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過渡
“發生了什麽?”
江行簡幾步走到楚離面前, 上面打量着問,恰好不動聲色隔開了楚離和秦穆的距離。其實不需要人說,看情形他已猜到是寧衛東又來找楚離的麻煩,心中已先行給寧衛東定了罪。好在楚離看着還好,臉上沒有太過明顯的淤青,只額頭破了一塊皮。當然也可能是楚離之前護住了臉,傷勢多半在身上。這個猜測讓江行簡臉色微沉, 看向寧衛東的目光十分的不虞。
他的态度傾向如此明顯,劇組的人都稍微松了口氣。雖然秦穆一句話挑起衆人對寧衛東的敵視,但在場的人沒人是傻瓜。只憑他們小小一個劇組恐怕根本沒被寧衛東放在眼裏, 但有江行簡事情就又不一樣了。
衆人的視線集中到了楚離身上,想聽他怎麽說。畢竟打架的是他和寧衛東,劇組的人其實也不比江行簡多知道多少。
楚離吐了口氣,對江行簡說:“沒什麽, 只是發生點小口角。”
當着這麽多人,他既不好說寧衛東想“包養”他, 被他拒絕的事,又不能說兩人沖突的直接源頭。前者人多口雜誰知道傳來傳去會傳成什麽樣?後者江行簡就在這裏,他反正覺得怪怪的,不好說出口。
他說完看向寧衛東, 篤定以寧衛東對江行哲的維護,也絕對不會說什麽。果然,寧衛東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默認兩人只是發生了點小口角。
兩人表現出的這點小小“默契”讓江行簡眉頭輕輕皺了皺, 猜測是什麽原因讓楚離輕描淡寫地放過這件事。若說是因為記挂着和寧衛東的交情,那兩人根本就不可能打起來。不過他此時無心追究這些,只想先帶楚離去處理下傷口,最好看看身上有沒有傷。至于寧衛東,交給寧家處置最好。
他不過剛流露出這點意思,馬哥已适時地揮手讓衆人該幹嘛幹嘛去,不要都圍在這裏。馬哥心中罵大家不知趣,不論江行簡還是寧衛東,都不是他們能看笑話的,更不要說還參合着一個秦穆。随着馬哥放話,衆人又像先前般呼啦啦一齊散去。八卦雖然有趣,但沒人傻到會為了八卦而失去工作。一時當場只留下楚離、江行簡等四人。
幾人視線交錯,好似又回到咖啡館那日。不過當初秦穆和寧衛東還是“盟友”,楚離和江行簡只能稱得上是“同桌異夢”。但時光流轉,秦穆同寧衛東鬧翻,楚離和江行簡反而相處融洽,彼時幾人恐怕誰也想不到事情會如此發展。
寧衛東最先冷笑起來,沖楚離比劃着口型“咱們沒完”,轉身揚長而去。江行簡無意攔他,只低頭對楚離道:“我先帶你去處理下傷口。”
楚離乖乖點點頭。
兩人要走,秦穆欲言又止,江行簡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倒是楚離想到秦穆剛才也算是維護了自己,跟他點了點頭。
江行簡看在眼中,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楚離關在家中,日日夜夜只看着他一人,就像他過去無數次想做的那樣。他知道這個想法不可理喻,也知道楚離現在和秦穆其實沒什麽,但他清楚地看到過楚離如何喜歡秦穆,總擔心一個看不住便舊事重演。但好在楚離并沒有對秦穆表露出太多的情緒,打過招呼便幹脆跟他轉身離開。
江行簡微微松了口氣,忍不住擡手在楚離的頭頂揉了揉,柔聲道:“寧衛東你不用擔心,我會跟他家裏打聲招呼。他不是一直想出國嗎?送他出國好了。”
他不提出國還好,一提楚離不由想到高中畢業那年出國被攔的事,隐晦地瞪了江行簡一眼。有時候楚離也會想,如果那年他跟着寧衛東出了國,會不會一切就不一樣?他不會認識秦穆,跟寧衛東也未必會鬧掰,指不定現在兩人還好的穿一條褲子,當然跟江行簡的關系肯定不會如現在這般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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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以為瞪了這一眼做的隐蔽,江行簡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苦笑起來。
——當初阻攔江行哲出國,一直是江行簡最為後悔的一件事。
兩人上了車,楚離習慣性地往後靠,卻是不小心碰到傷處,下意識“嘶”了聲。這聲嘶仿佛一個信號,江行簡那顆時刻挂在楚離身上的心髒立刻咯噔一下,他緊張地轉過來:“哪裏疼?”
楚離伸手摸了摸後背,不知碰到哪裏,倒吸了一口冷氣。
江行簡立刻側過來:“我看看。”
楚離沒想其他,幹脆拉起T恤轉過身留給江行簡一個後背,上面是幾處大的烏青。他皮膚本就白,襯得烏青更顯恐怖。江行簡的心仿佛被針紮般細細密密地疼了起來。盡管楚離近乎半裸地坐在他面前,他也根本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只想能有什麽靈丹妙藥可以瞬間抹去楚離背後的烏青。
他輕輕吐了口氣,動作輕柔地碰了碰其中一處烏青。楚離在他碰觸的剎那因為疼本能地躲了躲,江行簡眉頭緊緊皺起,對寧衛東生出了難言的厭惡。他問:“之前到底怎麽回事?”
