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周昌榮實實在在的, 被姑奶奶給關起來了。

這事兒要從幾天前說起。

前幾天, 周益生跟他說,金主覺得那三件不太夠, 也一般, 問他還有沒有。他那會兒糾結了半天, 就又發了三件的視頻過去,手中還留了兩件。

他以為這次又是漫長的等待期,畢竟上次視頻發過去後, 他足足等了半個多月。結果沒想到,不過兩天,周益生就通知他, 金主看中了, 想跟他合作,讓他帶東西來香港。

若是平日裏,他總要多思量思量,可這會兒, 他條件的确不允許。他原本是在酒店裏住着,打的主意就是把老娘和老婆孩子都扔給周蓉,他知道, 劉志遠這人面善心狠,錢和公司是要不回來了, 他一是為了惡心周蓉夫妻, 二是為了給自己減輕負擔, 三是為了買賣翡翠不招人眼。

畢竟, 連一手拉扯出來的親妹妹都背叛了,他親媽雖然不可能,可宋雪和周一揚可是沒跟他生活多久,他怎麽可能相信。

結果萬萬沒想到,宋雪和周一揚設計拿了錢跑路了。這錢劉志遠也來路不正,又不敢報警抓人,只能當作花錢買平安了。可劉志遠那種愛財的性子,籌劃了多少年才吞下來的東西,自己沒花用,倒是讓別人給弄走了,你說他心情能好的了?

将孩子弄回來,劉志遠就對周蓉發了脾氣。周蓉開始只當他心疼錢,所以也就忍着,畢竟是自己家的親戚。雖然這錢原本就是周昌榮的。結果後來發現,劉志遠哪裏是一時的脾氣,他是拿定了主意不跟她過了。

這些天,劉志遠是各種惡心事都做過了,先是讓周蓉給他簽合同說是周一揚的錢要從周蓉的個人資産裏扣出來,他不承擔這個損失。後來又沖着老太太來了,非說老太太和那母子倆合夥,坑騙他的錢。再後來,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又覺得周蓉也是摻和在裏面,說周蓉肯定是向着娘家的,才想出了這個法子,和老太太還有那母子倆做了一場戲。

他指着老太太就說她,“為老不修,家賊,你活着幹什麽,不如死了去。你這樣的,只會讓人惡心。你現在兒子不管你,我告訴你,這年頭可沒有女兒養老的事兒,你趕緊走,日後你就是病死了,我們也不可能管你。”

老太太一輩子厲害人,要知道,她原本從老家裏過來,還想要蔣少明的強呢。結果蔣少明厲害死了,直接就給他扔出了房子。她以為蔣少明她管不了,其他人總是能管的了的,哪裏想到,居然被女婿這麽辱罵和逼迫。

老太太實在是受不住,又是知道兒子在本地的,就給周昌榮打了電話,讓他來接自己,原話說的是,“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媽,你就來接我,要不我就死給你們看。”

周昌榮倒是不想摻和呢,可終究那是他親媽,他做不到蔣少明那種親爹都不認,實際上,他其實還挺孝順的,把他媽留下來,也是篤定了周蓉可不能不管他媽才這樣做的 。所以,老太太一求救,他只能出來将人接走了。

可今時不同往日,原先是劉志遠對不住他,如今是周一揚對不住劉志遠。他一露面,劉志遠就跟聞見了腥味的蒼蠅一樣,呼啦啦的撲了上來,意思就一個,讓他說出周一揚的下落。

如今,劉志遠明明是做了虧心事的人,反倒是因着有錢有勢,成了大爺了。

周昌榮一股悶氣憋在心裏,別提多難受了。再加上他媽還一直叨叨,那股子要東山再起的想法,別提多激烈了。

就這時候,那邊說要進行交易,他能不願意嗎?

