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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仔細想想,珍妃就算有心,她也什麽都做不了。程向騰一個副都指揮史,能幫她做什麽?多練幾路兵馬給她包抄人家去?并且包抄也只能明着包抄了,那些糟兵頭們連刺客那樣的精細活兒都做不了。

甚至程家軍都不好使。別說程侯爺躺倒了,就算還健壯着,得駐守邊關呢。離京城千遙萬遠的不說,宮闱朝堂那些詭谲算計,兵頭們懂嗎?又不可能對政敵象對真敵人一般大刀掃過,秋風卷落葉。

他們最多在身後讓她仗個聲勢而已。

難道還真兵臨城下玩政變?沒那麽大魄力吧?

這麽想着,也就釋然了。

既然珍妃讓交好唐家,于是武梁就幫着把年禮備得厚厚的,讓程向騰送去唐家,示好一番。

實際上不久前,兩家才友好會過面。那是在唐氏的周年祭上,唐夫人攜女兒媳婦上門,态度還都相當的友好。記得那時,唐夫人執着程老夫人的手,叫着程向騰“姑爺姑爺”的,比唐氏在時還親熱幾分。

唐夫人就象心疼親親兒子一般的語氣,拍着親家母的手背催促着,“月盈去了竟有一年了,想來還跟昨兒一般的事兒呢……只可憐了姑爺,竟是生受的這一年。如今孝也出了,親家母當及早為姑爺再擇良眷啊。有人服侍着,月盈在那邊也能安心……”

說着就眼眶微紅。

然後還幫着張羅推薦了幾家的姑娘。當然個個不是貌美,就是溫柔,端良孝順,性情才氣,竟是各有說道。

當然家世麽,幾乎都是高門庶女,當然也有個別嫡的,只是門第就差些。

反正個頂個的,能讓唐家壓制着就是了。

但做為一個親自給女婿選女人的丈母娘,人家唐夫人已經做得相當不錯了。

武梁知道她是真的高興。因為她雖然沒能及時給四公主找個滿意的小女婿,但太後沒了呀,公主也得守孝呀,不能這麽快就風光大嫁呀。所以程向騰這邊雖然出了孝,但指婚公主什麽的,且還不能夠呢。

可是公主雖說守孝,但那都是過了熱孝遮了人眼就算完的,還是要趕緊把女婿這頭定下來呀才放心呀。

程老夫人笑着認真聽唐夫人細說,不住點頭附和,說待過完年節,就府時設宴,邀各家女眷過來賞春……唐夫人就一力表示會來相陪的,親家母你可別忘了請我呀……

這和唐家明明相當的和諧呀。

所以說,不管珍妃起什麽念頭,那皇子争儲什麽的,畢竟現在離程家還遠着呢。就算真争起來了,擔心若敗了程家逃不了幹系有用嗎?

雖然和她一介奴才不甚相幹,但有小程熙在呢,她能不管不顧自己一個人逃開嗎?自然還是得和程家共進退。

所以這事兒擔心也沒用。而程向騰這出了孝呢,這才是武梁一直放在心上的大事計。

可是這一年來,別說她自己升職轉正了,連個身契的影兒都沒見着呢。就這麽十分用心的,忙忙活活的,做了這近乎一年的管家婆。

是的,管家婆,程向騰就是這般叫她的。

關于繼媳婦,程老夫人當然也有自己的人選,據丫頭透露,可能屬意她娘家表妹的小女兒。程老夫人娘家在江陵那邊,離京城也挺遠,和娘家人原本來往得挺少。

而她娘家表妹家的大女兒,前年嫁進了京城施家,于是這小女兒進京看姐,程老夫人就見過了。那時候老夫人說是惦念鄉音,讓那位小姑娘在程家住了些天。

定下來當然是沒有,不過肯定有見着了摸着手不放,給送個貴重镯子首飾什麽的,然後若有似無給她姐姐透那點兒意思。

而程向騰是什麽意思呢?武梁旁敲側擊問過,這位爺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最後說,他想就這麽守個三年去。然後又對着她上下其手,不正不經起來。

