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致莊院裏,二奶奶唐氏難得午覺睡得好,下午晌心情也不錯。她頭罩抹額斜依在軟榻上,正看着身邊的小襁褓。

那小東西軟軟奶奶皺皺巴巴的一團,閉着眼睛睡得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唐氏臉上挂着一絲笑,伸手輕輕捏了捏小嬰兒的小臉蛋兒。

皮膚真是滑嫩啊。

小嬰兒被捏,一張本就皺巴的小臉更是全揪揪在了一起,連眼睛都快不見,壓着眉頭一副要發作的樣子。

唐氏手一松,他眉目就又舒展開了,嘟嘟着嘴繼續睡得渾然忘我。

唐氏笑道:“媽媽你看,這長得,可真醜。”

旁邊徐媽媽見了,笑道:“哪裏醜了?瞧瞧這眉眼,這麽俊秀周正的小模樣,奶奶倒嫌棄。何況現在還沒長開呢,長大還不知道是怎樣一個俊俏的小郎君呢。”

唐氏不信地再四細瞅,“哪裏就能看出來俊秀了,還連将來的模樣都能瞧出來了?媽媽可不是哄人麽。”

“老奴哪敢哄奶奶。小孩子家見風長,一天一個樣,要不了幾天,這身上一層粉紅嫩皮也退掉了,細皮兒就抻開了,眉眼更舒展了,到時候奶奶再看就知道了。”

“有那麽快?幾天就大變樣。”

“那可不,現在看着這麽丁丁點兒大,到明年這時候,就會叫娘了呢。”

唐氏點點頭,想想也是,一歲多可不就會叫人了麽,想想就要應娘了,心裏還是有點小柔軟,不由嘴角微彎,“沒想到這麽快就當娘了……那妩娘倒果然好生養呢。”

便宜娘也是娘啊,将這小子養在名下,至少以後她這一脈香火算是供上了,喜事啊。

有了這個保底兒,自己再繼續努力,力争生娃大業上親力親為,有保障更輕松啊。

徐媽媽見唐氏難得心情這般好,自然湊趣兒,“也虧得奶奶心思機巧,當初一聽她剛過初潮,立馬讓她服侍二爺。這不,一切都這麽順順當當的。”

Advertisement

唐氏點着頭道:“娘說過,剛來初潮的女子,這身子正是妥貼滋潤,極易懷上身子。可不你看,才侍候二爺那麽一回,竟然真懷上了。”

徐媽媽當然知道。只不過女子年紀太小,身子骨還沒長開,所以易懷卻難生,十個有九個都在生時往那鬼門關裏去了。便是僥幸活着,身子也糟賤壞了。

不由想起那藥來。賞她一碗速效藥打發了,讓她少受些苦楚,也算幫了她呢。

唐氏也想起那藥來,問道:“洛音苑那邊如何了?這次的藥效不是立竿見影的麽?”

這事兒徐媽媽也犯嘀咕呢。早晌在藥裏用藥,原想着一劑就完事兒了,沒想到那丫頭竟然扛得住。後來她想想,只怕那丫頭壓根就沒服下那藥吧。

可午飯加的是狠料,按理這會兒也該有消息了才是。

“可能那丫頭睡着,還未進食吧。”徐媽媽遲疑道,“産後都那樣,身子疲虛得無力起身。我早先去看,見她氣息弱得貓似的,不過一口氣兒吊着。估記這會兒子也和小少爺一個樣,只知道睡得任事不知的。”

唐氏對那位是不是即刻就死了,其實沒有那麽上心。原本讓品繡在産房裏見機行事的,既然産房裏僥幸捱過去了,慢慢料理也就是了,并不急于這一時。這事兒交待給了徐媽媽,自有徐媽媽操心去。

只不過她被徐媽媽一句“和小少爺一個樣”,引得有些不痛快,氣恨恨地道:“模樣長得那麽妖俏,小小年紀就能勾引得爺們兒替她贖身,真是個下賤坯子。不是喜歡勾引爺們兒麽?不是喜歡生麽?仗着能生是麽?我倒看看,生完了能是什麽好下場!”

唐氏一口氣說了一大通,微微有些氣喘。徐媽媽輕輕替她拍着,口裏應道:“奶奶說得是。”

待順了氣,唐氏看着身邊襁褓,思忖着又道,“到時還是讓人準備一副薄棺吧,南山莊子上埋了去,好歹有個墳頭,将來這小子若問起自己的親娘來,也不好十分說不過去。”

徐媽媽心道正該如此,等小少爺大了,知道生母難産而死也就罷了,若連個墳頭都沒有就難免讓人猜疑了。

口裏卻直管誇道:“奶奶就是厚道,連這都想到了。要老奴說哪兒一扔不行,又不是什麽象樣的身份,還準備棺材呢。”

有丫頭禀了聲掀簾進來,手裏托盤上是唐氏的藥。

唐氏看着那湯藥直皺眉:“天天喝藥,喝得我呼出的氣兒都是苦的。”

徐媽媽笑着勸道:“先苦後甜嘛,我瞧着奶奶身上象是比以前好多了。”

頭痛腦熱的病疼好不好唐氏也沒那麽在意,反正她從小身子不好,生病生得都習慣了。對她來說,總是懷不上,自然便是身子沒好的,所以對徐媽媽的話全然不信。

身子好多了那送子娘娘在打瞌睡麽?

