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人之惡

22

袁一笑眯着眼睛，突然想打破他身上這層純粹的外衣，但又希望他永遠這個樣子，保持着對一個人癡情的真心，不含好意深沉問道，“你不怕我對你做什麽，就像我們結婚的那個夜晚……”

提起那個夜晚，羅林心有餘悸，瞬間沉默，因為實在是印象太深刻了。

讓他到現在，偶爾回憶都會停留在前半段的微甜準備，到了真正開始的時候記憶自動偃旗息鼓，戛然而止。

連帶着對性|愛這種事情都有不好的印象，無比抗拒，隐隐的厭惡，平日裏也會自動忽視這些話題。羅林剎那間心清神明，想起了一件事情，當初在羅佑的告別單身party上發生的事情，是不是有這個原因在其中，他才會如此在意？

但是如果真的是袁一笑要對他這樣做呢？

羅林有些苦澀，黑色的睫毛蓋住眼裏的神色，道，“那我想要問一問你，原因是什麽？是我做錯了什麽嗎？”像是在懲罰他一樣。

袁一笑啓唇，帶着絲絲邪惡的氣息，道，“如果我說，那是因為……我想這樣做呢……”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羅林閉上了眼睛，像是感受到了某種寒氣，整個身體抖了抖。

很冷啊……

羅林臉上的紅潤光澤消失得一幹二淨，目光中夾雜着傷心，又有點習以為常，就如同手掌中消失的月牙兒印記，其實這些都無所謂的，靜默道，“我懂了。”

袁一笑注視着他，他懂什麽了？

羅林擡頭，輕緩道，“沒關系的。”

袁一笑震驚了，瞳孔微微擴大，不可思議的望着這個人。

“其實無所謂的，”羅林輕輕的笑了笑，道，“你開心就好。”只要是袁一笑，那種痛苦那種羞辱他都能忍下來。

袁一笑在這一瞬間，整個靈魂像是受到了沖擊，耳朵産生了震鳴，他的手放下來，眉頭緊皺，不确定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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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林低頭，看着腳底下的木質地板，地板上的紋路仿造着原樹的紋路，仿造得再真實，但也是假的，他也是一樣，外表長得再俊，家世再怎麽好，也擋不住他庸俗的內在，所以不值得享受別人的關心和愛護，更不值得善意以待。

看他不說話，袁一笑注視着他的發旋，沉聲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羅林低聲道，“我說……都可以……”

話還未完，就被袁一笑捏着他的下巴這一舉動阻止了。

他的力氣好大，捏得他好疼……

羅林吸氣，手虛虛的握着他的手腕，臉皺成一堆，道，“疼……”

袁一笑湊得很近，氣息全部噴在他的臉上，整個人怒火中燒，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道，“你、再、說、一、遍！”

羅林再怎麽不明不白，也知道袁一笑現在氣急，而且還是被他的态度給惹到的。

可是他說錯了什麽呢？為什麽這麽生氣呢？

羅林不解，抿了抿嘴。

袁一笑問道，“疼嗎？”

羅林點頭，下巴都快被捏碎了。

“我這裏對你，也是可以的？”

羅林不知道應該點頭，還是應該搖頭，他茫然的看着袁一笑，應該怎麽說，袁一笑才不會生他的氣？

袁一笑已經氣得說不出話，臉色黑得不行，放開自己的手，把羅林推遠，語氣冰冷得不行，道，“你不是說什麽都可以嗎？現在請你給我離開！”就差沒說出滾這個字。

羅林差點被堆倒，靠在牆壁上才穩住身體，看着袁一笑令人害怕的高大身形，呼吸急促，肩膀微縮。

袁一笑指着羅林的房間，厲色道，“回自己的房間去！”

羅林咬着內唇，站起來，退了幾步，心裏難受得要命，萬分不解，他到底做錯了什麽，又說錯了什麽，怎麽突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他不是已經說什麽都可以了嗎？為什麽袁一笑反而更生氣了？

“砰！”

影音室的門大力關上，只留下茫然的羅林。

袁一笑把自己關在影音室裏，滿腔怒火，最終只能用煙來平息心中的怒火。

他生氣什麽！他在乎什麽！自己都不在乎的東西他生個什麽氣！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不自愛的東西，難道還指望他憐惜不成！

他應該享受，按照對方的意思，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只要他開心滿足就行，何必管那個單純的傻逼！

