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表白二三事

火車站門口的圓壇，有許多拉着行李的人，我一眼就看到了林覺，他太好認。呼吸微微有些凝滞，他在花壇的另一邊，穿着深藍色牛仔外套，背對我，靠在欄杆上，雖然戴着口罩，來來往往依舊有很多人願意為他放慢腳步。

可惜今天沒有出太陽。

我默默的掏出手機，撥通了林覺的電話。

想到昨晚的那通電話，我還是有些臉熱，但有些事情已經下定決心，做出選擇，我不想讓自己後悔。

我看見林覺反手戴好鴨舌帽，低頭，拉下他的黑色口罩，接着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喂，一百，你到了嗎？”

“嗯，”我沿着花壇的邊緣走了一步，“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他四處亂看的頭一下停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再次聽見他的聲音，

“嗯，你說。”

輕聲的，溫柔的，有一點鼓勵，我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又走了一步。

“林覺啊，我是個很膽怯的人，”我緩慢而堅定的邁着步子，“時常猶豫不定，又常常理智過頭，所以，我所有的決定肯定都是經過了長久的思考的。”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樣的，但我還是想對你說，”

我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擡頭，見他愣愣的看着我，我想我的形象大概不太好，連頭發睡起來都沒理過。

我離他很近，挂掉電話，淺淺的對他笑了，

“林覺，我們在一起試試吧！”

身邊這時候恰好經過一個女生，她大概聽見了我的話，猛然回頭，驚訝的看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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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聲音不大，周圍除了林覺，大概也只有她一個人聽清了。

我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自己還能走神。

“跟我來！”

林覺突然一壓帽檐，莫名其妙的轉身，大步往前走，我愣了愣，跑了兩步，跟上去。

“怎麽……”

他又是開車來的，我遠遠就看到了他上次開的那輛豐田。

停車場裏人很少，我沉默的跟在林覺身後，他打開後備箱，我把行李放進去。

“砰”的一聲。

門關了。

我摸不清狀況，更不知道林覺的想法，心慌意亂之間，條件反射的想開後座的車門。

“坐前面！”

林覺站在駕駛座門口喊住了我，他的眼神很深，我從未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心慌得更厲害，腦袋已經放棄思考，只是愣愣的走到前面，坐上副駕駛座。

然後林覺湊過來吻我，淺淺的溫度，一切都像是虛幻的，我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卻只徒勞的看見一團光影。

真是要命！

“一百，閉眼啊……”

他無奈的拉開距離，看了我一眼。

我的反應就像是個毛頭小子被心中的女神吻了一樣，手心冒汗，渾身僵硬。

“你沒談過念愛吧？”

我傻傻的搖頭。

林覺笑了，摸摸我的頭發，伸手給我系好安全帶。

“先去你學校？”

“啊……好。”

我不是個容易臉紅的人，但在今天，我真的感覺臉要燒起來了。

別人是表白需要勇氣，我這裏卻是在一起都手忙腳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腦袋總算冷卻了一點，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不知怎麽就問出來了，

“我們算是……在一起了嗎？”

我不敢看他，于是看着窗外，與家鄉完全不同的蔥綠，外面的景物慢慢停下來，我不知道他停在哪裏，忍不住轉頭去看他。

“你真是……”他做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下一秒又變得格外認真，“在一起，我早就想跟你在一起了，我可喜歡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啊……”

是的，我知道，我眨眨眼，與他對視，漸漸的，一種真實感出現在我心中，對啊，我跟這個人表白了，他說喜歡。

我想起他之前說的話，勾唇一笑，猛地伸出手，把他的脖子往自己這邊一鈎。

狠狠親了他一口。

嗯，早就想這麽做了，我看他摸了摸自己的唇，擡頭一看我，半晌，兩個人都笑了。

回到寝室心情愉快，一個人興奮得把全寝室的衛生都搞了，廁所瓷磚都被我刷得澄亮。

“哎呀，”徐銘是繼我之後第二個回來的，大晚上的，一見寝室就驚了，“哎呀呀！”

他看了眼廁所，又看了眼陽臺。

最後看着我。

“你這怎麽……跟打了雞血似的？”

他大概想表揚我一下，結果一看我，滿臉傻笑，所以換了個說法。

“你快鋪你的床。”我指了指他的床。

“不急不急，先說你……”他把我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有情況啊！”

我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冷淡道，

“現在晚上十點半，你怕是不想睡覺了。”

“啧啧啧……”他一邊打開櫃子，把床單拿出來，又把頭對着我，“你真找女朋友了？”

“我以前怎麽沒覺着你這麽八卦呢？”我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沒找女朋友。”

“哦……”徐銘意味深長地眨眨眼，爬上梯子去鋪床了。

找了個男朋友，我無聲的咧嘴笑笑，心裏默默的想。

剛剛開學事情不多，每天拿兩本書去上課就行，半個月後校藝術團招新，中午午休時間，我居然遇到了韓慧。

我真的好久沒見過她了。

她先喊的我，一頭青灰色長發，白襯衫，牛仔褲，我一下都沒認出來是誰。

“你這……變得夠徹底啊！”

“好看嗎？”

