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沉重的金牌

怎麽回事？林小北轉過去看左木木。

“我說是我實力碾壓, 你肯定不信。”左木木面色凝重, 看樣子就算拿到銀牌, 他也沒有多高興，“H國想要挑撥我們兩邊關系，最後一跳中, 把他的分數壓到8以下了。”

小北選手出生到現在十八年，第一次有想說髒話的沖動。左木木顯得更加不開心，像是吞了一百只泡在廁所裏的死蒼蠅。

“咱們裁判和M國那邊的負責人已經去申訴了, 努力争取重新打分。結果要過段時間出來, 咱們先領獎。”

林小北難以接受，“我不想領獎, 他們…”

“林小北！”左木木厲聲叫住他，“去領獎, 約瑟最後一跳即使正常打分，他也比不過你,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你這個金牌拿的名正言順。”

林小北倔強的看着他，驀然從左木木眼中看出一抹哀傷。

“以後會被唾棄的、搶別人獎牌、引發兩國運動員不和的人, 都是我。”左木木堅定的望着他, 重複道，“記住，你這個金牌，拿的名正言順。”

林小北設想過無數次，自己站上領獎臺的情況。他應該充滿喜悅和興奮, 帶着驕傲和自豪。

沒想到那一天到來時，居然會這麽壓抑，讓他幾乎窒息。

激昂慷慨的國歌終于回蕩在H國的會館內，左木木從背後拍了把林小北的後腰，讓他把聳拉的頭揚起來。

“面對國旗要心懷敬畏，你這個樣子算什麽。”

林小北吸了口氣，壓下所有情緒，擡起頭望着冉冉升起的紅色國旗。

頒獎的時候按照慣例，冠軍要站在中間。左邊是左木木，右邊是約瑟，林小北被夾在中間，心情十分複雜。

這不僅僅是一場比賽，也不止是他們個體之間的事。洲錦賽的結果，關乎三個國家的利益糾葛。

結果宣布沒幾分鐘，網上的熱議鋪天蓋地。主流觀念是認為Z國和H國暗中勾結，刻意排擠M國，才讓金牌和銀牌都落在友國。

Advertisement

“H國裁判是黑啊，可給前兩名打的分并不低，這不是勾結是什麽？明裏競賽，背地裏發展産業鏈建立國家間的友好外交，M國小民弱就應該成為犧牲品嗎？”

“狗屁的勾結，Z國和H國的關系有目共睹，你們居然說外交？人家H國不是世界的中心嗎哪裏看得上其他地方，今天這場擺明就是實力到了。”

“你們意思是約瑟實力不夠喽？拉踩世界冠軍真是棒棒的！”

林小北從領獎臺下來，就把脖子上的金牌摘下來，手裏的鮮花也扔到一邊。他低頭拿了自己的包，悶悶不樂的往出走。

約瑟在後面叫住他。

林小北停住，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這個人。

“這樣的事你以後還會遇到，體育成績也是國家綜合國力的一部分。”約瑟拍了拍林小北的肩，沒有對目前的狀況做出評價，而是說，“無論什麽時候，你都不要放棄勝利。”

“可是我不喜歡這樣的比賽。”林小北輕聲說。

誰喜歡呢？約瑟偏過頭，看着自己手裏的銅牌。

“那就下個賽場見吧。”約瑟朝他揮揮手，“下次，我們肯定能真真正正的比一場。”

林小北眼前都是迷茫，根本看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該不該期待他說的‘下個賽場’。

走到外面沒有看到季淩，連總跟在他身邊的經紀人都不見了。

陳立和馬力把林小北拉過來，給了他一個擁抱，讓他坐進早就等在外面的車裏。

霖逸沒跟過去，落在後面，望着朝自己走過來的左木木。

“辛苦你了。”霖逸說，“還有，你受委屈了。”

“有什麽委屈的，早就猜到的事情。”左木木毫不在意的走過來，表情依舊平淡如初。

霖逸還是覺得擔心。他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性格高傲剛烈，遇上這麽惡心的事，不生氣才有鬼。

偏偏外面鋪天蓋地的輿論，還都覺得他撿了大便宜。

“這場比賽沒有一個公正的開場，你還指望有個圓滿的結局嗎？”左木木冰冷的說。他咬着牙，眼底帶着分明的憎惡。

怎麽可能不生氣，他憑借自己的實力走到現在，卻因為裁判的惡意評分，遭到全盤否定，。現在所有人都覺得，他配不上獎牌，他以前拿到所有的成績，都是虛假的。

“教練已經申請重新評分了，但是結果一時半會出不來。”霖逸抿了下唇。他口拙，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

“夠了，下一場是全世界範圍的比賽吧？”左木木眯起眼，咬着牙說，“我倒要讓他們睜大眼睛看看，我能不能配上銀牌。”

