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事實證明,劉子照的消息非常準确。

在牧家和劉家敲定下合作的協議後,宮內要采購一批蘇州刺繡的消息就傳了出來,每個商戶都擠破了腦袋想要打探消息,妄圖在其中分一羹杯。

為了這一次采買,皇宮裏還特意派出了尚衣監的一名主管太監作為此次采購的負責人。

因為這一次是特意為了蘇繡來的,所以評選的方式也很簡單,就比蘇繡誰繡的好。

這次評選任何一家商戶都有參加的權利,只要在一個月內送上成衣到知府衙門即可,等到一個月時間一到就會公布結果。

“輕塵,這一個月務必要和劉家打好關系。”牧老爺在接到正式通知後嚴肅的說道。

名義上看這次采買是非常公平的,誰家蘇繡技術最好就選哪家,但這其中的評選過程卻是不透明的,基本全靠評選人員的喜惡來。

劉子照有蘇州知府那邊的關系,怕是可以幹預到評選結果。

“女兒明白。”牧輕塵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為了這個單子這一個月自己怕是要和劉子照頻繁打照面了。

事情就如牧輕塵所預料的,不到三天劉子照就用一起監工的名義邀請了牧輕塵一起出行。

“牧小姐,你瞧着這個玉簪如何?”劉子照手裏拿着一根簪子,面帶微笑的詢問着。

“樣式不錯。”牧輕塵不鹹不淡的回答着。

“那我買下贈予你如何?”

“那就不必了,輕塵有我送的木簪就夠了。”傅斐魚在一邊說着,語氣頗為冷淡。

要不是劉子照目前對牧家來說比較重要,她都想套他麻袋了。

還有那個牧康寧,也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個替自己背黑鍋的人,真是笑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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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牧小姐談話,似乎沒有你說話的份。”劉子照的語氣加重了幾分,臉上也有些不悅。

“哦,那你不聽就好。”傅斐魚淡定的頂回去。

“你……”劉子照豎眉,他還沒有見過如此無禮之人,果然是江湖人就是粗俗無禮。

“輕塵,你若是喜歡玉簪我那邊剛好還有幾塊不錯的玉料,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就做成什麽樣子。”

傅斐魚現在可謂是理直氣也壯,不管是牧老爺還是輕塵,她都是他們眼裏妥妥的未來女婿/夫婿。

“好啊。”牧輕塵笑眯眯的應着。

劉子照被兩人聯合起來駁了面子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牧小姐,你這是對我不滿?”

“怎麽會,我只是覺得劉公子的玉簪還是送給自己的紅顏知己們比較好。”牧輕塵不痛不癢的回話。

劉子照雖然沒有娶妻,但是屋內的侍妾确有不少,更不用說他是經常出入青樓的人紅顏知己怕是一只手都數不過來。

“呵,牧大小姐對這位傅公子可是維護的緊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你誰呢。”劉子照沉下了臉,“牧大小姐你是要為了一個外人,和我劉家鬧不愉快?”

“當然不是。”牧輕塵摸了摸自家腰間的玉佩,“斐魚是我的師傅,怎麽會是外人。”

“師傅?”劉子照嗤笑,“一個江湖莽夫罷了,算得上哪門子師傅。”

“哪門子師傅?”傅斐魚把牧輕塵攔在身後,單手握拳看着劉子照,“劉公子不清楚?需要我解釋一下嗎?”

感受到來自傅斐魚身上的威脅後,劉子照忍不住退後了一步,躲在自己家護衛的身後。

“你這是在威脅我?”劉子照惱怒的問道。

“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傅斐魚挑眉說着,對她來說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你牧家這是要和我劉家鬧翻了?”劉子照可以容忍牧輕塵給他臉色看,但絕不會容忍傅斐魚給他難堪。

“鬧翻?”傅斐魚甩了甩手,“我剛才說什麽了,怎麽劉家就要和牧家鬧翻了?”

“牧小姐,這就是你牧家合作的态度?”劉子照聽聞過傅斐魚殺人不眨眼的事跡,并不敢真的和她嗆聲,只好把炮火轉移到牧輕塵身上。

“劉公子,這個和兩家合作并沒有什麽關系。”牧輕塵不緊不慢的說着,并沒有太過在意劉子照的話,“劉公子為人大氣,想必是不會斤斤計較的。”

牧家和劉家的合作是兩家家主敲定的,就沖着牧家給劉家那幾萬兩銀子,劉家老爺就不會因為單單幾句言語上的争辯而影響到兩家的合作。

除非,這其中有什麽貓膩。

“沒有什麽關系?”劉子照仿佛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我劉家和你牧家合作靠的本來就是誠意,如今牧小姐的态度可不像是有誠意的樣子的。”

“那你要如何?”