他直接就按着約定的要求,将東西交給了安保公司,一路護送到了香港。到了那裏,周益生就約定了交易時間,他原本想着一手交貨一手交錢,自此以後,他回去就有本錢重新開始,十年之後,未嘗這個行當裏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哪裏想到,他一進那棟別墅,就被扣下了。紳士風度的周益生轉眼就變了臉,威脅着他的性命,讓他把負責安保的人員都解除了,将那六樣寶貝全部占了去。

那可是周昌榮壓箱底的東西,雖然還剩下兩件,可肉疼啊。周昌榮也顧不得自己被人綁着呢,就沖着一旁,已經讓人把東西搬過來,正一樣一樣檢查的周益生說,“你這是明搶,這是犯法的,你不怕警察嗎?”

周益生一聽就笑了,沖他說,“什麽警察,警察難不成還管家庭糾紛?”

周昌榮臉上就帶了驚愕的表情,不過他也是聰明人,立時就反應了過來,當即就說道,“是蔣少明讓你做的?”

想到了這裏,周昌榮頓時就怒了起來,他自認為這個父親做的也算不錯了,縱然他欺騙在前,可畢竟那是對不住蔣慧茹,可沒有對不住蔣少明。從小到大,自己是最疼他的,就算他将自己攆出了萬福珠寶,甚至動用關系毫不留情的将他手中5%的股份也要走了,他也不曾覺得,那不是自己兒子。

他都退到這一步了,蔣少明怎麽可以這麽對他?

自然,這會兒他這話也說出來了。只是周益生一聽就一副嫌棄的模樣,沖着他說,“這東西本就是蔣家的,你偷梁換柱偷走了,人家找回來,你倒是有理了。再說,”周益生這才說到了點上,“你這樣子欺負蔣家,不過就是覺得蔣家沒人了,剩下的那個是你兒子,他又不能将你怎麽樣,是吃定了蔣家了。可是你算錯了,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家主人,便是蔣東方老爺子的親妹妹,你做的孽,如今到了報應的時候了。”

周昌榮可是萬萬都想不到,都死了的蔣東方居然還能蹦出個親妹妹來。可蔣東方有個失散了的妹妹的事兒,他是知道的,畢竟這些年老爺子也念叨過。

這麽一聯想,他卻是一臉的驚訝,終于将中間的關系捋清楚了。原來這網站背後的人就是那位姑奶奶。而且這位姑奶奶既然敢這麽做,顯然,也是個無法無天的主兒。

他心頭這麽想,可還是不敢相信,質問周益生,“那你們也得講王法。”

這邊周益生已經将拿了張支票來,直接放在了周昌榮的面前,讓他将當初購買那翡翠王冠的錢吐出來。周昌榮哪裏願意,自然是死扛着不簽字的,周益生也無所謂,直接就沖着周昌榮說,“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可知道,我們老太太當年如何在這香港島上活下來的嗎?她要不是黑白通吃,怎敢在這裏綁了你。我就一句話,該拿的拿出來,否則的話,扔你到海裏去喂魚,也沒人知道你怎麽死的。”

周昌榮心裏還是不信,只當是這人诓他的。可周益生壓根就沒給他機會,不簽字就直接拍拍手,讓人将周昌榮帶下去了。

周昌榮只當是帶他去另一間屋子仔細考慮一下,誰知道,電梯卻是通的負三層,等着電梯開了,他那嘴巴都沒合上,這都什麽年代了,這裏居然還有水牢。

他連忙就想往回跑,可怎麽可能呢,那兩個人顯然是練過的,孔武有力,随手就跟抓耗子一樣把他抓住了,直接将他扔了進去。

水牢裏的水冰涼刺骨,足足淹沒了他的胸口,底下的地面有滑不溜秋,可四周卻沒任何攀附的地方,只要他一個站不穩,就要被水淹沒口鼻,從鬼門關走上一回。

周昌榮雖然農村長大的,從小也受了不少苦,可這些年,一是養尊處優的過的,二是真沒經歷過這些,不過一晚上整個人都已經筋疲力盡,搖搖欲墜了。他是想東山再起,他是不願意屈居人下,可他也是個聰明人,命都沒了,還能有以後嗎?

