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冬日的清晨,陽光也起得很晚。

亞麻窗簾拉得緊實,屋外的陽光照進來只剩下一片暗色。

徐宜舟睜眼醒來,意識還有些恍惚,身體上仍舊是沉重的倦意,她的腰背側躺得有些酸疼,便轉過了身。

一轉身,她就看到蕭嘉樹裸/露在被外完好的那邊肩頭,肩頭上一圈紅印,是她昨夜放縱的證據。

她一個激淩,徹底醒了。

蕭嘉樹的手一彎,把一直背着對自己,好不容易才轉向他的徐宜舟抱進了懷裏,他的手已經被她枕得麻木,卻仍舊舍不得收回。

被下的肌膚光滑暖燙,互相熨貼着,空氣裏情/愛/歡/味未曾散盡,與兩人的氣息融在一體,叫人心突突跳着。床上淩亂不堪,床單揪作一團,衣物枕頭散了滿地,提醒着徐宜舟昨晚到底有多荒唐。

徐宜舟臉上騰起紅暈。

蕭嘉樹的手按在她腰上,仍舊不老實地上下動着,兩人貼得嚴絲合縫,她已察覺他身體的變化。

“徐宜舟……我愛你。”他聲音喑啞性感,眼裏是簇燒得正盛火焰。

這句話,昨夜他不斷在她耳邊重複着,不知道說了多遍,可每次說都像從未說似的。

他視線下滑,她的脖頸和鎖骨四周,一片紅痕,可想而知他昨夜有多瘋狂。

酒精讓他的欲/望像出閘的猛獸,他以這樣的方式留下她,徐包子會怎樣?

他不敢往下想。

他只知道他已經後悔了。

徐宜舟已經推開他,用被子掩着胸口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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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發披散,半掩着她光潔撩人的背。

蕭嘉樹眼光幽深,跟着坐起。

“對不起,昨晚我……喝多了。”

“不用道歉。男/歡/女/愛,你情我願。我們各取所需罷了。”徐宜舟開口,聲音也有些啞,語氣卻平靜得與臉上紅暈極不相襯。

蕭嘉樹倏地抓緊了床單。她的話,近乎絕情。

徐宜舟已伸手拾起地上一條圍巾,裹在身上,掀被下床。

跨出一步,隐秘的痛楚傳來,她腳步一頓,咬咬牙才又邁步走下去。

“舟舟。”蕭嘉樹忽然叫住她。

徐宜舟轉頭。

蕭嘉樹已從床上俯身,從地上拾起一物。

“你的手鏈。”他說着,才剛将手鏈舉起,手鏈忽然斷落,瑩透殷紅的石榴石像淚水般盡數斷落。

昨晚纏綿間,不知何時竟将這手鏈勾斷。

“我不要了,你替我扔掉吧。”徐宜舟摸了摸已經空掉的手腕,轉身進了衛生間洗澡。

水聲傳來,驚醒蕭嘉樹。

他攥着手中已然斷掉的手鏈,垂了眼望着滿地紅石,淌血似鮮豔的顏色,像從心頭滴落一般。

徐宜舟洗了很久,才從浴室裏出來,身上已換上一套幹淨的衣服,套了件羽絨服,把自己裹得嚴實溫暖。

蕭嘉樹已經不在房裏了。

淩亂的床和地都已經被蕭嘉樹收拾幹淨。

她下了樓。

一陣香氣飄來,勾得饞蟲大動。

“剛好,來吃早飯。”蕭嘉樹手裏正握着兩杯熱好的鮮奶從廚房裏出來,聲音溫柔,笑容暖人。

廚房外的餐桌上,已經擺好早餐。

雞蛋卷餅、奶酪焗薯泥、水果沙拉,噴香誘人,全部出自他的手。

“謝謝。”徐宜舟毫不客氣地坐到桌邊,把手機放到桌前,低了頭一邊滑着手機,一邊夾起卷餅往嘴裏塞去。

蕭嘉樹坐在她旁邊的位子上,往她盤裏挖了一大勺薯泥。

吃到一半,徐宜舟忽然想起了什麽,開口:“蕭嘉樹,你一會有出門嗎?”