“自然是讓他為剛才的無禮行為道歉。”劉子照揚着下巴,一臉鄙夷的看着傅斐魚。

“這個恐怕不行,斐魚是我家的貴客。”牧輕塵果斷的拒絕。

“我劉家不缺合作對象。”劉子照有些惱怒,現在明明是他手裏握着主動權,怎麽牧輕塵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就在牧輕塵要開口的時候,一個穿着青色外袍的女子慢悠悠的走過來,直面劉子照停下。

牧輕塵凝神細看,瞧見身邊站着幾個穿着華服的中年男子,單看氣質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希望你收回先前那些話。”

看到有陌生人幹預,劉子照的第一反應就是皺眉,等看到是一位相貌出色的姑娘後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美人都是有些特權的。

“這位姑娘,在下與你素不相識,你的話怕是有失偏頗吧。我們……”劉子照收斂了一下自己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溫雅一些。

“師姐?!”沒等劉子照說完下面的話,傅斐魚帶着歡喜的聲音就打斷了他,“你辦完事情回來了?”

“那邊的事情告一段落了。”葉青衣微微點頭,用餘光打量着在傅斐魚身後半步的牧輕塵。

這位牧姑娘的相貌倒是不錯,剛才的說辭也在維護小飛魚,瞧着品行還不錯啊。

“這位是葉女俠的師弟?”站在葉青衣身邊的一位中年男子開口問道。

“沒錯,這位就是我師傅的關門弟子。”葉青衣說着笑了一下,淡定的介紹着,“斐魚,這位是蘇州知府柳大人。”

傅斐魚先是一驚,很快就抱拳行了一禮,“見過柳大人。”

“少俠過獎了,不愧是葉……大師的高徒果然是氣宇軒昂啊。”柳大人趕緊回了一禮,葉塵大師的徒弟的禮他可受不起。

聽到幾人的對話後,站在一邊的劉子照徹底沒了聲音。

知、知府大人出現在這裏,還一副對傅斐魚很禮遇的樣子,難不成他是有大來頭的人?

“柳大人,這位是我的好友牧輕塵。”想到牧家最近在忙活的東西後,傅斐魚趕緊把牧輕塵拉出來介紹着。

“牧姑娘有禮了。”柳大人也不擺架子朝着牧輕塵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柳大人。”牧輕塵壓下眼裏的驚訝,趕緊作揖行禮。

“小民拜見知府大人。”劉子照反應過來後趕緊行禮,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

他現在可是借着知府大人的勢才可以壓着牧家一頭,要是牧家和知府大人關系更加親近的話,他劉家不就慘了。

“嗯。”柳大人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他是認識劉子照的。原本以為劉家是個可以用一用的,但現在還是算了吧,一個劉家可比不上和這幾位交好。

“既然葉女俠遇見了熟人,不如就讓少俠與牧姑娘與我們一同用飯吧。”另一個跟在知府後面的人笑眯眯的說着。

“不知少俠意下如何?”柳大人順着問道。

“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有了葉青衣當中間人,柳大人很快就與傅斐魚和牧輕塵交談起來,尤其是在知道牧輕塵還參加了這一次宮內訂單的采購後,更是笑眯眯的暗示了不少話。

牧輕塵對于這樣的意外之喜自然開心,不過心裏也在開始疑惑傅斐魚的身份,可以讓知府都以禮相待的人怕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

葉青衣和柳知府在一起不是偶然,在江南這邊官場上蘇州知府對她來說算是比較知根知底的人。她這次就打算借由蘇州知府的手,正式開始理清江南官員的關系網。

在傅斐魚等人走遠了以後,劉子照才敢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随即就帶着自己的兩個小厮拍馬往自己家裏趕。

這下不妙了,牧輕塵和知府大人搭上線了,他們的計劃怕是行不通,要趕緊喊停才是。

“斐魚,我還有要事和柳大人商量,過幾天再來牧府找你。”在飯局結束後葉青衣抽空叮囑了傅斐魚幾句,“師傅的回信也應該快到了,你且做好心理準備。”

“好。”傅斐魚點頭,心裏開始有些緊張。

師傅見到自己寫的信後會不會非常生氣呢?應該不會生氣到直接下山來揪他耳朵吧?