第二天一大早,周昌榮就松了口。

周益生就自己來了水牢,讓他簽支票。不過周昌榮卻是想講條件的,沖着周益生說,“你們總要放了我,我才能把這錢還給你們。”

周益生的回答,卻讓周昌榮心驚膽戰,周益生沖他說,“還沒完呢,放什麽?我記得你手裏還有兩件蔣家的東西,什麽時候你交出來了,什麽時候我就放你。”

周昌榮哪裏想到,他們居然這麽狠?可他轉頭一想,蔣少明是知道那些東西的,自然對他手裏有什麽心裏有數,這是早就列出來等他拿出來了。

他此時倒是想硬,卻也怕傷了自己的性命。只能轉轉眼睛說,“那東西都在京城的銀行保險箱裏,我不去人家不會給開的。你放了我,我自然就交給你們了,我是怕了你們了。”

哪裏想到,周益生一聽就笑了,沖他說,“這又何必勞累你呢,不就是個指紋鎖嗎?你告訴我密碼,我自然也就拿到了。我也把話說在這兒,法治社會了,我們能不惹麻煩還是不惹麻煩,這事兒論理說,是你的不是,偷了人家東西。不過你将東西和錢交出來,我們就放你一條生路。”

周昌榮氣得心裏罵娘,可是卻也不敢如何,只能應了,不過還提了個條件,“總要把我先從這裏弄出來吧。”

周益生倒也大方,非但把他弄出來了,還給了他一身幹淨衣服把他蒙着眼睛關到了另一個地牢裏。然後讓他簽了發票,順便取了他的指紋,還問了保管箱的密碼。

他自從說出這個,就在那間小黑屋裏等着了,反正此時他也沒別的辦法了。

卻不知道,周益生從京城順利的取了那兩樣翡翠出來後,因為姑奶奶不想讓蔣少明知道她的手段,還是讓周益生又費了事運到了香港,一并連那六件交給了蔣少明,只騙蔣少明說,是周昌榮答應了,被他扣下的。

蔣少明心中懷疑,還跟卓睿商量了半天,但終究卓睿不想讓他摻和裏面去,顯然姑奶奶也不是讓他管的意思,就将他安撫下了。

他們這邊一夜好眠,第二日就以“這些東西想要趕快拿到姥爺面前祭拜”為理由,催促了姑奶奶雇飛機,姑奶奶原本也不想讓他倆多糾結,生怕事情漏了餡兒,她雖然原本在蔣少明那裏名聲就不好——拍賣網站的主人脾氣陰陽怪氣什麽的,可終究不希望蔣少明知道,她這些年怎麽過的,所以也就順水推舟,早早的包了飛機,帶着兩個人就回了京城。

倒是周昌榮,原本就在水牢裏待了一晚上,他身體再好,也是人到中年了,在地牢裏雖然吃飯不愁,可終究不知道何時放出去,惶惶不可終日。早就發了燒,病了起來。只是因為不放棄那一絲希望,人卻始終沒有倒下,反而日日沖着那扇小窗戶喊着救命。

只是,周益生哪裏顧得上他,他第一天陪着姑奶奶見蔣少明,第二日将他們送上了飛機,也就是說,周昌榮又生生挨了兩日,将喉嚨都喊破了,周益生才有空想到他。于是,周益生一下來,說能放他走了,他人卻支撐不住,整個人就倒了地。

周益生再怎麽樣,逼問的時候沒傷了性命,這會兒也不能讓人死在他這裏吧。再說,這會兒都法治社會了,真死了人他們也不好辦,扔進海裏那是要冒風險的。

所以,周益生幹脆就讓醫生過來給周昌榮看了看,發現他就是燒大發了,給他打了兩針,等着他燒略微一降,眼皮子一睜開,就直接将周昌榮送到了機場,扔給了周昌榮一張回京城的機票,當然,順帶還有他的手機,和兩版降溫藥,然後就消失了。

周昌榮倒是想找個地治病呢,可又怕周益生變了卦,連忙就上了飛機,就這樣一路昏昏沉沉的回了京城。只是,他走的時候有多意氣風發,這會兒就有多狼狽不堪。等着他自己好容易挨到了醫院,昏倒在急診室門口的時候,腦袋裏閃現的就一句話,不甘!

