓又都是熟悉的。徐宜舟終于扯開了今天第一個歡愉的笑,跑了過去。

蕭嘉樹在她後面慢慢走着,一邊想着初中時候的徐宜舟該是什麽模樣。

周靈夕陪在他旁邊,一樣走得很慢。她和初中時瘦小的形象相比變化太大,又和蕭嘉樹站在一起,很快就吸引了衆人目光。

“女神!男神!”有同學打趣着。

“別鬧了。”周靈夕羞澀地笑笑,向衆人介紹說蕭嘉樹是她和徐宜舟的朋友,介紹到一半,海風吹來,涼意襲身,她捂了鼻子。

“阿嚏!”

周靈夕打了個可愛的噴嚏。

“冷嗎?”蕭嘉樹問了一句。

周靈夕為了讓自己顯得仙範十足,只穿了一件雪紡長裙,外面披着薄披肩,不冷才怪。

不過她聽蕭嘉樹這麽問,心裏卻是高興的。

“嗯,有一點,風有些大。”她把手交握着放在唇邊,呵着氣。

“哦。”蕭嘉樹點點頭,加快了步伐。

“給我串個四季豆……唉……我還是自己來吧。”徐宜舟和同學打了一圈招呼,現在正蹲到朱靜珊旁邊挑自己想烤的東西,自己動手串了起來。

只是豆子才串了一半,她忽然停了動作。

四季豆……那是蕭嘉樹喜歡的東西,上次去他家吃飯的時候她發現的。

這麽一想,徐宜舟忽然驚覺,不知何時開始,她已經把蕭嘉樹的喜好挂在心上了。

怔然之間,忽然有條暖暖的圍巾繞到了她脖子上。

“風大,包緊點!”蕭嘉樹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徐宜舟從怔愣中醒來,抓下了他的圍巾。

“包什麽呀,我快熱死了!”她不領情,烤爐就在旁邊,再加上她穿得不少,現在頭頂都快冒煙了,“別在旁邊礙事,自己去玩吧。“

她像哄小孩似的驅趕着蕭嘉樹。

蕭嘉樹便挑挑眉,把圍巾收了回來。

那廂,周靈夕包緊了披肩,瑟瑟抖着,可憐兮兮的眼神裏,透出些不甘來。

很快的,原本還有些疏遠的老同學們都互相熟了起來,距離被拉近了,開始各自活躍起來,徐宜舟頭上起了一層薄汗,和朱靜珊兩個人圍着烤爐手就沒停過,烤好的食物倒是有大半都分給了別人。

對她來說,烤的樂趣比吃的樂趣要大一些。

等她烤了一大盤子東西端在手裏,轉頭去找蕭嘉樹時,蕭嘉樹早就被一群人給圍起來了。

那些人裏大部分都是妹子。

蕭嘉樹手上端着的盤子滿得都已堆不下東西了。

徐宜舟心一滞。

一直以來,她從沒在蕭嘉樹身邊看到過別的女人,以至于她壓根就忘記了蕭嘉樹是個帥哥的事實。

如今乍然見着他被幾個還單身的女同學圍在中間,周靈夕已經又站到他邊上,徐宜舟心就像突然拉起警報的城市,瞬間失措。

她頓時就失去了給他送吃的心情,轉頭就把手裏那盤東西塞在了旁邊站着的人手中。

“那個人從以前就喜歡舟舟了,看來現在還是一樣。”周靈夕站在蕭嘉樹的身邊,看着遠處收了徐宜舟一盤子食物後欣喜的人,話裏有話地打趣道,“不知道她和瀚清分手了,會不會給機會別人呢。”

“你和徐宜舟很熟吧?”蕭嘉樹忽然問她。

四周圍着的人見到周靈夕那女主人似的姿态,都意興斓珊地先後離開了。

“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舟舟以前……要比現在任性。初中的時候她父母關系不好,她就逼着父母離了婚,後來搬去和外婆住,結果沒多久她外婆就心髒病過世,聽說是因為她沒及時援手的關系。”周靈夕遠遠看着徐宜舟,眼神有些悲傷,話語像飄散的風,似乎在替好友難過一般,“你別看舟舟現在這麽開朗,其實她心裏可苦,有些陰影怕一輩子也走不出。”

這些話,她說到一半,忽像大夢初醒般捂住了嘴:“啊,我怎麽和你說起這些來。那是舟舟的過去,我不該亂說的。”

“是麽?”蕭嘉樹垂了眼,視線落在腳下細沙之上。

周靈夕沒有看到他眼裏快要藏不住的怒火。

她說的話雖然聽着像朋友間的嘆息,但字裏行間所傳達出來的另一層意思,卻是對徐宜舟的抹黑,逼父母離婚?!沒有救她外婆?!任性?!

呵……

再擡眼的時候,蕭嘉樹的笑容大了點,眼角微勾,危險的氣息傳出,和他一貫的禮貌客氣,截然相反。

周靈夕忍不住又打了個哆嗦。

這海風,太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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