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北滄秦宓

“那驅魔鎮邪的法師在華乾殿裏找到了巫蠱之物,書着莊嫔娘娘與常湘常廣兩位王爺的生辰,法師稱道,是祭術,能叫受巫之人失魂無智,華妃娘娘已經被太後宣去了鳳寰宮問話,想必怕是鐵證如山了。”

前兒個宮裏大亂,皇後失儀,莊嫔失蹤,兩位王爺失魂犯了大錯,宮中便傳聞是靈異巫蠱作祟,這法術一作……

總要查出什麽,一場東風,會利用的人,多着呢。

炎帝落了一子白棋,笑着:“朕的母後心可真大啊,洗清了莊妃的罪,還不忘潑贓了華妃。”

倒是好一招禍水東引。

“姬皇後與莊嫔娘娘領了罰,常湘王也受了處分,如今禍頭又指到了華妃娘娘。”金公公疑惑,“奴才愚鈍,看不清這出罪,是何人引,竟禍了四大世家。”

一場宮亂,禍亂四楚,牽扯了四大世家,分明毫無套路,卻步步緊逼,分毫不差,這等籌謀算計,确實叫人心驚,莫說愚鈍,誰又看得清。

“此人,若為友,朕如虎添翼,若為敵……”炎帝若有所思,半響,只道一字,“查。”

“是。”金公公思忖了,又問,“那華妃呢?太後怕是要下手了,皇上還留不留?”

“由着她們鬥,朕倒想看看,這龍虎令,何時出。”四大世家頭破血流,炎帝自然樂得自在。

“是。”

捏着棋子的手一頓,炎帝擡起厲眸:“聞柒呢?”

“酉時三刻,太後傳召聞七小姐去鳳寰宮。”

“那只狡猾的小狐貍。”炎帝似笑非笑,眸光幽深,“朕的四大世家啊,沒一個讓朕省心的。”

狡猾的小狐貍?聞家一族早已敗落,那不過稚齡的小姑娘安能翻覆?金公公不甚明白:“聞國公殁,皇上何懼聞家?那聞家七小姐有何能耐能讓皇上忌憚?”

“聞家一門幾乎死絕,獨獨毫發無損地活了個聞柒,聞國公死前唯一見過的人,是龍虎令唯一的線索,想她死的人太多,她卻好生到了現在,豈會簡單。”炎帝冷笑,将棋盤打亂,神色凝重,“聞家的賬,她會先找誰讨,蘇家?姬家?還是,”眸中殺氣盡顯,“朕。”

聞家大火,難逃幹系之人有多少,要聞柒死的人便有多少,這個女孩兒,不死,又非池魚,那,便是大患。

金公公想及此,誠惶誠恐:“皇上,若如此,聞柒留不得。”

炎帝面色不改,盯着已亂的棋局,眼裏閃過一抹高深莫測:“這盤棋,知道要如何致勝嗎?”白子零散,黑子步步緊逼,炎帝移動一子黑棋,道,“差了一顆棋子。”

金公公望向棋盤,一子之變,破了黑子之勢,勝負已分,節節敗退的白子,反敗大勝。

金公公豁然,道了四個字:“借刀殺人。”

天下之争,謀也!

皇家之人一國帝君,自然深谙其道,只是,誰是棋盤上的棋子,言之過早。

殿外,腳步急切,有些慌亂。

“皇上,六王爺來了。”

棋子驟然一落,炎帝擡眸,那人緩緩步調,懶散卻優雅,目下無塵的清貴,只在眼角,勾出一抹上揚的弧度,足以邪肆,紅唇,嗪了笑,幾分慵懶,幾分魅惑,多是讓人不敢看的妖異,因着太美。

一身暗紫的錦袍,肩頭,月白的狐裘,落得随意,添盡了妖嬈。

絕色絕代,生若驚華。

這便是北滄質子,秦宓,榮帝賜封秦王,大燕上下,皆慣稱六王爺,尊一聲六爺。

炎帝眸光一沉:“你讓朕等了一個時辰。”

能讓一國之君如此,整個大燕便也只有此一人了。侍從皆禀退了,唯秦宓身邊的梁六不動,一貫的目中無人毫無忌憚。

君臣禮義,到這位六爺這,看心情!

眼下,秦宓唇角輕揚,想是心情不錯,也沒嫌棄燕宮的座榻髒,落了座,擡擡眸,漫不經心地道:“半個時辰。”

炎帝大驚失色:“你對朕的行蹤可真了如指掌,衍慶宮裏都是伺候了朕幾十年的心腹,竟也有你的人。”

“心腹?”秦宓唇角輕啓,一抹随性得薄涼的笑,似不以為然,剔透的指尖微擡,“檀香太濃,熏着爺了。”唇角一斂,蹙了眉宇,表示他的嫌惡。

炎帝甩手拂了一片棋子:“秦宓,這是朕的大燕。”臉色鐵青,憤憤相對。

“嗯。”懶懶的一個字符,明火下的側臉微擡,映得容顏清冷,美若芳華,他唇啓,嗓音淡泊,“所以爺沒有将這掀了。”

如此語氣,不經意的随性,卻自然得好似與生俱來。這一身氣度,更勝王者。

“北滄秦王留大燕為質。”炎帝冷笑,目光灼熱,“至此三年,朕都在想,你哪來的自信,敢在朕大燕的國土上如此猖狂。”

大燕四十八年,年初,六王爺拆其南宮門,八擡大轎而進。

大燕四十八年,二月,大燕滿朝文武侯六王爺,整整一夜,未見。

大燕四十九年,三月,六王爺誅炎帝寵妃,無故。

大燕四十九年,六月,新晉武狀元朝堂之上,奏北滄六王爺禮教無法,次日,武狀元身首異處,死因,不詳。

大燕五十年,四月,大燕國宴八方來賀,六王爺贈一尺白绫,以賀大喜。

……數不盡數,這北滄的質子,在這大燕的國土何等張狂肆意,好似,是他掌下天地,可肆無忌憚。

這等自信猖狂,炎帝忍無可忍,然,次次……

秦宓端起茶杯,啜飲,神色漠然:“天山泉的水,若是大紅袍,爺倒是勉強嘗嘗,泡這潤西的毛尖,”轉眸,視線相對,盡是迫人的風範,“爺不喜歡。”

天山泉的水,潤西的毛尖,若相混,無色無味,毒入肺腑,無解,中毒之人必死無疑。便只飲了一口,他怎能嘗出這天下至毒,又怎能毫發不傷。

果然,北滄秦宓,有那樣猖狂的能耐。

“這是朕第五次下毒,難怪你敢如此猖狂,”喉腔厮磨,不甘,不願,炎帝反笑,“朕,殺不了你。”

三年,陰謀陽謀,刺殺投毒,無所不用其極,卻動不了秦宓分毫,相反,次次大燕受制于人,三年,大燕兩次宮變,六次城亂,大燕的天,大燕的朝堂,皆動蕩不寧,炎帝難以揣測這中間有多少是這位質子的手腳,他卻好似只是動動玩心,游戲江山。

“你說要是爺投五次毒,你的命還在不在?”端起茶盞,秦宓品着那滲毒的茶水,唇角,不經意地淺笑。

不痛不癢的語調,一句話,叫炎帝吓白了臉。

五次?不,一次足矣。

秦宓卻笑:“爺不會玩些下三濫的手段,莫要惶恐,大燕換主之日,爺會提前告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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