倒是蔣少明這邊,一路上心情不錯,等着到了京城,他原本是想接姑奶奶先去他那裏住下再說別的呢,姑奶奶卻是想念自己的哥哥,想要先見蔣東方。蔣少明也理解這份心思,他想着,若是他姥爺尚在,恐怕也會先見姑奶奶的。

于是,他就領着姑奶奶先去了他姥爺的墳前拜祭了一下,順便将那失竊的東西都追回來的事兒告訴了他姥爺。

為此,兩個人各有說法。

姑奶奶說的是這些年不易,雖然晚了些,可終究讓他們兄妹團聚了,她也沒個子嗣,日後就會當蔣少明是她親孫子,好好照料的。

蔣少明卻說得是另一件事,他給他姥爺認了錯,覺得東西丢了都是他和他媽不謹慎所致,好在姥爺保佑找回來了,就保證這東西日後再也不會出問題了。

這兩人都是跪着對着蔣東方的說的,卻不知道,站着的卓睿其實也對蔣東方說了點心裏話——原本從飛機上下來,蔣少明帶着姑奶奶來這裏,他就不用跟着來的,姑奶奶知道他要跟着,還來了句,小睿你也太客氣了,這事兒實在不用你費心。

可卓睿什麽人,如今姑奶奶不放心他,他還不放心姑奶奶呢,這女人一瞧就背景深厚,香港那地兒原先亂的很,說不得她就黑白通吃,他真怕蔣少明讓這姑奶奶給坑了。

所以,雖然姑奶奶這麽嫌棄的話都說出來了,他也沒離開,只是淡淡的說,“早就聽說蔣老爺子的大名,我作為晚輩,着實佩服他,去拜拜是應有之義。”

愣生生給擠了過來。

非但如此,他還給蔣東方說了兩句心裏話,他說的是,一是希望蔣東方能夠保護蔣少明,姑奶奶行事太詭異,莫牽連了他。二就是他看上蔣少明了,日後會對蔣少明好的,讓蔣東方放心。

三個人都說完了話,又站了一會兒,就是大下午了。三人都從香港趕過來的,蔣少明和卓睿還好,可姑奶奶總歸是上了年紀,就露出了疲态來。蔣少明連忙扶着姑奶奶,就下了山往回走。

路上卓睿人高腿長,再說又不用扶着姑奶奶,姑奶奶也不喜歡他,自然走得靠前,他們祖孫倆就靠後一些。

姑奶奶這會兒累得不得了,可是卻還是滿心的心思,沖着蔣少明說,“這卓睿跟你很熟嗎?怎麽什麽事都要陪着你啊。”

蔣少明頓時就啞了,他瞥了一眼前面卓睿的背景,心想可不是很熟嗎?這人正追我呢。但終究這事兒他一直是裝不知道的,所以總不能這會兒交代了吧。只能說,“我們好朋友,睿哥幫我很多的。”

姑奶奶眯着眼看卓睿,就點評道,“這人天生一副冷淡樣,他的行事我也讓人打聽了打聽,從來不是什麽好性子,親奶奶大伯侄女鬧成了一鍋粥,他也不曾幫上一幫,這種人,怎麽可能沒事幫你呢。我看他肯定有所圖。”

蔣少明哪裏想到,姑奶奶還打聽了,這是對他多關心啊。只是,他又不想姑奶奶對卓睿印象不好,連忙就解釋,“其實是我求他的,那會兒我走投無路找不到法子,卓睿雖然臉上冷淡,可有路子人也将信義,我就死纏爛打求了他。這事兒是人家幫我。”當然,蔣少明忍不住在心裏說,現在可不是這樣了,現在是他追我了。

這麽一想,蔣少明不知道怎的,心裏還有點隐隐的高興的感覺,只是又不能給外人道,只能硬生生壓下去了。

哪裏想到,他這一句話,卻是半點都沒壓下姑奶奶的懷疑,姑奶奶經歷了多少風雨啊,看他一眼就說,“你呀,想的太簡單了,他要是不願意,你就是跪在地上求他,他也不會同意的。”姑奶奶石破天驚的來了句,“他是在追你啊。”

前面的卓睿,猛然就踉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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