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外套

江家老宅，老管家給江老爺子捶着腿。江老爺子剛挂了電話，江雪青跟着他小叔叔過得還不錯，江老爺子心放了大半。雖說是個小地方，沒有蓉北這麽複雜，但他也不能掉以輕心。

他起身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的下層抽出一本通信錄，找到一個名字按着上頭的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一會沒人接聽，江老爺子放下聽筒。示意老管家先出去，書房門關上，電話鈴聲響起。江老爺子拿起聽筒，裏頭是個中氣十足的聲音，伴随着幾聲雞叫聲，江老爺子摸着唇上半白的胡須，“你在老家過起了養雞釣魚的日子了？”

高老爺子哪裏聽不出這話裏的調侃，“怎麽的？你羨慕啊？我這雞啊，魚啊，可比人單純多了，處起來不廢腦子。你這突然想起我，我還有些惶恐，怎麽的，不嫌棄我這個粗俗，無禮的流氓頭子了？”

江老爺子心想你還真記仇，當年我就這麽随口一說你倒是記了這麽多年。

“這回有事情請你幫忙。”

高老爺子逗着院子裏的雞，灑着雞食，“你這手眼通天的老頭子，還用得着我幫忙，你可太客氣了，說吧。”

“我孫子在你那呢？我就托給你了。”

高老爺子灑光了手裏的雞食，“你哪個孫子？你派幾個人過來不就完了，你手下的人哪個不比我的人好用?”

江老爺子撥弄着眼前的香盒，“還有哪個孫子，雪青。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家老小剛到你那處任職行事還是要低調一些。所以還是得麻煩你這地頭蛇。”

高老爺子一聽江雪青的名字，樂了，“你也舍得？明白了，你大兒子把那女人和孩子帶回來了吧，真是子女債。我知道了，在哪個學校？”

江老爺子說了一個名字，高老爺子一拍铮亮的光頭，“和我家那臭小子一個學校，放心吧，我這地界能鬧事的就我家那霸王了，你家小子，我給你看着。”

江雪青放下碗筷，将筷子整齊的擺好，“小嬸嬸，我吃好了。”喬月眉放下喝了一半的粥，“今天吃得不多，是不是沒有胃口？還是阿姨做的你不喜歡？你可一定要說，想吃什麽給你做。”

江雪青雙手放在膝蓋上，對着喬月眉笑笑，“沒有，很好吃。只是今天早上有個小測驗，我得早點去。”

喬月眉起身拿起他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這幾天天氣冷了，多穿一些不要感冒了。”

江雪青接過外套，拿上背包說了一聲謝謝，開門出去了。江雪青一走，喬月眉嘆了一口氣，這孩子還是把自己當成外人。從小到大被人捧着長大，性子卻一點沒有驕縱，溫和優雅，待人謙和優秀得沒有一個人不說他好。可就是太好了，總覺得這孩子身上少了一些同齡人的鮮活，小小年紀總覺着已經把後來幾十年都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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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月眉讓阿姨收拾碗筷，她也背上包準備上班去了，前幾天喬琛給她來了一個電話，說要轉學過來。她剛開始還有些不同意，但現在想想，是不是讓喬琛過來和雪青做個伴，他們倆的感情向來不錯，喬琛來了，也許雪青會開心一些。

江雪青下了樓，樓下司機已經等着了。江雪青沒上車讓他先開車到前面的巷子口。江雪青住的小區不遠處有條巷子，一到早上巷子裏全都是賣早點的。

江雪青走到巷子口，還沒走進去就聞到了炸油條的味道，裏頭忙忙碌碌的人群穿梭在窄小的巷子裏，一天為了生計的奔波從這條小巷子裏開始了。嘈雜的人聲，髒亂的環境讓江雪青身上沾染了一些煙火味。

江雪青轉過身沒有走進那條小巷子，沿着大路繞過了這條小巷。

“老大，這站在巷子口半天也沒見他進去，這巷子有什麽好看的？”高瑛的小弟咬了一口油膩膩的油條。高瑛嘴裏嚼着口香糖，揉着身下小弟草窩一樣的頭發，“進去給我買個燒餅。”

