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試着

和“重生”過來的游芒在一起生活, 比秋樹想象中的要有難度一些。

雖然對方還是頂着那副殼子, 可對方稍微表現得扭捏一點, 又或者是害羞, 弄的秋樹也渾身不自在起來，好像就是跟個有點熟悉的陌生人一起。

秋樹表面上沒流露出什麽情緒, 可在行為上已經默默劃下了标準，把游芒當做一般朋友來對待即可。

游芒當然是敏感地察覺到對方的變化, 比如在公司秘書叫她一起去吃飯的時候, 她坐在椅子上沒動, 嘴巴卻蹦出一句讓秘書十分難受的話：“總覺得，我不應該去食堂吃的。”

秘書堅強地笑着說：“今天秋姐沒有來送便當嗎？”

腦子裏一閃而過幾個片段, 游芒立刻知道了哪裏不對, 她擡手示意秘書出去，然後專心思考起來：昨天秋樹沒有和她一起睡，估計今天也不會。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回去, 能不能吃到秋樹親手做的飯菜。

果然，回到家秋樹沒有讓她失望——沒有做晚飯。

秋樹像是才忙完工作室的事——也可能是剛玩完游戲, 她正伸展腰肢, 游芒盯着她不小心露出的細腰看。秋樹發現游芒後, 她瞄一眼時間，笑着說：“今天我們出去吃。”

游芒嗯一聲，主動出去開車。

秋樹說：“沒想到還會開車，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游芒的語氣有些幽怨道：“我的‘車技’還不錯，你要試試嗎？”

本來以為秋樹會害羞, 結果秋樹卻是輕輕一撩頭發，笑得一臉純潔懵懂無知：“我不就正坐在車上嗎？好好開。”

游芒：……

秋樹說這幾天工作室的事情太忙了，估計也會像游芒那樣坐班，這幾天都沒辦法在家裏開火。還說因為游芒現在不記得，避免做出一些不必要的解釋，就先不要去秋庭荭和舒馨家了。

游芒問：“那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吃飯嗎？”

秋樹盯着窗外，臉上是游芒再熟悉不過的笑容：“這就說不好了，工作室還在上升期。”

游芒：……

游芒覺得，等家裏廚房重新開火，估計得等她徹底想起兩世的記憶。打心底裏來說，她覺得秋樹就是在故意躲她。

沒有性-生活，晚上睡覺再也沒有柔柔軟軟的抱的人了，飯也吃不香，早晚的吻也沒了……幸福指數直接降到冰點，游芒覺得，“重生”并不舒服。

秋樹不知道在想什麽，只用導航設置好路線，到了以後就下車了，說自己先進去，讓游芒停好車就過來。游芒看了秋樹一眼，那一眼似乎特別委屈，可秋樹還是沒有改變主意。

兩個人面對面地坐着，兩人吃飯都沒有發出聲音來。秋樹倒是沒有盯着手機玩，但也不怎麽說話就是了。游芒幾次想要開口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沉默無言地垂下頭。

秋樹擡眼瞥了游芒一眼，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更像是學生的樣子，倒是沒有以前大明星游芒的感覺。她放筷子，笑着問：“你……是怎麽重生的？”

問的不是用什麽方式重生的，問的是對方什麽時候重生的，像是在問她知道多少一樣。兩人攤牌那天，游芒的确說了很多這輩子沒有的記憶，但是卻沒有說過怎麽重生的。

游芒眼睛一亮，但又黯淡了下去，她說：“就是……死了以後，睜眼就回到了這裏。”其實她撒謊了，她并不是在那個時候重生的。

秋樹哦一聲：“那你就是全部都記得了。”

游芒點頭，嗯一聲。

秋樹又說：“對了，上輩子你寄的那個明信片，我收到了。”

游芒嗯一聲，說：“我知道。”

秋樹眯了眯眼，沒再多說什麽，只是拿着一杯檸檬茶在喝。游芒喝的是奶茶。

她看到秋樹在喝飲料，就也端起來喝了一口，末了就放在桌上沒有再去動，秋樹問她：“不喜歡？”

游芒是記得珍珠和檸檬的，現在被問起，情緒不高地說：“覺得太甜了。”

游芒以前或許是喜歡甜的，可時間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檸檬的酸甜度，現在重新喝起奶茶，一下就喝不習慣了。其實秋樹也是好心，擔心她喝不習慣才點的奶茶。

