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舊地

秋樹是個喜歡适當熱鬧的人,只偶爾會想要一個人獨處。

這樣沉默的進食環境,讓她控制不住想要說話,又或者是因為對面坐着的是游芒。

但是,游芒好像又生氣了,秋樹覺得有點愁人,這比哄對象還更加難。

那邊游芒擡眼看她,又垂下眼簾:“今天怎麽想到在天臺找我?”

游芒主動開口,秋樹本來應該感到欣慰的,可這個開頭讓她感到頭大。

如果不想火上澆油,就應該說“我把學校都找遍了,上天臺來碰碰運氣”,可秋樹不想對游芒撒謊。對于她來說,游芒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她也不想面對着游芒,時時刻刻都在用謊言哄騙對方。

“上學校論壇找到的。”

無數經歷告訴秋樹,面對這樣的情況,要盡量保持鎮定。不然你一露怯,對方心裏的算盤就啪啪響。反而鎮定的模樣,對方也會拿不準到底應該用什麽樣的态度回應,特別是對方本身并不介意這件事的情況下。

游芒問:“什麽論壇?”

秋樹知道,游芒沒有手機,一是因為家境貧困,買不起;二是沒有朋友,不需要。估計對方的第一部手機,還是上大學自己打工買的,那時候游芒都已經簽約星皇,有手機也不會想到去關注高中的事情,更無從得知,自己以前念的高中還有個很有名的論壇。

秋樹神态自然地從衣兜裏掏出手機,把論壇翻出來給游芒看,還有今天發的“尋人”帖子,簡單講解了下這個論壇。

她邊講,邊關注游芒的臉色,只要對方露出一點點不舒服的神情,她就會打住話題。可惜的是,想要從那張冷淡的臉上找到外露的情緒,十分困難。

游芒沒有怪秋樹,她只是瞥了秋樹一眼,眼裏似乎深藏着其他的情緒:“是挺方便的。”

秋樹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等再去看,游芒照舊是以前那樣冷冷淡淡的樣子,她只能笑笑:“嗯。”

吃過飯,兩個人回去又複習了一遍。今天月考,晚自習也是想去就去,算是默認的放個小假。

有的人則是被老師叫去幫忙改卷子了,秋樹和游芒也被叫上了,卷子是封線的,看不了名字。如果答案寫在封線區域內,改卷子的人看不見答案,那對方就拿不到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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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兩人過去改了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回來——高二年級幾個班的老師都在一個辦公室,她倆坐的位置就在面對面。

秋樹覺得脖子和腰有些酸疼,她站洗手池那裏扭了扭腰,就當做是運動了。游芒過來洗臉,破天荒地看她一眼,然後又走了。

秋樹無聲地笑了下,搖搖頭,兌着熱水洗漱完,也跟着上床了。

她默默數着日子,明天就是周五了,放學就要回去一趟。她扭頭朝游芒的位置看過去。

游芒睡覺很乖,夜裏秋樹偶爾幾次被夢裏的慘狀驚醒,朝游芒的位置看過去時,對方都維持着剛上床的姿勢,一動不動的,和她那刻板的性子如出一轍。

有時候早上她比游芒先醒,能看到對方仿佛晚上就沒翻過身,就像是一個按照劇本活着的機器人。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估計很難把現在的游芒,和以後的游芒聯合在一起。還不如說是對方身體被人穿了更可信。

現在,游芒睡在那裏,讓她猜不出來,對方到底睡沒睡。

她放輕聲音:“睡了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要換成其他場景,估計能把人吓一跳。

秋樹的聲音很快消散于寝室,游芒沒有回答。

秋樹想了想,明天也能說,就翻了個身也閉上眼睛睡覺。

對面的游芒:……

第二天早上,每個人的表情都要輕松很多,因為這是這周的最後一天需要上課的日子,明天周六周日就能休息。他們是知道高三的生活的,一周只有一天能休息,也就越發珍惜現在的生活——當然,就算不知道,也還是會很珍惜。

不管是成年人,還是學生,大家都愛惜假期。

上午上完課,秋樹去找游芒的時候,對方正坐在教室裏寫卷子。

整個三班只有她一個人,像是在等秋樹。

秋樹眯眼笑了,她挽着游芒的胳膊朝食堂那邊走,語氣像平時那樣輕快:“你怎麽不先去?還好我今天出來得快。”

游芒停頓一會兒才回答:“現在人多。”

秋樹笑了笑,她越發覺得這是游芒在等自己。因為她們過去的時候,剛巧趕上了食堂人最多的時候,高中三個年級的人都擠在這個食堂裏,前面推着的小車就跟未來馬路上的汽車長龍一樣。

只是大家動作都快,遠遠就看中了自己想要的菜色和點心,等手推車過去了,擡手就拿過然後排着隊往前走。

今天運氣不太好,等拿好飯菜出來,常去的角落位置已經有人了。兩個人就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食堂管得嚴,特別是中午,随時随刻都有學生會的人守在門口,不允許有人把飯菜帶出食堂。除了一些帶有包裝的、從超市裏帶出來的零食。

在這裏坐下沒一會兒,就有人不斷過來跟秋樹說話,有些是閑扯聊天,有些則是說到學生會的事。更扯的是,還有人跟秋樹聊起公司項目的。

秋樹一一應對,等對面的游芒飯都快吃完了,秋樹這邊幾乎就沒怎麽動過。

眼看午休的時間快到,秋樹随便吃了幾口,就去超市買了點面包帶走。

去教室的路上,游芒沒怎麽說話。

秋樹說:“對了,差點忘了跟你說件事。”

