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兩架機甲在賽場上纏鬥，如兩頭雄獅互相撕咬，氣勢洶洶，互不相讓。

然而随着時間流逝，其中一架卻漸漸顯出弱勢，顧閱咬牙，心裏的不安逐漸擴大。

他感覺力不從心了。

父親還在時他也跟過哥哥一起訓練，後來雖然沒有進入軍校，但父親教過的技巧他還熟記于心，大賽開始前更是沒有停過訓練……怎麽也不該輸給眼前這個，曾經當衆侮辱過他哥哥的謝星。

謝星明明是B級精神力，怎麽會變成A級……

“小心！”

一個晃神，顧閱聽見護航員的驚呼，防禦盾碎，謝星機甲的鐵拳已貼到他臉前。

顧閱瞳孔猝縮，他的身體先于意識做出反應，本能夠擋下這一拳……但他的機甲在那一瞬間，居然什麽反應都沒有。

怎麽回事？！

砰！

觀衆席上，顧瑾霍然起身。

周圍一片嘩然，因為謝星的機甲已經将顧閱機甲錘翻在地，騎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猛砸而下。

“那架機甲不反抗的的嗎？”

“被打懵了吧，真菜啊。”

“明明剛剛還打得有來有回的啊，真沒勁。”

駕駛室內，顧閱牙齒滲血，他的精神力已經被提升到極限，然而機甲卻如同死了一般，完全不受他控制。

Advertisement

“投降吧！”

護航員焦急道，“我們還有比賽，再這樣下去機甲就要被他毀了！”

他話音剛落，堅硬的駕駛艙外殼在猛烈的攻擊下裂開細紋，而後猝地破碎。

與此同時，顧閱再不甘願，也只能按下投降鍵。

滴——

比賽結束的提示音響起，這意味着謝星已經獲勝，但他并沒有停下動作，而是通紅着雙眼，嘴角咧開一個興奮到猙獰的笑容。

機甲鐵拳裹挾着風聲，朝着沒有駕駛艙保護的顧閱砸了下去！

“不好！那個駕駛員瘋了嗎？！”

觀衆席響起驚呼，諾頓只覺身邊虛影一閃，顧瑾已經沖向了比賽臺。

但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機甲已經揮出的拳頭，顧閱是以精神體登錄星網，受傷會立刻回到現實，但謝星這一拳如果砸下，定然會将顧閱碾碎！

精神體被碾碎留下的心理陰影一輩子都無法抹去，甚至于顧閱的神經也會受到創傷……曾經有人參加機甲模拟大賽而被殘忍“殺死”，現實中的本體直接成了植物人，永遠無法醒來。

顧閱從未覺得“死亡”會離他那麽近，機甲冰冷而猙獰的巨拳已經貼到臉前，那一刻，他的大腦完全是空白的。

——然後下一秒，他被旁邊的人用盡全力推開了。

死神的鐮刀砍空，顧閱猛然回神，他眼睜睜看見自己的護航員被謝星機甲砸穿，星網的保護機制瞬間啓動，護航員身影消失，回到了現實。

這一系列變故不過短短十幾秒，機甲模拟賽的工作人員已經反應過來，沖上比賽臺宣布比賽結束——所有人在參加比賽前都簽訂了一切後果自己負責的合同，謝星的行為并不會讓他失去比賽資格，頂多受到一些處罰。

“……”

顧閱在護航員被強制下線後也第一時間退出了星網，顧瑾看着比賽臺上機甲碎了一地的殘骸，眼底如風雨欲來的海洋，将一切驚濤駭浪都壓在死一般的海面之下。

十分鐘後，顧閱收到了來自自己哥哥的通訊。

“地址。”

那邊顧瑾嗓音冰冷至極，顧閱被吓了一跳，他還從沒見哥哥這麽生氣過……難道是自己的事情被發現了？

顧閱心裏打起了鼓，他猶猶豫豫不敢出聲，那邊的顧瑾又重複了一遍，依然是簡單而冰冷的兩個字，卻讓他狠狠地一哆嗦。

果然是生氣了。

“我……我在聯盟醫院……”

顧閱試圖圓謊，“陪同學……”

他話還沒有說完，顧瑾就挂斷了通訊。

“……”

接下來簡直是死刑犯等待處刑，漫長得要将人熬死。也許是五分鐘，也許是一個世紀，顧閱終于等來了行刑人——他哥。

“哥！”

顧瑾才一出現，顧閱就撲過去抱住他的腿，哇哇大哭，“我錯了，你別打我！”

顧瑾：“……”

顧瑾盯着顧閱看了幾秒，确認他弟弟一點事情沒有，再移開了視線。

顧閱在一間私人病房裏，但躺在病床上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護航員。

那個護航員在星網裏用的是一張虛拟臉，在看到他真人後，顧瑾一下子皺起了眉：“怎麽是你？”

那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和自己omega離婚，讓安依同意他娶顧瑾的……的克萊爾。

克萊爾精神體收到創傷，現實中的精神也不是很好。他躺在病床上，沖顧瑾虛弱地露出一個笑容：“小瑾……”

顧閱：“？？？”