在江行簡來看,能把楚離氣到動手,一定是寧衛東的錯。
楚離猶豫了下,沒再瞞着江行簡:“他說要包養我。”
“什麽?”江行簡驚怒出聲,恨不得寧衛東就在眼前讓他狠狠打一頓。
楚離解釋道:“不是那種包養,他是想拿錢打發我走,最好是出國滾遠一些。”這件事說起來委實荒誕,楚離輕聲道:“上次他不是要我拿錢整容嗎?這次退一步不需要整容了,只要求我不再出現在他眼前就好。”
江行簡沒有在意楚離話語中的自嘲,表情瞬間冷的像冰:“他怎麽不滾!”
楚離拉好T恤轉身道:“大概是因為他滾了不管用,他不僅要求我離他遠一些,還得離着你和秦穆遠一些。”
這是什麽邏輯……江行簡費解地看着楚離。
楚離聳聳肩,反正都說了一半了,剩下的也沒必要藏着掖着。他估計自己不說,寧衛東指不定也會來找江行簡,揭露自己的“險惡”用心。他幹脆笑了起來:“寧衛東以為我喜歡你……”
江行簡握着方向盤的手驀地一抖,楚離沒有在意,繼續說:“他不肯讓我抹黑……江行哲,自然看到我總是十分讨厭。”
剛才打架的那股氣過去了,楚離自個回想起來也是哭笑不得。他竟然和寧衛東為了“江行哲”打架,而且寧衛東居然還是屬于維護江行哲的一方。許是再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事了。也不知道他要是告訴寧衛東自己就是江行哲,寧衛東會如何……不過楚離想這是屬于他的秘密,寧衛東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他望向窗外,今天的天氣很好,溫度适宜,有風吹進來打在臉上,暖暖的十分舒服,他的心情不由好了起來。等紅燈時,他看到路邊的一所中學,腦海閃過了他和寧衛東一起上學的事。不知不覺兩人認識都五年了,他們最好的年華玩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以後估計再沒有這種機會了。
他安靜下來,想着自己的心事,自然也沒注意到江行簡不正常的沉默。
從他那句“……我喜歡你……”開始,江行簡便沒有再說話,像唱片壞掉一樣,腦海中反反複複盤旋着楚離說的這句話。盡管楚離用的是“寧衛東以為”,但江行簡仿佛一個聽課不認真的學生,只聽到自己想聽的話。他将整段話掐頭去尾,留下最核心的幾個字,珍而重之地藏在心底,一遍遍拿出來回味。
直到楚離看着窗外“咦”了聲,“走這個路口是不是繞遠了?”
江行簡才仿佛從虛假的“甜蜜”中清醒,他看了眼說:“這條路新開了一家蛋糕店,你昨晚不是說想吃蛋糕嗎?我在網上看了下這家店的口碑還不錯,可以嘗嘗看。”
江行簡把這件事說的平淡無奇,楚離卻是愣了愣。他不過随口一句話,就被江行簡記在了心裏。不知怎麽他腦海突然蹦出一個念頭:江行簡以後的女朋友一定會很幸福。當然,那就和他沒有關系了。
……
吃了蛋糕又上過藥,楚離覺得他原地滿血複活,江行簡和裴姨卻還把他當做病人,管着什麽都不讓做。因為下午要去趟四海,江行簡把照看楚離的任務交給裴姨,一定要求不能讓楚離玩太久的游戲。
裴姨連連點頭:“知道,要讓小離多休息嘛。”
送走江行簡,裴姨熬了一鍋排骨湯,端給楚離喝,看着他心疼道:“到底怎麽回事?小離你最近老是受傷,不行我帶你去廟裏拜拜,求個平安符。”
楚離原本是不相信這些的,但他自個重活一遍心中生了敬畏,便也點點頭說好。
裴姨想到什麽:“哎,我記得大少當初好像給小哲求過一張平安符,放哪裏了?小離你先拿着用,有時間我們再求一張新的。”
楚離先是被裴姨這種平安符都可以随意換人般天馬行空的态度給驚到了,随後仿佛像是熬了一鍋糖漿,嗅到、嘗到都是甜,從心底一點點泛起蜜來,他好奇道:“江行簡還給行哲求過平安符?”
裴姨點點頭:“當初小哲喊着要出國,大少就去給他求了張平安符。後來小哲沒走成,跟大少又鬧了點不愉快,那張平安符好像就被大少收了起來。”
楚離猶豫了下,裝着不經意問:“當初……行哲為什麽沒有出成國?”
“這就不知道了。”裴姨搖搖頭,“估計是大少怕小哲在外面照顧不好自己吧。”
“哦!”楚離有些失望,并不怎麽相信這個理由。那次出國不成其實是他和江行簡關系的一個重要轉折點。那以前他對江行簡僅僅是有些敬畏,躲着不怎麽願意見。但被江行簡攔了出國之後,他在敬畏之外又多了一份讨厭,也才會跟江行簡的關系越來越冷淡。
若是以前,楚離肯定認為江行簡是故意為難自己,但他在以“楚離”的身份同江行簡相處後,忍不住會想當初是不是有什麽隐情?聯系到江行簡一貫做事不留名的“毛病”,他努力翻找着當初的記憶,試圖為江行簡的行為找個理由。他篤定地想肯定有什麽是被他疏忽的,總不會是因為江行簡不想他和寧衛東一起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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