林小北坐在候機室，左右看看，才發現季淩沒在。

他翻出手機給季淩打電話，也沒有打通。

“我們要去哪裏？季淩哥不來嗎？”林小北更慌了。

“下一場比賽在Y國，我們直接去那裏。”本來按照行程，他們應該在H國再留個幾天。但是現在出了這檔子事，誰都不願意再繼續折騰了。

“哦。”林小北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大家現在心情都非常壓抑，他不能再給別人添麻煩。

陳立和馬力盯着登機牌，緊緊抿着唇。

其他人坐在遠處，也都沒有說話，氣氛壓抑的可怕。林小北低頭望着自己的手機，心裏空落落的。

他沒有什麽時候，比現在更需要季淩。

這份壓抑一直蔓延到Y國，林小北剛上飛機，喝下陳立給的牛奶，迷迷糊糊睡了幾個小時，一覺醒來已經快到了。

前排的幾個人正在小聲聊天。

“…別安慰我，我真的不需要。”左木木冷着臉看他們，“我拿到銀牌，還刷了一次存在感，有什麽好可憐的。”

“你們暫時別管木木了，他能自我調節的。”霖逸擔心左木木，卻也對他很放心。

左木木的調整能力很棒，能用最佳的方式面對每次比賽，絕對不會因為情緒，從此一蹶不振。

“說起來，約瑟怎麽辦？”陳立擔心的問，“其他還好說，要是因為這種事影響關系…”

他的話還沒說完呢，霖逸旁邊冒出個腦袋。

約瑟無辜又輕松的問，“你們在說我嗎？”

“啊！你怎麽在這裏！”馬力叫了聲。

“這裏空了個位置，我就順便坐在這裏了。”約瑟聳聳肩，轉過來，笑嘻嘻的，完全看不出他之前經歷了那場波動，“我跟霖逸是老朋友了，不會因為別人挑事，就蠢到跟他翻臉的。”

兩朵大麗花同時松了一口氣。

本來以為出了這種事，以後會很難收場。現在看來，情況比他們以為的好上很多。至少當事的幾個人都是拎得清，能準确判斷局勢的大佬。

除了——

某個承受能力即使變強了些，整體而言也還是很脆弱的小孩。

“你們隊這次的新選手真的很厲害，如果他掌握的動作再多一點，我肯定比不過他。”約瑟轉着腦袋左右找了兩圈，“林小北呢？”

陳立朝某個角落比劃了下，“睡覺呢。”

“咦？”約瑟探頭過去，看到林小北縮在角落裏，把自己團成一個小球，像是冬眠的倉鼠。

他的兩條腿蜷縮起來，貼在肚子上，拘謹的窩在雙人座位上，臉上蒙着厚厚的衣服，看上去非常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小北他…”馬力想了想，說，“沒比過，有些事情，對他來說有點早。”

約瑟恍然大悟，“那讓他睡着吧。”

剛說完，那邊的倉鼠球動了兩下，林小北坐起來，睜大烏亮的眼睛看着他們。

“小北。”陳立叫了聲，看着他仿佛是玻璃做的瓷娃娃。

林小北沉默的站起來，抱着蓋在身上的衣服靠過來。

“我沒事。”林小北不想讓大家擔心，努力裝成融入他們的樣子。

可惜小北選手不會說謊，又沒有從季淩那裏學到演技，想什麽都寫在臉上。大家看到他這個樣子，更覺得心疼。

純淨水一樣的孩子，卻被迫需要接受這麽多肮髒污濁的事。他只是想好好比賽而已，可惜這世上有那麽多身不由己。

“小北，馬上就到Y國了，那裏風景很好，比賽前我先帶你到處轉轉。你要想去，附近的臨近國家咱們也可以去玩玩。”提前退役無所事事的霖逸大佬晃過來，熱情的提議。

“算了吧，你帶他去玩，別遇到鯊魚海嘯龍卷風了。”左木木瞪了霖逸一眼，顯然對他很不放心。他看向林小北，冰冷無情的說，“到Y國後，那邊條件好，你訓練量必須加起來了。經過今天的比賽，你應該發現自己會的動作很少了吧？”

林小北點點頭，抱着衣服縮成更小一團。

隔了會，空姐讓他們系好安全帶，飛機馬上要降落了。

他們帶着林小北下飛機，機場的屏幕裏正在播放一則新聞。

‘據了解，今天在H國舉行的洲錦賽跳水項目正式落幕，冠軍由來自Z國的18歲少年林小北獲得，而亞軍和季軍的歸屬存在争議。後國際體委會收到檢舉視頻，H國裁判惡意打壓運動員分數，根據商議，決定在賽季結束後重新評判比賽成績。’

真的要重新算分了？林小北驚喜的擡頭看向機場電視，視頻裏正在播放的是一段H國裁判讨論如何壓分的視頻，底下還帶了當地語字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