武梁在心裏默默切他:……多麽情深,跟唐氏。

總之上次因為身契兩人争執過後,便再沒有起過争執,但武梁也再沒有機會提提升職的事兒。

煞是急人。

這果然的一出孝,各方提親的都來了。人家程向騰不是升官兒了嗎,長身價了當然漲行情呀。

并且看聖上那行事,沒準這位程二爺要得重用呢。現在邊關不安,敵國蠢蠢小動,武将正得看重。眼看充州那邊就要真打起來了,到時但需要朝廷從後方再派兵,基本上怎麽也跑不了這程家二爺一位吧。

哪怕是職位不顯小将一名派過去呢,有充州多年的牢固的前方基礎做保障,軍功肯定是跑不了的,到時人家肯定還會接着往上升呢。

于是看得清形勢的,善于投機的,都沒少盯着他。

趁着年節串親戚,這互相間言來語去的可不少人遞話過來了。

有多的人可以挑挑撿撿,程老夫人當然高興。但武梁有些小煩心。

還是那個問題:機會在哪兒呢?難道就這般眼睜睜看着這位再娶個回來?

程向騰查覺武梁心情不好,還以為武梁管家中有誰給她氣受了呢,就有些嚴肅地問起來。

結果就聽武梁道:“二爺忙着找新夫人,我應該多高興嗎?”

程向騰:……

然後那天他就問起老夫人此事。老夫人最近興致都在這上頭,左比較右比較的也有點兒花了眼,就挑了幾位圈點出來覺得不錯的,細細講給程向騰聽,讓程向騰選一選。

程向騰轉頭就告訴了武梁,道:“管家婆,你來選。”

武梁:……這個差使還真是,消魂。

那邊珍妃娘娘既然有交待,程向騰也少不得進宮謹見娘娘,去正經回話兒。

和唐家的關系沒有惡化呀,至少不比從前差吧。程向騰也覺得。

那天,深宮裏,兩姐弟就深刻的聊上了。

對于争儲這事兒吧,程向騰是不同意的,他也一力勸珍妃娘娘莫動心思。

首先是莫動程家軍的心思,程家軍還真不見得使得上力。

“娘娘知道的,程家軍向來支持正統,擁戴聖上。從前扶今上上位,既是形勢所迫,更因他是在太子正位上。若如今為了私謀,只怕程家軍中那些一直跟随老侯爺的将領們都不會答應。”

那些老将領們,他們才是從前真正上過戰場以死拼殺的鐵血部隊,也是程家軍的核心力量。及至後來,程向骥做統帥的這些年,除了每年冬天的小股犯邊,邊關一直和平,并沒有大仗給他練兵。

而這麽些年來,聖上一直有意分散軍權,但是卻也一直沒有大動,就因為他心裏對程家軍,還是有一定的信任的。

若程家軍別有用心,聖上會放任到現在不管嗎?

若如今程家軍站隊到一邊兒去,這以後還能是那個偶爾和聖上硬挺也不怕的程家軍麽?

當然你可以不讓他知道秘密行事嘛,然後等改朝換代了,這位成了前任,他放任不放任的,又有什麽關系。

——這話沒錯,可新任領導呢?你一軍隊有所圖謀行事偏幫,新皇不會有大顧忌麽?有一就有二呀,下次再遇到大利益,你不會再偏幫了去?你自已信麽?

所以就算扶持了新皇上位,程家軍也再不會硬氣得起來。

當然程向騰這意思,不是說他就顧着程家軍不顧着自己外甥可能的大位,而是說如今程向骥躺倒,是那些老将們在支撐着程家軍,他們不同意,想依仗程家軍就是空話。

再說了程家軍太遠,遠水不解近渴,京城有個危難也顧不上啊。要不然當年程家怎麽會還得唐家救助呢?而程向骥如今已然身體堪憂,後面程家軍會如何都尚未知——手裏啥都沒拿牢靠,就貿然參與那旋渦,實為不智啊。

何況皇帝如今身體好轉,六皇子年幼未入朝堂,政治才能還看不出來。就算争到大位,能坐穩到最後才算贏啊。

尤其如今大皇子五皇子俱在。雖然不得自由,但皇上未必就有重罰之心。就算大皇子将來下場凄慘,那五皇子也未必。雖然五皇子以前只追随在大皇子麾下,焉知他自己獨樹一幟後會不如這些小皇子?

萬一聖上連大皇子也赦出來,人家實力更強勁啊。看看前面的手筆,幹脆利落,人家沒準就恃聖上舍不得下狠手收拾他倆了,才這般毫不顧忌行事呢?這不,如今人家還不認罪,日日喊冤呢。

六皇子九皇子那小哥兒倆,能頂得住大皇子跟五皇子這大哥兒倆麽?

