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信任
淩冽的風, 突然拐彎撞向他的大車,人在空中飛起的瞬間,全身猶如被碾過的劇痛……曾經楚離以為那場車禍将是他永遠走不出的噩夢,但時光仿佛最溫柔的手,不經意間逐漸撫平了過往的驚心動魄。随着他作為“楚離”生活日久,他已經很少再想起車禍的點滴。偶爾午夜夢回也不過是嘟囔一聲,轉身繼續睡去, 如果不是江行簡提及……
楚離睜着眼睛睡不着,頭頂的天花板在窗簾縫隙露出的光線映照下,顯出一種迷幻的色彩。窗外隐約傳來車輛行駛的聲音, 仿佛被誰故意放大般,鑽進隔音玻璃,尖銳地響在他的耳側。
他煩躁地卷着被子翻了個身,腦海中反複回蕩着之前江行簡說過的話——那場車禍看似簡單的肇事逃逸, 實則充斥着太多精心設計的巧合。
最初讓江行簡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車禍發生的路段恰好沒有監控。那條路江行簡是知道的,位于海城新開發的潞安區。因為是新區一向人少車稀, 到了晚上更是空曠的宛如鬼街,向來是喜歡尋找刺激的飙車黨心中的聖地。
熟悉江行哲的人都知道他的習慣,心情不好就喜歡飙車,過往沒少出沒于那條路。而恰恰在出事前, 江行哲先是跟江行簡吵了一架,又親眼看到了秦穆同寧衛東的“背叛”,在怒火的刺激下飙車簡直是必然的選擇。
然監控的缺失,不僅沒有拍到肇事者的身影, 更是錯過了第一時間發出警報,耽擱了江行哲的救援。等到有人發現出了事報警,救護車趕到時已經太晚了。
本來這可以說是巧合,但随着警察在距離事故十幾裏外的一個廢棄工地找到了肇事的大車,調查結果更是佐證了這件事的不對勁。根據調查結果顯示,肇事大車的車牌是假的,車主登記信息也是假的。而等辦案的警察幾經辛苦查到肇事大車的來源——一個堪堪要倒閉的二手車市時,不僅江行簡,連辦案的警察都開始懷疑這場車禍似乎別有內情。
據車市的負責人回憶,肇事的大車是在事故發生前一周被一個操着外地口音的男子買下的。但因為車市已處于半倒閉狀态,那名外地男子又表示急着用車,車市的負責人就略過了必要的手續,直接收了錢便讓對方提走了車,甚至連交易的記錄都是後來自己補的。當警察讓他想想購車人有什麽特征時,他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對方臉上足以遮擋半張臉的巨大墨鏡,和混入人群便看不出絲毫特色的灰色運動衫。
如此,線索再次斷掉,但這些信息堆積,已足夠讓江行簡嗅到一股陰謀的味道。
當然,在旁人看來,江行哲出事嫌疑最大的就是江行簡。但他自個知道自個的情況,他護着江行哲都來不及,怎麽舍得傷害對方。他将視線投向秦穆,落在了秦穆同寧衛東背叛江行哲的那場戲上。實是兩人選的時機太過巧合,就像是故意要在江行哲已經怒火高漲的心上再澆一桶油,刺激到江行哲完全失去理智,走上了那條死亡之路。
江行簡知道寧衛東對江行哲的心思,倒是沒有懷疑他。這樣一來,剩下秦穆動機、手段都有,簡直是明晃晃在身上貼了嫌疑人的标簽。可惜這些都是江行簡的猜測,沒有實際證據根本無法指控秦穆。他雇人盯了秦穆幾個月,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線索。
但說是偏執也好,被嫉妒蒙蔽了雙眼也好,哪怕江行簡上次在火鍋城親耳聽到了秦穆借着醉酒對江行哲的表白,他依然不肯将嫌疑人的标簽從對方的身上撕下。他在心中将車禍的事反複思量,然當着楚離的面卻顧慮重重,有意回避了這個話題。直到這次楚離被黑的源頭牽扯到秦穆,兩人才再度說起那場事故的發生。
“呼!”
