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安撫他

53

鄭女士憋着嘴，道，“反正也沒有人過來，幹什麽不是事兒，還不如睡覺……”

袁一笑一口氣哽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還想說什麽，羅林拉了拉他，他哼了一聲，慢慢的坐下來。

這才注意到，整個房子都是冷冷清清的，垃圾桶裏的垃圾都快要堆不下了，廚房裏也是一片油膩，吃完的方便面盒子，餃子湯圓之類的包裝袋亂放着，水池裏髒碗一大堆。

一個女人是怎麽把自己的生活過成這樣的？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鄭女士換了一件得體的單薄裙裝出來，一出來就絮叨道，“這還是去年的秋款，穿得都過時了……”

袁一笑抿抿嘴，就當沒有聽到。

羅林燒了一壺水，然後靜靜的給幾人倒了茶，彬彬有禮問道，“家裏的水電氣有問題嗎？”

鄭女士指了指房間裏的方位，道，“那倒沒有什麽問題，就是房間裏的燈一直閃，不過那房裏我用來睡覺，開不開也無所謂。”

羅林點頭，正準備脫下外面的羽絨服，被袁一笑阻住了，冷冷道，“我來。”

他脫掉外面的夾克，搬起一個椅子進了房間，見房間裏也是亂七八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跟自己說眼不見為淨，站在椅子上看了看那個水晶燈，大概是燈泡接觸不良，他換下一個新的燈泡就好了。

鄭女士這才道，“終于不會閃得眼睛疼了……”

聽到這話，袁一笑捏了捏自己的拳頭。

再次坐下的時候，袁一笑就開口了，問道，“過完年，你準備幹什麽？”

鄭女士嘆息一聲，抱怨道，“我也不知道，你看我這邊年紀了，能夠幹什麽呢？”

算了，不說了，再說就會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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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林檢查了一下房間裏的設備，見暖氣家電之類的沒有問題，對袁一笑颔首，袁一笑立刻起身，準備将羅林帶走。

鄭女士原本看羅林在場，還有點說不出口，見袁一笑要走，一分錢沒有留下來，又期期艾艾道，“一笑，媽媽真的沒錢了，你就再點錢給我吧。”

袁一笑倒也沒有說出上次那麽絕情的話，精悍道，“一個月五千元，我會打到你的支付寶，其餘的，我什麽都不會給，你自己的生活，自己過好。”

鄭女士哀求道，“五千元真的不夠啦，一笑，你再多給一點吧。”

袁一笑譏笑，道，“你年齡很大嗎？不會自己出去找點事情做嗎？或者找個男人養活你嗎？五千元很少嗎？你一個人還要多少錢？五萬嗎？”

鄭女士點頭，道，“五萬還是有點少，但是也可以……”

袁一笑氣倒，道，“你自己好自為之。”

等上了車，他依舊有點生氣。

羅林道，“她也是陡然不适應，過些日子就好了。”

“都過了一年了，她還這個樣子，把自己的存款全部都花完了，我一年對自己的花銷都不超過36萬，她是怎麽做到花掉90萬的？”

袁一笑對自己的生活規劃很精細，每個月給自己3萬的包裝費用，用來購買衣服鞋子之類的生活用品，但是和羅林生活在一起之後，這些一般是羅林在幫他添置，這些錢省了下來，所以關于自己的工資卡也在羅林從國外回來之後交給了羅林。

老婆對他這麽好……

呸！是老公！

诶……老婆老公無所謂……只是一個稱呼，反正是他的人，他還是要上交工資的，要是哪一天羅林創業失敗了，還有他不是嗎？

想到這裏，袁一笑警告他道，“你不允許給錢她，知道嗎？”

羅林莞爾一笑，道，“我每次來，都沒有給錢，給錢還不如給一些實際的物品，至少都是她用得着的，看她這個樣子，還是把保姆請回來吧？”

其實袁一笑心裏已經暗暗的有點後悔，要是知道鄭女士這麽不會照顧自己，不應該把保姆退回去，但是他又有點愛面子，所以一直放在心裏，準備自己偷偷的再去請一個，如今聽羅林這麽一說，心裏的那點小面子也放下了，道，“你早就知道了吧？”知道他在想什麽。

羅林笑了笑，不應答。

袁一笑誠實道，“請回來吧……”

羅林把手搭在袁一笑的大腿上，安撫道，“能用錢解決的事情永遠不是事情。”

只有真正的放下，才會坦然。

越是放不下的人和事，心裏越是有個疙瘩，在人不順的時候，痛苦而陰暗的事情便會偷偷的從心底溜出來，衍生出種種憤怒焦慮、悲傷沮喪，它會影響生活和工作，即使在開心的時候，它也會作祟，讓開心變得不那麽真實，就像是藏在骨子裏的污漬，越是在意，越是排不出去，傷害自己，進而傷害別人。