真是的！好氣！怎麽辦！想揍他一頓，可是那個弱不禁風的身子骨，不要一拳，就要躺在地上十天半個月。

到底是從哪裏學的這些東西！簡直不是個玩意！亂七八糟的思想！

要是自己有這樣的一個兒子，絕對把他的腿打斷！

慢慢的等袁一笑冷靜下來，卻無語的扶額。

那個人壓根就什麽都不懂，他不知道他說過的話代表着什麽，也不知道到底應該如何愛一個人，受到一點點牽引和暗示，便将自己完全的交出去，沒有一點猶疑。

這的确讓袁一笑動容。

但這是錯誤的，羅林在引誘別人傷害他！通過傷害自己而讓別人活得快感。

而做出這選擇的羅林卻是本能反應，這才是可怕之處。

他居然對羅林發這麽大的火？他有這麽在乎他嗎？袁一笑眉頭鎖得緊緊的，一雙眼眸冷肅嚴厲，含着肅殺之氣。

要不是對羅林有些感覺，他才不管這些破事，想到這裏把煙按滅，然後去了房間。

房間的門一扭就開了。

羅林安安靜靜的坐在單人沙發上，背對着門，對面玻璃陽臺，只露出一個黑色的頭，不過氣壓不對。

袁一笑把羅林說給他聽的話原樣的問出來，道，“這麽晚了，還不休息？”

羅林沒有動，像是有黑色的漩渦聚集在他的身上。

袁一笑皺眉，走過去看羅林，那股黑色的漩渦又不見了。

錯覺？

羅林睜着一雙茫然的眼睛，穿着白色睡衣，整個人像是一個完美精致的雕像，一動也不動，袁一笑去摸他的手，他的手掌又冰又冷。見他如此，真的還想再罵他一頓，但這個人可不像自個的下屬，罵了下屬，下屬嬉皮笑臉的就過去了，罵了羅林，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麽偏執的事情，當着伴侶，卻操着父親的心，日了狗了！

羅林眼睛眨也不眨，張開唇瓣，道，“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袁一笑看他還能說出什麽糟心話出來。

“對不起，我惹你生氣了，總是讓你失望了。”

袁一笑面無表情，道，“我不想聽你道歉。”

羅林哆哆嗦嗦的閉上嘴巴，回握住他的手，不知所措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麽生氣，為什麽發那麽大的火，可能就像是你說的那樣，你就想那樣做了，也就做了，我不知道除了道歉還能幹什麽……你怎樣才能不生氣……”

袁一笑吸了一口冷氣，把他拉起來，安置在床上，為他蓋好被子，坐在身側，認真的叫道，“羅林。”

羅林看着他。

袁一笑聲音像是大提琴低沉悅耳，讓人沉醉，他緩緩道，“每個人心裏都藏着一個魔鬼，不放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很好，但是一旦被放出來，就會傷人傷己，我不知道你是為什麽喜歡我，又喜歡我哪裏，但是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美好，在我的身上有很多不足之處，特定的時間還會變得很壞很惡，就像第一個晚上，我心中的惡魔跑了出來，傷害了你。”

羅林眨了眨眼睛。

“你今天說的那些話，只會把別人心中的魔鬼無限的放大，看到的是我人性中最惡劣的一面，結果只會讓你自己受到傷害，所以以後不要再說了。”

羅林有些懂了，小聲辯道，“可是我說的都是真的……是情願的……”

袁一笑一窒，閉了閉眼，道，“我知道，但是不行，你那種想法太危險了。”差一點……差一點又破功了！他悲催的自制力！

想一想有這個一個人，依賴你，信任你，并且告訴你，你做什麽都可以，只要你開心就行了，剛開始可能是自傲的，甚至可能會欣喜若狂，但是沒有底線的自由，只會讓兩個人陷入堕落深淵，将人心裏陰暗、血腥、暴力的一面通通放出來，最終将兩個人擊垮。

人性之惡，有的時候會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從小就在市井中長大的袁一笑看夠了宛如魔鬼的惡心面孔。

羅林傳遞過來的信息像是罂|粟，會讓人着迷上瘾，同時也讓麻痹神經，讓人堕落兇狠。

突然，羅林說的一句話讓袁一笑愣住了，他側過臉，避過袁一笑敏銳的目光，低聲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只有你。”

只有你。

袁一笑撫摸着他的臉，羅林的臉涼絲絲的，帶來玉石一樣的潤感，又如絲綢一樣光滑，這是一個很成熟的男人，他有高貴的出身，有大智若愚的處事原則，但在感情世界中，他宛如雛兒，在愛情的道路上走得跌跌撞撞，袁一笑在心底嘆息一聲，道，“不怕我？”

“呃……有點……”

“怕我還這麽說？”

羅林抓住他的手，摸着他手指上的紋路，慢慢道，“你剛剛說你沒有那麽好，有很多不足，我當然知道，你說你會變得很壞，我見識到了一部分，但另外一方面，我看到的是你對我的好，你在關心我，不然你也不會那麽生氣，也不會這麽說我，我怕你，但我更喜歡你。”

以前有一個人，為另外一人做了很多事，以為別人會懂他的時候，結果兩人反目成仇，把他所做的一切曲解為惡意；

如今還是這個人，沒做多少事，表現出來的都是惡意，結果卻被說惡意背後藏着的好；

如此詭異因果，真讓人恍然如隔世。

袁一笑發怔了。

過了良久，他唯有嘆息一聲，道，“好了，不說了，說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