說到這裏，游芒心裏竟是有了一點點的嫉妒。

如果秋樹不是那樣區別對待，說不定游芒是滿心歡喜和竊喜，可在被秋樹冷淡以後，她卻是羨慕起這輩子的游芒。

“對方”的經歷和她一樣，都是過得不大好，但這家夥不僅得到了秋家的照拂，最終還得到了女神的垂青。雖說都是自己，但是被秋樹這樣一區分，她就好像是另外一個人了。

這下，游芒是徹底吃不下飯了。

她伸手抓抓頭發，舉手投足間帶着不自覺的性感，在她看來，她是有些苦惱的。以前能大大方方地面對秋樹，是因為對方不知道她的這份心思，現在不同了，因為好不容易才得到，所以顯得小心翼翼，結果……人家并不愛她。

不，是愛她的，只是愛的不是這個她。

想着想着，游芒心裏越發不甘，這輩子的游芒能有這樣的“運氣”，這都依賴于她上輩子給秋樹留下的印象，頗有點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意思。

當然，這些話游芒是不敢說出來的。

游芒暗自反省，也是剛剛的嫉妒沖昏了頭腦，實際上，秋樹願意繼續和自己住在一起，就已經非常幸運了。她可不能太過得寸進尺。

秋樹是不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人腦袋裏正演着戲，見游芒吃得差不多了，就和對方說先回家。

照例是游芒開車，她正要把車開回去，秋樹忽然問她：“要不要去兜風？”

回去了秋樹肯定又會“找借口”和自己分開，這會兒提出一起出去兜風，游芒簡直不能再開心了，當下點頭說好。然後就沿着郊外開去。

慶幸自己擁有這輩子游芒的記憶，她知道秋樹更喜歡哪裏。

首都這邊郊區有一片風景區，再往遠一點的方向開過去，那裏就有一片淺淺的石灘，在漲潮的時候，這裏的石頭都會被淹沒。現在過去正是退潮，石頭都暴露在空氣裏。

去得早還能看到有人在裏面翻找造型好看的石頭，據游芒的一個生意夥伴說過，他專門花了幾萬塊錢買了一個石頭。那石頭是橢圓形的，沒什麽特點，就是比較大，上面有個疑似九玄仙女的花紋圖案。

對方把這石頭誇得天花亂墜，恨不得讓游芒也花錢買一個。

游芒剛開始還真動了心思，想要買一個能象征自己和秋樹愛情的石頭。她這想法不知道怎麽得就被秋樹給發現了，秋樹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後丢下一句：“我怎麽就和一頭小豬豬結婚了？”

“小豬豬”就此打消了買石頭的想法。

因為後來秋樹花了更多的錢，買了個用玉雕刻的。

游芒還挺喜歡的，放在盒子裏時不時拿出來看看，直到有一天發現這玉掉色了。

她懷疑秋樹是買到了假的，結果秋樹直接把玉往水裏泡了十來天。

游芒：原來玉還會脫水啊。

現在依舊有人在撿石頭拿去賣，當然也有人買。

兩個人去玩的時候，秋樹偶爾也會撿一塊一石頭過來，似笑非笑地說：“大老板，你看看這石頭怎麽樣？要不要買一個？算你便宜點。”

游芒就知道，這梗是過不去了。

現在，黃昏将遠處的天空染紅，像是一只巨大的手在空中攪亂，将那一匹霞彩攪得四分五裂。還有淡藍色的雲在遠處，有人帶着三腳架在這裏拍攝風景，也有帶着小孩子過來就着淺灘洗車的，還有順便給狗洗澡的……

秋樹和游芒站在橋上，依着石欄看着黃昏，風吹過來，撩起兩人的長發，在風中糾-纏在一起。

關于這裏的回憶，游芒正一點一點想起來，旁邊的秋樹就笑着說：“老板，下去撿個石頭呗？”

于是游芒從重生開始，心中的郁結一下就散了，感覺整個人都風輕雲淡起來。

她扭頭看着秋樹，臉上是好看的笑容：“一起下去？”

秋樹就笑着嗯一聲，和她從側邊下去。

石灘路不好走，秋樹是穿着平底鞋倒也還好，游芒雖然穿着高跟鞋，可就跟走平地一樣，還會回過神拉秋樹一把，她說：“這比拍戲要簡單得多了。”

秋樹就像是一下找到了重生前和這人聊天時的狀态，她笑着想了想，問：“你這，上輩子高一點，還是現在高？”

游芒回憶自己的身高，答道：“這輩子。”就連皮膚都好了很多。

秋樹笑了笑，又問她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有“以前”的，也有現在的。

直到夕陽徹底沉淪，兩人才打算驅車回去。

車子開在公路上，回到市區後，趕上高峰，在路上堵了很久。

久到秋樹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朦朦胧胧間似乎聽到游芒說了句話。

“可不可以，試着再愛上我一次？”

那話很輕，像是小心翼翼，像夢裏的呢喃。

秋樹閉着眼睛，帶着濃濃的睡意道：“我這不正在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