“怎麽了?”蕭嘉樹疑道。

“有路過藥店,幫我帶一盒避孕藥回來。”她說着想了想,又搖了頭,“算了,我自己去買吧。”

蕭嘉樹握着銀勺的手一用力,勺柄削尖的頭刺入指腹。

他狠狠吸了幾口氣,才将那股窒息般的痛苦壓下。

“我幫你去買。你今天有什麽安排嗎?”他問她。

年初七,是徐宜舟的最後一天春假。

徐宜舟搖搖頭。

“我們去看電影好麽?”蕭嘉樹問她,“你想看的那部《七天》上映了。”

交往這些日子,他們似乎從沒像普通情侶那樣,看過一次電影,逛過一次商場。

徐宜舟想了想,道:“好。”

她答得幹脆,眼裏沒什麽波瀾。

蕭嘉樹便去訂票。

過年期間電影票緊張,好的時段都已經滿座了,蕭嘉樹只訂到了午飯時段的票,位置也不怎麽樣,他有些歉意,徐宜舟卻并不在乎。

喂飽了肚子,徐宜舟看了眼時間,發現離電影開場沒多久了,從這裏到影院還要些時間,便催促他:“差不多了,該出門了。”

蕭嘉樹替她取來毛巾和帽子,在她脖子上繞了幾圈裹緊,又把帽給她戴好,他擡手的時候,徐宜舟看到他手腕上戴着的手鏈。

繞了三圈的陳籽菩提,他戴起來很好看。

出了門,蕭嘉樹去取車,車子開到樓下的時候,不見了徐宜舟的身影。

蕭嘉樹心裏一緊,将車往外開去,一邊給她打電話。

徐宜舟沒聽電話,他生怕她就這麽消失了,眉頭攏得死緊,目光四下尋找,終于在開到小區門口之時,他看到徐宜舟從門口的藥店裏出來,一邊走着,一邊仰頭喝水,做了吞藥的動作。

蕭嘉樹看得心口像破了洞似的,冷風灌進來,吹得滿心悔恨肆意飛舞。

徐宜舟看到他的車,小跑了過來,開了車門跳上來,手裏的礦泉水被捏得“噼叭”作響。

“走吧。”她沒事人似的說着。

蕭嘉樹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言語可以安慰她。

車子發動,一路擁堵着到了影院,他牽她下車,一路上都沒松過手。

排隊換電子票,買飲料和爆米花,等候檢票進場……他都牽緊她的手,一直沒松。

似乎他這手一松,徐宜舟就真的不見了。

徐宜舟沒抗拒,和他兩個人像甜蜜恩愛的情侶,引來旁邊衆多關注的目光。

進了劇場,光線暗去,巨大的屏幕之上閃過其他電影的片花,不斷有人進場,過了十來分鐘,才算徹底安靜下來,電影正片開始放映。

徐宜舟捧了爆米花,一顆接一顆塞嘴裏去。

蕭嘉樹不喜歡這些零食,不過他見徐宜舟吃得歡快,不知為何竟被她帶起一絲饞意,伸手從她的桶裏不斷搶來爆米花,搶到最後整桶爆米花差不多全都空了,徐宜舟抱了桶往旁邊一縮,怒視他一眼,不肯再分給他。蕭嘉樹笑了,覺得這樣的情景甜暖入心,卻又哀傷莫名。

一出電影120分鐘就結束了,蕭嘉樹覺得好短,短得他都來不及記住情節。

電影結束,已過了飯點,蕭嘉樹牽着她去吃飯,挑的是徐宜舟喜歡的泰菜。

辛辣的滋味驅散冷,徐宜舟吃得滿頭薄汗。

這家泰菜餐館裝修豪華、菜色精致,徐宜舟吃着吃着,卻懷念起他公司樓下的那家泰國菜,點一份咖喱雞佐着大白飯的簡單滋味,勝過這桌上滿桌的菜。

她被辣刺激得有點想哭。

“再看一部電影好嗎?”