游芒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沒有回答。

秋樹見怪不怪,繼續笑着說:“這周你去我家玩吧。”

游芒還是沉默着不說話,秋樹還想勸說幾句,教室已經到了,鈴聲也在此時響起。周圍的學生都跟呼啦的小鳥飛回教室,也有人就在外面逗留片刻,等着班主任過來了,才慢悠悠地往教室裏走。

游芒就是在這個時候,丢下秋樹回了自己的班上。

就跟文學社的事是一樣的,不說話。

好像,還有點生氣。

秋樹想了想,也回了自己班上。

下午放學,昨天做過大掃除,今天只需要地面掃幹淨就可以了。

秋樹一早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一宣布放學,她就快速溜出教室,去三班找游芒。哪怕游芒不在教室,她也能把人給找出來。

結果游芒就在教室裏,正慢吞吞地寫着卷子。

三班的班主任朱老師話很精簡,從老師的角度來說,可能會覺得他對學生不夠上心,對于學生來講,他們喜歡這樣的老師,不會太拖堂,上課無聊了還會講點小故事吸引學生的注意;就連放學,朱老師也只會叮囑注意事項,然後就宣布放學。

所以秋樹過去的時候,三班的人都走完了。只有幾個人在教室後面商量着誰去倒垃圾的事。

秋樹沒有進三班教室,而是就靠在窗戶那裏,滿臉好奇地看着游芒的動作:“還要寫多久?”

游芒沒說話,筆尖都沒有停一下。

秋樹又說:“司機已經在校門口等我們了。”

游芒放下筆,擡眼看她一眼:“去你家幹嘛?”

秋樹中午和游芒說過,是去她家玩。

但對上游芒的目光,她又改了口,笑着說:“去我家放松放松一下神經,萬一我有不懂的地方,不是還可以請教你嗎?”秋樹厚顏無恥地悄悄把自己也放進去了,她想着,萬一游芒真的因為她而答應下來了呢?

游芒動手将自己的卷子和書本給裝進包裏,然後起身。

司機開的車在校門口一衆豪車裏有些不起眼,只有對車感興趣的人才會知道,這是全球限量版系列,有錢都買不到。

車內很舒适,秋樹上車後就在觀察游芒,游芒上車以後沒有什麽不适,像小說中的那種拘束感更是沒有,就跟在自己後花園閑庭漫步一樣。

也可以這樣說,對方坐的是自行車還是豪車,你從她臉上看不出來。就跟她吃點心和吃電池同一個表情,是一樣的道理。

前面司機叫了秋樹一聲小姐,又問了下游芒的身份。

秋樹笑着說:“這是我同學。”

司機又說:“游同學好。”

一個是小姐,一個是同學,一個簡單的稱呼像是在提醒着什麽,瞬間拉開兩人的距離。

學校到游家不算太遠,是在H市一個有名的別墅區——樹德很多人家也是在這裏,小區內的綠化設計得很漂亮,也很大氣,設備設施也是面面俱全。

後來,別墅區的一位住戶還把別墅區隔壁給買下來,種植了一大片的向日葵,後來嫌棄向日葵花期過了光禿禿的不好看,又種了其他觀賞植物和花卉,還請了專人看護。

幾年後,有導演看中這裏的風景,想要借地拍戲,被主人給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導演惱羞成怒後對着花園拍了照發在日浪上,說現在H市寸金寸土,大把人沒地兒住,竟然還有人在這樣繁華地段修建私人花園,政府竟然還對其視而不見。他認為,這樣的花園就該取締、強拆才對。

結果花園主人手續、産權證樣樣齊全,完全是合法的。

那位導演後來怎麽樣,暫且不說。

但這件事在網上這麽一炒,私人花園成了H市有名的“旅游景點”,明知道沒辦法進去,依舊有不少游客前來游玩,就為了在花園外面拍個照。

雖然不能進去,但僅從外面依舊能看出那座花園有多美,也不外乎人家導演會看上這裏。

當然,花園是秋樹搬家以後才有的,導演和花園這件事則是她回國以後聽朋友說起的。

只是重回舊地,想起了這些。

秋樹也沒有“搶占先機”率先起個花園的想法,她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到了家,司機在門口将車停下來,等兩人下車後,他就把車給停到車庫去。

這是秋樹重生以來,第一次踏入這個家。

上輩子,秋樹高中畢業以後出國留學,秋氏涉及的行業越來越寬泛,秋氏夫妻因為工作原因,幹脆就換了個城市居住。這裏的房子久沒人住,秋氏夫妻就把這棟房子送人做人情了。

游芒寄出的明信片上面,收信地址就是這裏。

秋樹心中有些感慨,她無法去預料,當初如果她收到了游芒寄的明信片,會是怎樣。又或者,游芒就是故意選擇的郵局?

秋樹看向旁邊低垂着眼,沒有多看房子一眼的游芒,不由笑了起來,語氣裏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懷念:“怎麽都不看下我家房子長什麽樣?就不怕以後來,認錯地方?”

游芒動了動嘴,似乎是想說什麽,結果說了別的:“不會。”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紅屋頂的別墅,心說,不會認錯的。

秋樹看着游芒,笑了笑,沒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游芒:有一個問題。

秋樹:什麽問題?

游芒:是我掰彎你的,還是你自己掰彎自己的?

秋樹:不都一樣嗎?反正都會彎,愛你~

游芒:(掩飾開心)嗯,知道了,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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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箱: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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