她對我抛了個媚眼。

“好看是好看……”我仔細看了一下她的形象，她本來就很漂亮，之前更像是清純少女，現在則變得霸氣側漏了不少，但總感覺精神氣沒以前好了，“你在這裏幹嘛？”

“等人，孫雪，外面太曬了。”

她本來就是個好看的人，一頭發色更是奪目，已經有不少人望着我們這邊。

“我還以為你來面試。”

“你是這個組織的？”

韓慧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點頭。

“這樣……”

我心裏暗暗嘆息，大一的時候也是頭腦一熱，留在了藝術團……不過這些話也沒辦法說出口。

孫雪是十分鐘後到的，她一身黑，冷淡的表情，只在見到韓慧的時候微微笑了一下。

比我印象中更高冷了。

也比我印象中更加黑白分明――我之前怎麽沒覺得她的頭發、眉毛和眼睛有那麽黑呢？皮膚卻是如同瓷器一樣的白。

帶着一絲病态的蒼白。

“我們先走了哦！”

“嗯，”我回過神，笑着擺擺手，“拜拜。”

從外表來看，這倆還是挺配的。

她們走後有幾個人來問我，我笑着敷衍過去，總之她們不是來面試的。

二月下旬的花開了不少，學校裏很漂亮，黃的、粉的、白的連成一片，我被林覺約出去，從寝室逛到學校大門口。

“我最近比較忙，可能沒什麽時間找你。”

“你們是要出專輯了吧？”

我表示理解，林覺看上去有些累，我已經在網上看到了他們的宣傳圖。

林覺之前說他們專輯二月份之前出，結果現在都二月中旬了，他們專輯還沒出來。

“嗯……”他似乎嘆息了一聲，“樂隊裏面有分歧，主要是孫雪，她不聽安排。”

我皺眉。

“她是你同學嗎？”

林覺搖頭。

“她之前是個女子學院的，讀了兩年嫌女子學院管的太嚴格，自己申請退學了。”

我點點頭，不好評價。

“主要是玩的太瘋了，沒人管得了她，現在也一樣。”

玩得瘋，我想到孫雪的臉，看上去不像是玩到退學的，反倒是現在的韓慧看着像……

走到停車場，我這次記得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我們去哪兒？”

“錄音棚，”林覺捏了捏我的手心，“我之前答應過你的嘛！”

我皺眉想了想，還沒說什麽，他已經把車開出去了。

“這車是你的嗎？”

我終于想起來問這個問題。

“算是。”

跟林覺去到錄音棚，看到了他們樂隊的人，對于我們的到來，他們只是冷淡的掃了一眼，一丁點驚訝都沒有。大部分人都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哪怕是之前很活躍的張齊，此時也只是懶懶的一擡頭，揮揮手，又低下頭了。

看上去都很疲倦啊。

林覺領我坐在一邊，他自己搬了個有靠背的椅子在我旁邊，長腿一跨，反坐在椅子上。

“孫雪說她快到了。”

沉默了一段時間。

“啊――”

張齊發出一道無意義的聲音。

“她是不是不想做了？”

問問題的是我不認識的男人，我一個愣神，有些不安，我這個外人還坐在這兒呢，這難道不應該是秘密嗎？

沉默時間更長了。

“是這樣的……”林覺站起來，單腿跪在椅子上，手扶着椅背，“反正這張專輯錄完，孫雪肯定會走。”

這次一直到孫雪來都沒人說話。

“開工開工！”

林覺扔了把貝斯給孫雪，幾個人跟磕了藥一樣，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今天錄的居然是一首流行歌曲。

這群人真正起來做音樂的時候，身上那種散漫的氣息一下就沒有了。

我最開始一直盯着林覺，餘光掃到他身後的孫雪，總覺得她怪怪的，雙目無神，看上去像是在神游，雖然她也沒彈錯過就是了……

他們從中午錄到傍晚，林覺送我回去的時候我問起孫雪。

“她啊……”他思考了一下，“大概是磕了藥抽空過來的吧……”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但這語氣又很認真的樣子，我一時間分不清真假，狐疑的看着他。

“你這麽關注她，”林覺頓住腳步，恰好已經走到停車場，他把我抵在車門上，緩緩靠近，在我耳邊輕聲道，“我會覺得你對她有興趣哦！”

他的氣息吐在耳邊，我腿一下就軟了，我的耳朵絕對紅了，我想，他由耳朵淺淺的吻，向下，直到唇角。

他竟然停了下來！我難耐的看着他，我們離得那樣近，孫雪什麽的都忘到九霄雲外，只有眼前的林覺。

我偏頭，看着他灰色深刻的眼眸，主動去吻他。

輕快的吉他聲突然傳到耳邊，林覺的一首民謠，我的手機鈴聲。

我瞬間清醒了，想起來這是停車場，雖然一片昏暗……

我拿出手機，林覺看見屏幕上的名字，撇撇嘴，轉了個身，靠在我旁邊，還伸過來一只手，摟住我的肩。

韓慧。

“一百……”她的聲音帶着哭腔，我傻了，“一百，你、你在……你知道，孫、孫雪在，在哪裏嗎？”

她怎麽會哭得這樣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