人出生之後，最深的羁絆是血緣和感情，人少了這兩樣東西，就如同少了血和肉，漸漸的萎靡凋謝。

如果是外人，可能打一頓，報複傷害回去就能放下，但那是曾經熟悉的家人，否認他們就如同否認自己的出身和曾經的過往。

即使是袁一笑這種外表大大咧咧內心細膩感情豐沛的人，也不會真的說放就放，不然他也不會在自己的父母出現問題的那一刻，選擇回來面對，而不是置之不理，因為在意，知道父母晚年過得不好，袁一笑才會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說羅林幫助的是鄭女士，還不如說他是在幫助袁一笑，當袁一笑放下心中的仇恨和芥蒂，能夠坦然的面對這對父母，坦然對面那段坎坷而曲折的過去，才是真正的放過自己。

所以，能夠用錢解決，安置好鄭女士，太簡單不過，間接安撫袁一笑，才是他的真實目的。

羅林有片刻的恍惚，道理這些都懂，但好像輪到他自己的時候，就突然死機了。

袁一笑對他點點頭。

短暫忘掉悲傷的最好辦法就是用快樂的事情代替，比如說搓麻将。

下午回去之後，四個人又開始暗搓搓的打起麻将。

像是挑起了羅林的麻将瘾，一旦上了牌桌，羅林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倒讓袁一笑哭笑不得，他感覺自己的錢包要流血了。

電視機放着，傳來熱鬧的聲音。

“七萬！”

“八筒！”

“碰！”

“你怎麽又碰了？”

……

夜晚，袁一笑把羅林摟在懷中，第一次将自己的頭枕在羅林的肩膀上，抵着他硬邦邦的骨頭，悶悶道，“硌得我額頭疼，你就不能多長一點肉嗎？”

羅林報複得捏了捏他的耳垂，他的耳朵可能是年輕的時候受過凍，外輪廓的顏色偏暗，裏面的顏色偏淡，軟軟的耳垂肉乎乎，莞爾道，“今年争取多長一點肉，讓你抱得舒服。”

袁一笑點頭，道，“就應該這樣。”

羅林摸着他的頭，看着他硬渣渣的頭發裏面隐藏着一根短短的白發，偷偷的拔了下來。

袁一笑腦袋一疼，悶聲道，“你在幹什麽呢？以為我頭上長着蘿蔔，這頭發是蘿蔔纓，準備拔蘿蔔？”

袁一笑他的想法永遠是稀奇古怪的，羅林被他逗樂了，悶笑道，“一片的黑蘿蔔纓裏，突然長出了一根白蘿蔔纓，我想看看這顆白蘿蔔纓下面到底是藏着白蘿蔔還是黑蘿蔔，就想拔|出來看看。”

“那裏面到底是白蘿蔔還是黑蘿蔔？”

“被我拔斷了，也不知道是白蘿蔔還是黑蘿蔔……”

……

寂靜的夜空裏，袁一笑睡得安然，他第一次夢到了剛剛出社會的那段時間，看着夢中的自己憤慨而悲傷，白天跑來跑去，被人罵着訓斥着，夜晚則睡着大通鋪，周圍都是其他人的腳臭味，睡不着覺，一個人溜到街道上，對着靜靜的街道上，拿出一根煙抽着，那是他第一次抽煙，咳得撕心累肺，眼淚都流出來了，他把煙扔到地上，兇惡道，“什麽鬼東西？這麽難吸！”

他看着破舊的街道，期待街道盡頭會出現一個人，來迎接他回去，或者來陪伴他，但是沒有，街道永遠是黑黢黢的街道，沒有一個人出現。

後來，他在這裏混得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高興，但一個人的時候，那些高興全部消失不見了，只剩下孤寂的自己，他像是一只受傷的幼獸，偷偷的舔舐自己身上的傷口，告訴自己，成長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他遲早會混出一片天地。

他交了知心的好朋友，但是朋友有自己的事情做；他不愛女人愛男人，有了才氣斐然的高學歷男友，他們兩個人互相陪伴過一段時間，但是男友有更高的追求，放棄了他，人生的道路上旁人來來去去，聚散離合，最後還是他一個人。

一個人默默的踟躇行走着。

直到前方出現一個人，對他伸出了手，看着那白皙的手，他停住了腳步，有點不相信，有點抗拒，但是那手從來沒有遲疑過，他就一直在前方陪伴着，漸漸的，他握上了這只手，看到了擁有這只手的人的全貌。

這個人擁有富裕的家世，擁有美好溫暖的品格，性子有點傻，有點呆，但是他全心全意的對待自己。

他想，也許這麽多年的苦難和挫折，沒有堕落下去，反而磨成了他堅毅不放棄的性格，是不是就是為了等這樣一個溫暖的人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拔|出來都是敏感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