吃過飯,蕭嘉樹又提議。

他不想回家,好像回了家,他不可避免就要面對一些事。

“好。”徐宜舟同意了。

這次徐宜舟讓蕭嘉樹挑影片,蕭嘉樹随意挑了部才上映的進口3d動作大片。

銀幕之上山崩地裂般的場景似乎就發生在身邊,伸出手似要觸到天空散落下的硝煙,徐宜舟看得很認真,這次他們買了兩桶爆米花,蕭嘉樹不用再和她搶,卻又沒了吃的興致,看到徐宜舟的桶空了,他索性全倒給了她。

電影到尾聲的時候,男主角抱得美人歸,在星空下吻上女主。

蕭嘉樹忽然轉頭,很溫柔地吻上徐宜舟。徐宜舟身體一僵,随即放松下來,給了蕭嘉樹一樣溫柔的回應。

電影散場,燈光亮起,所有人起身。

蕭嘉樹離開她的唇,牽着她離場。

天色已經全黑,外面很冷,還有些飄雨,他帶她去了家老店喝粥,潮汕的砂鍋粥,點的是蝦蟹口味,上來以後粥微黃,浮着蟹膏,橘色的蟹殼張牙舞爪地趴着,配着蔥綠,光是顏色就把人饞翻。

徐宜舟也不客氣,自己動手舀了粥,佐着小菜就吃起來,蕭嘉樹揀走了螃蟹,專心替她剝起肉來,老店微暗的燈光下,畫面安靜溫暖,似要與這冬天為敵一般。

熱粥暖了胃,卻也結束了這一整天的行程。

夜色徹底沉去,蕭嘉樹送她回家。

熟悉的擺設入目,他們又回到了起/點。

徐宜舟進了門,便将手從他掌中抽出。

“謝謝你今天的安排,我很開心。”她說得很客氣,說完也不等他回答,便折身上樓。

再下來時她已經換了一套家居服。

蕭嘉樹正有些怔然地坐在沙發上,看到徐宜舟下來,他眼裏閃過些許喜色。

“這個,你還要嗎?”徐宜舟站在樓梯最後一階,沒走過去,只将手裏拿着的東西舉起。

一個方型的糖盒,盒身上花花綠綠的可愛圖樣,是很早以前曾經被他扔掉的那盒艾條。

“要,我要!”

“嗯。那我把它放在你書桌右邊的第二層抽屜裏。你記好位置別忘了。”徐宜舟說着,走向窗邊書桌。

蕭嘉樹卻聽得心頭陡然一驚。

她的話透出來的意思,代表着什麽?

“舟舟……”他這兩個字,說得好艱難。

“買艾條的網店地址我寫在紙上,一起放在盒裏了,用完了你可以自己買。”徐宜舟放好盒子,直起身來,猛然間被他從身後抱住。

“你要走?”他埋頭在她發間,聲音有些顫抖。

徐宜舟只是輕輕點了下頭,還沒開口,便又聽到他說:“別說,別開口。”

他擡頭,臉上無色。

阻止她即将出口的訣別,似乎兩個人之間就不算徹底結束,

“你留下,我走。”他道。

徐宜舟有些驚訝。

“這段時間我搬回家裏去住,你安心留在這裏,我不會吵你。”蕭嘉樹抱得很緊。

記憶似乎還停留在他送她裙子那天,他仍記得自己發誓要寵她一生,可他們怎麽就走到今天這般田地了?

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

明明互相都愛着……

“也好,謝謝。我會盡快找到合适的房子。”徐宜舟沒有堅持,上次搬家的陰影仍在。

蕭嘉樹抱了她很久,直到徐宜舟幽幽一聲:“放手吧。我們不适合。”

繃緊的弦終于斷了,切碎了心。

痛入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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