不會的,師傅可是個要面子的人,揪耳朵這樣有失風雅的行為他肯定幹不出來,而且還有師姐在,師姐一定會幫自己說話的。

傅斐魚在心裏給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才恢複正常的心态和牧輕塵站在一起。

“斐魚,剛才那位是你的師姐?”牧輕塵問道。

說實話,她現在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傅斐魚在她的印象裏就是一個有些缺錢、背景不詳、待人真誠、對她很好的江湖人,和什麽朝廷命官的可沒有什麽關系。

“嗯,師姐是師傅親傳弟子,我們從小就一起和師傅學藝。”

牧輕塵點頭,眼裏不由得多了一份思考,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坐在馬車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或許是在思考傅斐魚的身份,又或許是在思考自己對傅斐魚的态度。

夜晚,牧輕塵安靜的躺在床上,桌案上的燭火也已經熄滅,不同夏日有細碎的蟲鳴聲,初冬的夜晚顯得格外的安靜,安靜到牧輕塵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

傅斐魚,她到底是個什麽人呢?

牧輕塵眨了眨眼,忽的嘆了一口氣,開始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了。

傅斐魚如果只是行走江湖的人,自己和她在一起自然是沒有問題,只要兩人好好的成。

但,如果傅斐魚是什麽勳貴子弟,她們兩個的事情在長輩眼裏就是胡鬧了。

自己到底要怎麽辦呢?是舍棄自己對她的好感?還是放縱自己去試一試?

牧輕塵在心裏思考着,眼神慢慢變得堅定起來。

一晃眼,太陽就從落下變成了升起,在天還微微亮的時候劉家老爺就帶着劉子照登門拜訪。

牧老爺這個時候還在用早膳,聽到門房來報後趕緊漱口梳洗,讓人撤下了早膳。

“是什麽風把劉兄給吹過來了啊。”牧老爺整理了一下袖口,笑着迎了上去。

“牧兄說笑了,我們劉牧兩家一向親近,我沒事難道就不能來了。”劉老爺的臉上也布滿了笑容,很是熱情的握着牧老爺的手。

坐下來喝了一盞茶寒暄了一會後,劉老爺就開始步入正題了。

“聽聞令愛昨日遇見了知府大人?”

“噢,這個啊,她也就是僥幸遇見了知府大人然後一起吃了一個便飯而已。”牧老爺微微眯眼,眼裏滿是得意。

自己果然是慧眼識珠,早早的就猜到傅斐魚不是一般人,如果可以直接和知府搭上關系的話,就算散去一些家財也無傷大雅。

更何況,根據他得到的消息知府對傅斐魚可是禮遇有加,那就代表他背後的人身份要比知府還要高。

知府是正四品,比正四品官位還高而且是定居在京城,那就是妥妥的實權在握的高管了啊,這下可有靠山了。

牧老爺想的非常好,恨不得馬上就拉着傅斐魚和自家女兒成親。

“不知府上的傅公子與知府大人是何關系?”劉老爺好奇的問道。

“也就是一般關系,大概是與傅公子師門有關吧。”

說實話牧老爺知道的也就比劉子照他們多一點點而已,只明白傅斐魚的身份不一般,卻不知道她是個什麽身份。

劉老爺和牧老爺兩個人都是人精,你來我往的彼此試探了一個時辰後,才勉強得出了一個合作繼續進行的結果。

當然劉老爺為了表示誠意,把牧家請刺繡大師的幾萬兩銀子退了回來,說什麽劉牧兩家一向親近談錢什麽的傷感情。

牧老爺自然不會拒絕,笑眯眯的收下錢,“那是自然,合作互利。”

劉家這才剛踏出牧家大門,迎面就來了一對官兵,領頭的手裏還捧着一個木盒。

“牧老爺可在?”為首的官兵問道。

“我就是,不知官爺找我何事?”牧老爺幹淨出門迎接。

“牧老爺安,知府大人說非常欣賞牧家小姐的文采,讓我來一些書給牧小姐。”