她示意丫頭将藥先放那,然後幽幽道:“同是女人,我到底是差了什麽了?”

先前就有兩個姨娘懷過孕,雖然沒生下來,但至少說明人家這方面是中用的,怎麽到她這兒就不行了呢。

徐媽媽見她心思又轉到能不能生上,心情又低落下去了,忙打岔道:“奶奶還是先喝藥吧,等涼透了,只怕更苦些呢。再說用完了這藥,還需得隔上一會兒,才能再服那補藥呢。”

邊說邊端起藥碗,胳膊肘貼上試了試溫度,“不熱不涼,溫溫的正好。”

唐氏嘆了一聲,就着徐媽媽的手,一勺一勺喝完了藥湯。她接過徐媽媽遞過來的帕子抹了抹嘴兒,氣餒道:“你說這藥到底頂不頂事,這吃來吃去的,為何總是不見成效?”

徐媽媽笑道:“奶奶別急,這可是咱國公夫人給奶奶尋來的藥方子呢,哪裏能錯得了?雖說藥性慢些,但是藥三分毒,尋常的方子哪敢日日月月的長用?此方卻不但能醫病還能溫補,才正是良方呢。”

那是自然,要說疼人,還有誰比親娘更疼她的呢。唐氏也擠了個笑臉,又無奈道:“實在熬得人沒耐性,想換個快些的方子來用。”

用這方子雖然保險吧,但太過墨守成規也未必醫得好偏疾。還是試試別的吧,誰知哪朵雲彩能下雨呢?

想着,便對徐媽媽道:“幹脆媽媽回府一趟,問問娘上次得的那個方子試得如何了,我等着用呢。”

那是個不知根底的走方郎中留下的,當初吹噓得挺神的。但方子裏有幾味虎狼之藥,便是對了症,也極傷身。

唐國公夫人便攔着不許女兒枉用,說等她先找人驗證一番再說。

至今沒信兒來,自然是沒驗明白。徐媽媽想她若回去催讨,被國公夫人知道她不引着奶奶想開些,倒助着奶奶要行那險招敗壞身子,少不了的一頓訓斥。

因此一時也沒敢應,只繞開話頭道:“這般天天喝水似的喝藥,确是苦了奶奶了。還好二爺回來了,奶奶身子又正好是時候,老奴已經交待人把那補藥料加得足足的,熬得濃濃的,奶奶服用了,沒準很快就有了小少爺的信兒呢。”

若能得一兒半女,縱多吃些苦藥也值得了,可這樣安慰的話她聽過多少遍了?

唐氏往嘴裏含了顆蜜餞,壓下那泛起的苦澀,尋思着道:“你說會不會是沖撞着了什麽?不然怎麽好端端的,偏婦科上就這麽艱難呢?”

雖然她從小是個多病身,但也不是一直纏綿病榻的那種,基本都是吃了藥調理一陣就會見好了的。唯有這身孕上面,吃多少藥都不見效。

事關鬼神的事,誰說得清。徐媽媽只好胡亂應道:“會麽?不會吧?奶奶別多想。”

唐氏卻越想越覺得對,她幹脆道:“媽媽還是明早就回府去,請娘去四處打聽打聽,看可有靈驗些的仙姑道長,請來做做法事也好。”

這個倒是可以有,徐媽媽連忙應下。

小丫頭進來傳話的時候,大丫頭錦繡正在簾外守着。一聽也不是什麽好事兒,便只隔簾禀道:“奶奶得空麽?紅玉說有話回奶奶。”

說起來,她是奶奶身邊的貼身大丫頭,可奶奶雖然對她也親近,卻親近不過徐媽媽去,兩人時常單獨說小話兒,明顯對她就遠了一層去。

萬一奶奶聽了發脾氣呢,她可不要上趕着去跟前觸這黴頭。

紅玉小心地進門,将二爺的話說了一遍。

二奶奶果然心裏就不舒坦了,昨天床上說得好好的,竟就變卦了。看看天還不到晚膳時候呢,竟然這就說晚上不過來歇了?她皺着眉頭問紅玉:“你說二爺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走的?”

