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抉擇

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暖洋洋的太陽懶懶跳進滿眼白晃晃的病房裏，毫不吝啬地灑在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全身幾乎纏滿繃帶的夏陽身上。

夏陽的表情很安詳，就好像只是在偷懶睡午覺一樣，略長而微卷的睫毛被鍍了一層光暈，眼睑處有細碎的剪影。

他的右手邊趴着一個人，因為體型比較高大導致佝偻在那兒的姿勢顯得有些別扭。直到宋同拎着打包的飯菜進來，剛碰到他的肩膀，他才猛地擡起頭來。

濃重的黑眼圈及憔悴的臉色顯示他的精神狀态很差，睡眠也不怎麽好。他總是擔心一旦不小心睡過去了，床上的人就會一溜煙的從他身邊消失。剛才也是實在撐不住了才眯一會兒，突然的觸碰讓他以為是病床上的人兒醒了，只一眼就失望了。

回頭看了看宋同，默默打開飯盒，看也不看一個勁兒的往嘴裏塞。

經過緊急處理和花了大價錢終于留下了他的命，經過一段時間的精心調養，夏陽的傷已經可喜地在慢慢愈合了。

醫生說，接下來只需要靜養，就能慢慢好起來。

明明應該是這樣的。

可夏陽，卻一直沒有醒來。

只能用冰冷的儀器維持着身體最基本的機能運作，醫生也找不到原因，最後推斷也許是他潛意識裏不想醒來。

樂野不相信有這種邪門的說法，不吃不喝不睡硬是睜着眼睛盯了他兩天，以為他是在報複，故意吓唬他。

然而夏陽真的沒有動彈過，且需要維持生命跡象的指數也在慢速地降低。

醫生也沒有辦法，只能建議找他在意的人來陪他說說話，看能不能對他産生刺激以喚醒他的意識。

樂野便堅持自己親自來，每天跟他說好多話，說他在國外的經歷。說完了經歷又回憶他們從前的美好時光，回憶完了就展望他為他們之間設想的未來。

最後醫生宣布，這種情況若是繼續下去，夏陽很可能會維持休克狀态成為一名植物人。

“小野。”宋同每天都例行試圖開導樂野，他眼睜睜看着發小無意義的執着，沒辦法阻止他只能一遍遍勸導他。還要哄他要按時吃飯才有力氣陪着夏陽，而樂野失眠不睡覺是沒辦法勉強的，到不得已的時候只能強行給他注射昏睡劑讓他休息。

“你有沒有想過，他一直不願意醒來，其實是不想見你？”鑒于越來越消瘦的樂野，宋同終于按捺不住內心的澎湃，将多日以來的猜測說出了口。

他們兩個人之間非得斷了不可，宋同下了決心，既然要扮黑臉，索性貫徹到底算了。

樂野聞言僵住了身體，頓了頓繼續吃飯，假裝沒有聽見有人講話。

“你真的想他這輩子都這樣了嗎？”宋同扳過他的雙肩，将他的身體扭轉過來，看着他的眼睛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要是真的愛他，就該放他走，尋求屬于他的幸福。”

“我不要……”沉默半晌，樂野艱澀的開口。

說到底他骨子裏只不過是個被從小慣到大的孩子。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他的，完全不能理解不但得不到還再也不讓碰的道理。

“小野，我最後問你一次。”宋同無視他臉上痛苦的表情。“你想要他當個活死人還是讓給溫雅換他的命？更何況，就算他醒來，你覺得他還會原諒你嗎？你們永遠也回不去了。”

樂野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下唇被咬出了血，呼吸急促起來。宋同連忙幫他順氣，懊惱自己太過急于求成，沒有繼續将更傷人的話說出口。

樂野依靠宋同的協助，慢慢平複了情緒，不再說話，輕輕趴回夏陽的身側，不再理會身後的人。

夜深了，樂野的呼吸緩慢了許多，他依然保持擡頭的姿勢專注地看着夏陽，過了不知多久，脖子不堪負擔，酸痛難耐，才突然發現在狼狽的夏陽身上幾乎找不到與記憶中重合的痕跡了。

樂野小心翼翼、用止不住輕微顫動的指尖一寸寸游移過夏陽的臉頰。

“對不起……我愛你。”低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