“勞煩官爺了,不如到裏面喝一杯熱茶暖暖身子。”牧老爺恭敬的接過木盒,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後根了。

“那就不必了,我們還是其他差事,就先告辭了。”官兵朝着牧老爺抱拳,寒暄兩句後就轉身離開。

“牧兄,您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啊。”劉老爺羨慕的說着,就算他的侄女是知府的小妾,他也沒收到過知府特意送來的東西。

看來牧家真的是撞大運了。

就這樣,蘇州知府特意送東西給牧家大小姐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和牧家有過往來的幾戶大人家在接到消息後都不約而同遞過來了帖子,想要聯絡一下兩家的感情。

牧老爺對此事樂見其成,對遞過來的帖子一概都收下,基本每天都要出門去赴宴。

相比較而言,牧輕塵這位傳聞裏的被送東西的主人公倒是比較清閑擾,只要挑着人接待一下就好。

“輕塵,傅公子是不是一表人才,貌若潘安啊。”一個穿着鵝黃衣裙的人坐在牧輕塵身邊,親熱的拉着她的手說道。

聽到消息的人家都摸清楚了情況,知道牧家大小姐是因為傅斐魚才和知府大人搭上關系,所以有不少上門來打聽消息。

“嗯。”牧輕塵面上維持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傅公子很好看。”

“那你可真是有福氣,可惜我已經訂親 ,不然……”陳小姐遺憾的說道,“早知道當初鬧采花賊的時候我就不出門了,說不定傅公子就會到我家來了。”

牧輕塵笑而不語,這個你就放心好了,就算斐魚到了你家也不會與你有什麽關系。

“輕塵可以帶我去見見傅公子嗎?”

牧輕塵依舊微笑,“真是太不巧了,傅公子最近幾日都在忙着辦要事,怕是沒有時間引薦了。”

“真是太可惜了……”陳小姐臉上遺憾的表情更甚。

雖然她已經訂親了,但是貌美的小郎君她也是想多看上幾個的,再不看就沒有機會了啊。

與此同時,正在忙着要緊事的傅公子正在拿着刻刀對手裏的羊脂玉戳戳挖挖的,專注到不行。

“公子不如你先休息一下吧。”傅衣一邊說一邊幫傅斐魚滿上了茶水。

“那不成,我聽聞輕塵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我一定要親自把這個玉簪做好。”傅斐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又繼續投入到了玉簪的雕刻上面。

傅衣眼神有些複雜的看着傅斐魚,想了一會還是決定不說。

現在才是十一月初,牧小姐的生辰可是在十二月末,這期間可是差了有将近兩個月啊。

公子的眼裏真的是只有牧小姐了,一點都沒有發覺最近來拜訪牧府的人多了起來,尤其是那些什麽家的小姐,一個個怕都是沖着公子來的。

不過這樣也好,公子專心的打磨着玉簪正好有理由不用去見那些人,也避免了被那些人打擾。

如果牧輕塵知道了傅衣想法的話,一定會在心裏感嘆一句她好單純,自己可沒有她想得那麽大方。

怎麽說傅斐魚也是她先看上的人,怎麽會容忍有其他無關的人觊觎呢。

當然,牧輕塵是不會告訴別人,有關生辰的事情是她故意透露出來的。

就這樣,心裏懷揣着小心思來的小姐們一個個都铩羽而歸,三步一回頭的離開了牧府。

轉眼三日就過去了,随着碰壁的人越來越多,前去找牧輕塵聊天敘舊的人也漸漸變少。

如果不是牧府大門時不時有別家的小厮經過,牧輕塵還以為她們都歇了心思呢。

冬日的太陽着實沒有什麽威懾力,就算是正午的陽光照在人身上也就是暖洋洋的,只會讓人覺得舒服而已。

傅斐魚和牧輕塵坐在院子裏,開始日常消遣——下棋。

“不成,讓我再仔細看看。”傅斐魚捏着黑子,臉都快要皺成包子了。

輕塵的棋藝怎麽越來越好了,才一刻鐘不到自己就有了敗勢。

“你慢慢看。”牧輕塵悠哉悠哉的品茶,眼裏帶笑的說着。

就在傅斐魚糾結該下哪裏的時候,一陣翅膀撲騰的聲音傳來,雪白的信鴿收起翅膀穩穩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傅斐魚心裏一個咯噔。

師傅的回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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