……總之程向騰挺懇切,細細說了一堆理由。

後無依仗,前有強敵,中間自己個兒也不見得是個金鋼鑽兒……奪谪事兒大,咱別玩了吧……

還有就是,前面幾皇子下場那般慘烈,程向騰真心不願意一家人涉險。

他說姐姐,你平平安安的,六皇子和九皇子平平安安的,咱們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不好麽?

只要兩個皇子不參與進奪嫡大戰中,安生做個王爺,有程家軍在,将來誰上位他們都安全呀。

珍妃和弟弟說着正事兒,也端穆着臉色,如今聽着心裏就覺得有幾分好笑。她不過是讓兄弟交好唐家,就惹來他這許多話來。

難道她要依重程家軍,就是要把程家軍拉回來列陣吓誰嗎?只要程家軍有那個程家的名,而不是叫張家軍王家軍,那提起來就是她皇兒們的底氣呀。這難道還要那些老将們同意不成?

再者,老将們由鄭将軍為首呢,那是程侯夫人鄭氏親爹,自然是自家人。而唐端謹領着旨意去的邊關呢,無論如何也是能籠順一部分人的。唐家這樣的姻親也不算外人吧?交好自然是必須的。

皇貴妃無子,一向與她共進退,唐家也并沒在那幾位大皇子們中摻和。可今上登基時唐家是怎麽表現的?他們又不是無欲無求真正中立的人家,如今也不過是在等個穩妥的機會罷了。

而皇上,別看他還能硬撐着,可皇貴妃和她都知道,宮裏明眼的都看得出來,皇上內裏敗光了,他撐不了太久了。

這樣唐家還要坐等觀望嗎?他們的資源不往她這兒用,她還真想不出來會往哪兒用呢。

所以唐家現在要擺譜就讓他們擺吧,只要他們心裏舒坦就行。去她程家拼品階?拿一個公主拼她兩個皇兒?珍妃扯了扯嘴角。

如果六皇兒還看不出來個什麽,那下面幾個小的更看不出來什麽了。何況除了德妃去個三皇子外還有個小十,其他的小皇子,都是些年輕的宮人所生,沒有一個生母有背景的。

她如何能不争?她如果不夠格,那還有誰夠格?

做為有皇兒的後宮妃子,說誰沒肖想過那個位子,那說出去就是個笑話。你自己信了,旁人也不會信的。

總之她就從程向騰的那些理由中,聽出了一個最關鍵的:怕東怕西的,其實就是他如今“有家小之念,無争鋒之心”了。這個弟弟,從小就比老大硬氣果決些,如今,他竟是軟化了。

不過到底還是顧念着她這個姐姐的,倒也為她求個安生。

珍妃娘娘收起嘴色那點兒冷硬,緩緩嘆了口氣,開口時語氣卻有些亢亮,她道:“二弟你看看,如今前面幾位大皇子俱傾覆,輪也輪到六皇子了吧?再說輪到了不争能行嗎,不争別人也嫌你擋道呢,何來的安生?如今你是在怕麽?你是想避麽?這樣象我程家兒郎?……”

程向騰倒不怕珍妃質問或激将,不過姐姐這聲調,他知道了,她意已決。

……

姐弟倆說了很多話,程向騰回府後便神思很有些凝重,也有些煩燥。以至于程向珠笑嘻嘻把程老夫人讓三月三去踏春的信兒告訴他時,他似乎是有一瞬的茫然,然後忽然迅速轉頭瞥了旁邊的武梁一眼。

武梁想,時間真快,倏忽之間,唐氏已經去了一年了多了。這位爺大約也挺多年沒去逛過什麽廟會了,這都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都。

老太太本來想在府裏辦春會的,兒子該相看了,女兒也該給人相看了,正好府裏也借此掃掃之前的郁氣。

只是後來想想,到底國孝未過,不宜操持。再者那些女子,也不都是相熟人家的女兒,猛的都叫過來,難免惹眼。

因此只是大家互相暗中約了,三月三,廟會上見去。

武梁的心思挺複雜。三月三她也被允同去。于是,她都說不清自己是該笑呢還是該笑呢。她真的去替這位爺相看去?有沒有那種擡進門就死的病秧子提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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