紅玉點頭。

唐氏口氣便不大好,讓人下去,揚聲叫錦繡:“你去瞧瞧,看二爺是不是有什麽急事兒,為什麽不回院歇。”

這腿錦繡願意跑,轉身就往書房那邊去了。

書房院門口,程行正在那裏站着,見了錦繡就笑咪咪地過來招呼,“錦繡姑娘來了,是尋二爺的吧?可有什麽事麽?”

知道她是尋二爺的,還完全沒有進去通傳的意思,直接就問有什麽事,可見二爺有交待現在是不見人的。

硬讓通傳只怕最後也落得沒臉,還不如就先好好和程行說話,交好了二爺身邊的人,以後辦事也方便得多。

錦繡打定主意,堆起滿臉的笑來,對程行道:“本來是尋二爺的,不過也無甚要緊事。若二爺不得便,找小哥兒說話也是一樣。”

程行還不滿十一歲,瘦瘦高高一半大小子,滿臉的機靈勁兒。他九歲上就跟着二爺進出了,世面見識,心思眼色,什麽都靈透得很。

心說自己多跟在二爺身邊服侍,二爺不見的人,院門外人就打發了,一般也不見得能見着自己。今兒只不過偶爾在門外站一會兒,竟說得好像專尋自己說話似的。

不過因為二爺身邊的人就數他年紀小,內宅的姑娘女眷們不需大避諱,有事無事的,逮到他就想多套套話的大有人在,一點也不覺得稀奇。

他笑眯眯的,做出副洗耳傾聽的樣子來。

錦繡當然不好直接問二爺為啥不回去睡老婆,至于二爺在書房忙啥,那也不是內宅婦人該管該問的。她要說不好話,唐氏也不會派她出來辦事兒了。

不過她一路上早已經尋思好了說詞,因笑道:“二爺長途勞頓才回府來,昨兒夜裏又為着小少爺出生折騰得幾乎沒睡成覺,今兒又出門應酬,竟是連番的不得好生歇息。二奶奶很是擔心二爺身子,聽說二爺要歇在書房了,特意遣我過來悄悄問一聲,二爺身上可好?可有累狠了?”

若是二爺不好,她便可以進去探看服侍一番。若二爺還好,那不回內院是有什麽事要辦嗎?也不需給她認真交待,只要程行稍提那麽一嘴,她的任務就完成了。

程行見是問這個,就笑着回道:“原來是為這個,那請姑娘轉告二奶奶放心,我一直跟前當差,倒沒聽着二爺喊累,也暫時沒瞧出二爺有疲累的跡象來。”

綿繡見他只說這麽點兒就住了嘴,旁的什麽都不肯多說,便沒再指望着還能問出什麽來。二爺身邊兒的人麽,嘴嚴嘴緊是肯定的。

不過既然他說二爺不累,又笑嘻嘻的一副輕松表情,那就是沒什麽要緊的事兒了。

回去就這般回奶奶也就是了。

不過錦繡卻不想即刻就走,就站在那裏和程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想着時候長了,二爺或是要叫程行使喚,或者聽到他們的說話聲,知道她來了,會叫她進去說話或服侍也不一定。

程行也是這會兒正好沒事兒,二爺不讓人在屋裏服侍,将他攆了出來。他守在院門口正無聊,就在那兒不急不燥地和綿繡扯起閑篇兒來。

這一耽誤,時候就有些大。

這邊綿繡還沒回去,致莊院那邊就已經得了房媽媽之死的信兒來。反正人已經擡家去了,也賞下了喪葬銀子打理好了她的家人,二爺着外院管事兒處理的。

給二奶奶報一聲,不過讓主子奶奶知道有這麽回事兒罷了。

徐媽媽一聽是房媽媽沒了,不由氣恨道:“這個貪嘴不長眼的,倒是活該她。”

沒想到藥又沒落到正主兒身上。這不還得她再下次手嘛。

讓徐媽媽不痛快的是這個。

不過唐氏第一時間關注的點是,二爺竟然去了洛音苑?

剛才有功夫去洛音苑,現在沒時間回致莊院?

“果然生了孩子就有身價了呢,不過死個身邊的婆子罷了,二爺竟然親自去處理!”唐氏憤憤然,手下用力一拂,那藥碗就摔到地上,哐啷啷響着裂成幾掰。

“二爺不過是路過,正好趕上了,順手處理一下罷了。奶奶別想多了。”徐媽媽勸道,一邊指示小丫頭子清理。

可唐氏卻是越想越多。那裏路過而已,就進去殷勤去了?那她這裏呢,他卻過門而不入!

于她來說,二爺去一個剛生過的丫頭院裏,就算什麽都不做,那樣子也是庇護,也是偏袒,也是給那奴才長臉。

并且順帶便的,所有人都會自動對比,于是她這個幾年無所出的人自然面上無光……

唐氏很生氣!晚膳沒胃口。事情很嚴重,大家要小心!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