他看看克萊爾，再看看顧瑾，臉上神色跟見了鬼一樣：“你認識我哥？？”

克萊爾多年前追求顧瑾時顧閱年紀尚小，并不知情。後來安依又有意瞞着他，因此他也不知道這個人通過讨好他媽，差點把他哥娶回了家。

克萊爾道：“曾經認識，但是……”

他咳嗽幾聲，沒有說下去，而是低低地沖顧瑾說了句“對不起”。

顧閱：“……”

他忽然有點膈應。

顧瑾在顧閱頭上呼了一把，擡手示意他滾出去。

顧閱當然不想走，但他最怕自己哥哥一句話不說的時候，只能縮着頭，跟個鹌鹑似的溜出了病房。

幾分鐘後，顧瑾從病房走出，臉上神色看不出喜怒。顧閱見了立刻圍上來，道：“哥，我——”

“你什麽都不用解釋，”

顧瑾冷冷道，“不想挨打就閉嘴。”

顧閱委屈地：“……”

顧瑾回頭看了病房一眼，道：“照顧好他。”

他說這話的語氣就像監獄長的“別讓他給我跑了”，顧閱聽了一愣，還想問什麽，顧瑾卻已經離開了。

……

與此同時，謝家。

謝星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低着頭，大氣不敢出。

他旁邊站着他的父親，謝家家主，而在他們面前坐着一個貴婦人，不是別人，正是顧恒元帥的遺孀，現任首相安格的姐姐——安依。

不久前，安依找上謝家，剛從比賽下來的謝星這才得知自己上一場對手居然是顧閱，而護航員是林恩家族的克萊爾，現在已經住進了醫院。

林恩家族尚不值得擔心，但顧閱确實是他們得罪不起的人。和顧瑾不同，顧閱是A級alpha，還是安依最寵愛的小兒子……所以安依一上門，謝星父親謝乘就扇了他一巴掌，讓他下跪給安依道歉。

這一跪就是半小時，直到安依将涼透的茶杯輕輕擱在桌上，松了口，謝星還是不敢站起來。

“是我教子無方，幸好顧小少爺沒受傷。您放心，明天我就讓這逆子親自上門，去給顧小少爺道歉。”

謝乘面上帶笑，心裏想罵人。他這個混賬逆子上次還因為得罪顧瑾直接被淩上将送進醫院，這才剛放出去沒多久，又因為得罪顧閱被安依找上了門！

到底是抽了什麽瘋，為什麽總喜歡觸顧家的黴頭！

謝乘越想越氣，恨不得能一腳把謝星踹死。但這畢竟是他獨子，再生氣也無濟于事，只能打落牙齒自己吞。

安依要走，謝乘親自送客，門口站着一個傭人，安依目光原本只是輕描淡寫掃過，但在看見傭人的臉後，瞳孔極不易察覺地一縮。

傭人恭恭敬敬地俯首：“夫人。”

“……”

安依面無表情地向前走去，就好像她剛才只是随意瞥了這個傭人一眼。

——但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拳頭逐漸攥緊，精心打理過的指甲沒入肉裏……居然在微微顫抖。

醫院外，顧瑾登上私人飛艇，讓智腦連接了一道他從未主動撥過的通訊。

不過幾秒，通訊被接通，淩霆的身影出現在顧瑾面前，他應該剛從軍隊回來，軍裝筆挺，摘下修長手指上的白手套，安靜地看着顧瑾。

顧瑾對上那目光，沉默幾秒，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黑市曾經流通過能夠影響精神力的藥物，大多出自星盜之手。”

淩霆颔首：“是，後來聯盟軍隊剿滅了大批星盜，那些藥物也消失在了黑市上，多年沒有出現過。”

他并沒有說是誰率兵剿滅的星盜，但顧瑾知道那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顧瑾道：“我懷疑謝家從某種渠道購買了這種東西，又或者，他們和星盜有勾結。”

他曾經被一枚芯片壓抑了多年的精神力，對這種東西再敏感不過。謝星精神力突然猛增，之後又不顧比賽停止對顧閱下手，要麽是他性情暴戾，要麽，就是他控制不住這股不屬于自己的力量。

淩霆顯然知道比賽上發生的事，嗓音低沉而令人安心：“放心，我會派人去調查。”

顧瑾點點頭，不說話了。

然後兩個人就短暫地沉默了一會。

“……”

氣氛忽然有點尴尬，隔了幾秒，淩霆道：“這是你第一次找我。”

可惜并不是私事——如果謝家真的和星盜有勾結，那就是關乎聯盟的大事了。

顧瑾：“哦。”

“……”

然後兩個人就又沉默了起來。

“太尴尬了，”

白澤忽然出聲道，“要給您放首歌嗎？”

它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淩霆捕捉到了：“誰？”怎麽是個男人的聲音？？

“我的機甲，“

顧瑾把智腦摁下去，道，“我沒什麽事了，再見。”

他終于找了個理由，挂斷了自己和淩霆的通訊。

淩霆：“……”

副官來彙報軍務時就見自家上司看着漆黑一片的通訊界面，隔了幾秒，居然輕笑了一聲。

副官：(⊙o⊙)

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