楚離腦海亂糟糟的睡不着,幹脆起身耷拉着兩條長腿坐到了床邊。屋內光線昏暗,只隐隐綽綽能看個大概。他随手撿了件T恤套在身上,對着黑乎乎的房間發起了呆。
有後悔的情緒在他心底滋生,當江行簡問起羅誠,進而說到秦穆時,他不該跟他争。幾分鐘之後,楚離仿佛下了決心,起身拉開房門走到隔壁門口,略微遲疑後,擡手輕輕敲了敲。
“哥哥你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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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時楚離心跳有些快,緊張中參雜着忐忑,又纏繞着一絲絲窘然。他微微低着頭,想着江行簡開門後該怎麽說。然而不等他整理好語句,房門已從裏面拉開。江行簡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件淺藍色睡褲,出現在他面前。
“我……”楚離脫口而出,想要說什麽,卻不防江行簡突然伸手,用力将他拉入懷中。
沒有一絲防備,楚離整個人撞進了江行簡的懷裏。男人的身體硬邦邦的,撞得楚離鼻子有些發酸。他下意識擡手想要推開江行簡,手掌托到對方胸口,感受到一股沉穩而有力的心跳。仿佛鳴奏的小夜曲,江行簡的心跳通過手掌傳遞給楚離,逐漸和他的胸腔産生一種共鳴。這種共鳴帶給楚離一種十分滿足的安全感,讓他改變了離開的主意,反而不自覺開始尋找一個更舒服的位置。
鼻子的酸澀略微褪去,楚離擡頭剛要說話,江行簡已低頭含住了他的嘴唇。炙熱的吻鋪天蓋地襲來,如盛夏的暴雨打在柔軟的枝頭,不留一絲拒絕的餘地。
楚離幾乎立刻便舉手投降,順從地仰頭迎合着江行簡的親吻。在對方強勢的掠奪中,他忘記了來找江行簡的目的,頭腦一片空白,心底卻似被海潮沖垮,起起伏伏飄飄蕩蕩,找不到絲毫的找落點。
兩人唇齒交纏,溫熱的呼吸被放大。江行簡雙臂用力緊緊抱着楚離,好似這樣便可以将楚離禁锢在自己體內。他遵從着自己的心意追逐着楚離,時而霸道,時而溫柔,沒有任何隐瞞,完完整整将自己的情緒袒露在對方面前。
“哥哥……”
時間仿佛被拉長,好似過了整整一個世紀,楚離頭腦暈乎乎地完全忘記了反應,只感覺江行簡抱他的手臂微微放松,親吻從嘴唇移到了耳朵,對方的聲音帶着笑意響起:“乖,吸氣。”
楚離下意識跟着江行簡的話行為,随即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僅剩的意識讓他惱羞成怒起來。
“你……”
江行簡輕笑出聲,再度吻住了楚離。這一次的親吻帶了些安撫的意味,溫柔而缱倦,讓楚離仿佛被甜蜜的糖水包圍,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他懶懶地靠在江行簡的身上,雙方的身體貼合緊密,興奮的小兄弟不受控制地起立敬禮,摩擦中同對面親昵地打着招呼。
周圍的空氣仿佛開始燃燒,熱氣從兩人的體內升起。楚離有些呼吸困難,意識海中一片混沌,本能推翻理智,如願以償占據上風。
“小離。”
江行簡的聲音仿佛透着蠱惑,楚離沒有一絲猶豫主動親向對方。嘴唇碰觸的瞬間,血液仿佛變成沸騰的岩漿,叫嚣着想要更多。兩人的身體緊緊糾纏到一起,楚離在被壓倒床上時,才暈頭暈腦想到來找江行簡的目的,無意識地喃喃道:“對不起……”
“我知道。”江行簡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含糊道。
疼痛的刺激讓楚離理智短暫回籠,抓着江行簡低聲道:“我之前不是那個意思……”
後面的話被江行簡堵在了嘴裏。在用力到仿佛要撕咬出血的親吻中,楚離的思緒逐漸飄散。他能感覺到身體被打開,在無措而陌生的甜蜜中,有種微妙的暈眩。時間再一次被拉長,沸騰的岩漿洶湧地噴發,楚離整個人仿佛被岩漿包裹,全身燒的發紅,完全找不到東南西北。直到激烈的湧動帶來滅頂的快感,噴湧的岩漿湮沒了一切,他才似活了過來。
時間靜靜地走過,房間內變得安靜,淡淡的溫馨萦繞在周圍。淺黃色的光暈下,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仿佛契合成一個完美的整體。
“小離。”
“我在。”
江行簡的聲音透着滿足,低聲道:“你還活着,真好。”
“……我也這樣覺得。”
楚離頓了頓,輕聲笑了起來。
能重來一次簡直是命運對他最大的恩賜。有那麽一瞬間,重生以來的種種仿佛在他腦海中掠過。從江行簡到秦穆,無數的人影交替閃現。他蹲在命運的長河邊,看前一世同這一世的命運交錯、拐彎走向不同的方向,仿佛丢掉厚重的殼子,整個人都輕松起來。
“哥哥。”
他撒嬌地在江行簡懷裏蹭了蹭,仰頭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盯着對方的眼睛認真道:“你聽我說……我之前跟你争車禍的事同秦穆無關,不是因為我還喜歡他,也不是念着什麽舊情,我只是覺得對他還算了解,他不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這是兩人睡前的分歧,也是楚離失眠的原因。當然,楚離不是沒有懷疑過秦穆,包括江行簡和寧衛東,都曾是他懷疑的對象。那個時候他剛重生沒多久,生活的不安定讓他對過去的一切抱持着警惕。一直到他遇到江行簡,不知不覺中內心的不安全被江行簡驅散,他得以認真回溯自己的前生。他認識的每一個人,做過的每一件事……重生到現在,他接受了江行簡的感情,見到了寧衛東的痛苦,懷疑的種子早已消除。至于秦穆……
楚離頓了頓,小聲道:“秦穆找過我……他好像認出我了。”
之前楚離一直沒跟江行簡提秦穆找過他的事。他自覺已經放下過去,不希望秦穆再影響他現在的生活。再者大約是出于羞恥的心理,他總覺得在江行簡面前提到秦穆有種說不出的別扭。出于不願意面對自個黑歷史的心情,他盡量避開有關秦穆的任何話題。
但有些事避無可避。想到這裏楚離讨好地沖着江行簡笑笑,飛快道:“我拒絕他了。只是我聽他的意思,車禍的內情他好像也不知道,不然他怎麽還有勇氣來找我。”
這種邏輯倒也說的過去……江行簡挑眉不置可否,卻也沒有再同楚離争執。曾經他的心中住了只怪獸,以嫉妒為骨架,以不安為血肉,整日整夜地咆哮不休。他清楚的知道怪獸的源頭是秦穆,他嫉妒行哲對秦穆的好,哪怕行哲回到了他的身邊,他依然無法壓下心中的不安。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江行簡拂過楚離額前的碎發,俯身印下一個吻,柔聲道:“別管秦穆說什麽,這件事交給我。”
楚離的聲音透着信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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