“哎，我這就去。”

小弟走了，高瑛看着前頭穿着黑色外套消失在轉彎口的背影，高瑛側頭看了一眼巷子口，這個蓉北來的少爺怕不是腦子有病，這麽個髒亂差的小巷子有什麽好看的。

高瑛嘶了一聲，揉着被他爺爺打青的屁股。老頭子讓我離他遠點，我還就偏不。我就要看看這個江雪青到底有什麽特別的，你們一個兩個都這麽上心。

一早的随堂小測，老師收了卷子。走到高瑛的位子，他正趴在課桌上睡覺，前頭一張空白的卷子比他的臉還幹淨。

秦菲幫着老師将他跟前的卷子拿過來，遞給老師。幫他在姓名那處寫上他的名字。

秦菲收完卷子走到高瑛身邊推了推，這人紋絲不動睡得可真好。秦菲也懶得管他了，走回自己的位子。江雪青瞟了一眼趴在桌上睡得昏天暗地的高瑛，“你對他挺好的。”

秦菲轉過身，雙手抵在江雪青的課桌上，“他人其實不壞，別看他這樣，他轉學來那一年成績可好了，我第一的位置差點就被他搶走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沒過多久就成這樣了。”

秦菲壓低聲音，攏着嘴，“聽說是他家裏出事了。”

江雪青對別人的八卦不感興趣，秦菲也是點到即止沒再往下說。

下午下雨，體育課臨時取消了，轉到教室自習。這綿綿的陰雨，潮濕的氣候讓身體一向健康的江雪青難得有些小感冒，吃了藥有些昏昏欲睡。怎麽睡着的，江雪青不知道。

醒來時，教室裏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身上蓋了一件外套，江雪青掀開外套的領子看了看，沒有寫名字，看大小不像是秦菲的。江雪青起身将外套疊好，放在課桌上，拿起背包走出了教室。

教室走廊的拐角，高瑛斜斜的靠在牆上，晃着走進教室走到江雪青的位置上。外套疊得整整齊齊，有棱有角就像他的人一樣，規規矩矩沒有一點差錯。

高瑛拎着外套的領子向上一提，往背上一放，單手插着運動褲袋，走了兩步停下來，這衣服上頭有股淡淡的茶香味。高瑛眉頭一皺，随手将外套扔進了一邊的垃圾桶裏。

今天體育課改自習，江雪青竟然睡着了，高瑛托着下巴在後頭盯了他半天。下課了，人還沒醒，秦菲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臨走前想把江雪青叫醒，高瑛叫了她一聲，“你就讓他睡吧。”

秦菲不放心，“他有些感冒，這麽睡加重了就不好了。”高瑛從抽屜裏掏出一件外套扔給她，秦菲瞪了他一眼把外套小心蓋在他的背上，“你幫我看着啊，我去去就回來。”

秦菲走了，教室裏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走到秦菲的座位上，兩條大長腿跨坐在椅子上，下巴靠着椅背，爺爺讓我不要靠近你，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麽特別。

高瑛伸長脖子，江雪青側着臉睡得很安靜。

高瑛看了半天。也沒什麽特別，細皮嫩肉的，長得也沒他好看啊。

高瑛彎下腰，探出頭側着臉正對着江雪青的側顏，睫毛好長，眼窩比一般人深一些，鼻梁也高。高瑛伸出一根手指頭，剛要碰到江雪青的鼻梁，觸電般的收回手，我在幹嘛？

另一只手狠狠拍了一下這根手指頭 ，高瑛你脫線了！一個男人的鼻子有什麽好看的。

高瑛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小心挪動了椅子，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高瑛趕緊将椅子穩住，低頭看了看江雪青，呼吸平穩并沒有要醒的意思，睡得可真熟。

高瑛從口袋裏摸出一片口香糖，撕了包裝紙扔進嘴裏。走出教室前，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陽光照在江雪青半邊臉上，皮膚就如透明一般，短短的一層絨毛被光照得整個暈開了。

高瑛轉頭哼了幾聲，長腿一跨将窗簾拉上。

裝作不經意的回過頭，今天這臉怎麽有點熱，真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