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你是野心勃勃的獵手
啪嗒啪嗒——
不知何時,外面下起了小雨。天地間很安靜,雨水敲在車窗上,奏出一種自然純粹的音樂。
陸安森搖下車窗,伸出手感受雨的清涼。春天的雨,還有些冷,落在掌心,讓人精神為之一震。
陸安森喜歡這個雨天,尤其是程朗在他身邊,很悠閑、很惬意、很舒心。他的手指情不自禁地舞動,模仿着敲□□白琴鍵的樣子,表情沉醉又享受。
程朗被春風春雨喚醒了,睜開惺忪的眼,便見男人舞動手指的動作。那時,路燈暈黃的光照在他臉上,顯出他愉悅而沉醉其中的表情。他似乎被蠱惑,控制不住自己地撲上去吻他的唇角。
“下雨了,真好!”
“下雨了,你在身邊,真好。”
“下雨了,你在身邊,還可以吻你,真好。”
程朗一邊細細吻他,一邊還不忘細語溫存,說些甜蜜的話。
陸安森被他一連三句“真好”,勾得心魂俱亂,一顆心揉吧揉吧估計能滴出水來。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要表露真心,想要把他揉進骨血裏藏着、呵護着。懷裏的人怎麽這樣讨喜,讓他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是的,陸安森撫着他的頭發,不知該說些什麽。他只能輕輕揉着他的發,微垂下眼眸,掩住眸中溺死人的深沉愛意。
程朗是個不愛安靜的,打開車門,就把人往外拉。
“這麽好的天氣,走,我們雨中漫步去。”他心情好,拉出男人就跑起來。
簡單說,程朗是個骨子裏很叛逆、很野性的男人。他純良無害的外表下,有一顆放蕩不羁的心。
陸安森陪着他跑,看他伸開雙臂,擁抱春雨。在這條安靜無人的跑道,在這夜色彌漫的時刻,他可以自由做自己。
程朗脫下外套,把衣服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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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森接住了,抱在懷裏,緊緊的。
“啊——爽——”程朗大口大口呼吸,迎面的春風、春雨讓他神清氣爽、心情嗨到飛起來。
多麽像以前的自己!
自由灑脫、喜歡自然的一切恩賜。
陸安森跟在身後,面癱的臉終于漾出一抹寵溺的笑。他緊緊抱住他的衣服,嗅他衣服上殘留的氣息。如他這個人,清香怡人。一見之,就歡喜。
程朗跑了很遠,然後,折返回來,拉着他躺到一顆大樹下。周邊綠草茵茵,濕漉漉的,冰涼涼的,浸濕衣服,依舊是清爽舒适的感覺。
“我真高興!真的,真高興。”程朗像是小孩子,重複着這句話。
他不知道他高興什麽,但心裏也很高興。
“你都不問我有什麽高興的事嗎?”程朗忽地翻身坐上他的腰,黑夜裏,那雙眼眸亮的灼人眼。
一滴水珠從他額發上掉落,打在他臉上,涼意讓他清醒了些。陸安森沒有接他的話,而是把之前程朗脫下的西服外套蓋上他的腦袋。淋了這麽久,若是感冒就不好了。他這麽瘦,再得了病,估計一陣風能把他吹去二裏地。
程朗沒有領受他的好意,把外套拿開,甩到一邊,笑着說:“陸哥,你猜我心情為什麽這樣高興?”
陸安森皺起眉,伸出手置于他頭頂上方,想要為他擋雨。
這動作有點偏執、有點傻氣,程朗笑的合不攏嘴,心中卻又感動的無以複加。
陸安森是真怕他感冒生病,一開始由着他,是不忍掃他興。可現在雨越下越大,再鬧下去,真的會感冒。
“玩夠了沒?玩夠了就回去,當心着涼。”他說罷,直起身,坐起來。看他還牢牢坐在他腿上,皺起眉道:“程朗,你該回去了。弄得一身濕,生病了,有的你受。”
程朗搖頭,按住他的肩膀,認真地問他:“陸安森,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我越來越覺得你熟悉。”
陸安森動作一僵,如果是白天,會看到他眼裏閃過的激動情緒。可惜,這是夜晚,程朗只能聽到他冷淡的聲音:“是嗎?也許吧。我沒印象了。”
“這回答模棱兩可,難道我們還真見過?”
程朗來了興趣,竟還認真思考起來。他在記憶庫裏翻找,可二十四年來,真沒陸安森這號人物。他想也是,陸安森是富家子弟,怎麽會認識他這種貧民窟的小子?
兩人的生活軌跡完全不在一條軌跡,說認識是沒可能。可這熟悉感?或許是兩人的緣分吧?
程朗說服了自己,很快注意力就轉到了另一個問題。他拽了拽男人的頭發,笑着問:“陸安森,你一點都不好奇我的事嗎?我說我很高興,你就一點都不好奇?”
陸安森扯掉他的手,無奈而寵溺的口吻:“你想說就說吧。”
程朗撇嘴笑:“我這是分享快樂給你,瞧你這語氣,陸安森,你應該感謝我。”
陸安森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突然的沉默,有點壞氣氛。
程朗皺眉問:“你怎麽不回答?”
“我們該回去了。”
“你确定要這麽掃興?”
“該回去了,雨越來越大了。”
“不要,不想回去。”
“那我們回車裏。”
“不要,就在這裏,淋場雨,心情好。我今天心情高興。”
陸安森覺得他就是個任性的孩子,皺着眉,自己站起來。他居高臨下站着,看他坐在草叢上,抱着雙膝,有點柔弱無助的模樣。
很招人心疼。
他伸出手,想要把拉起來。孰料,程朗一個用力,又把他拉坐到草地上。他想發火,可到底按捺了下來。程朗今天很怪,他有些看不透他。他看不透他,程朗又何嘗能看透他?
程朗的好心情終究還是消散殆盡。
他唇角勾出一抹冷冽,語氣帶着自嘲:“我說了好多遍心情高興,可陸安森,你一點也不好奇。你不願意分享我的快樂。”
陸安森皺起眉反駁:“你知道,這不重要,不管你說什麽,我一直都會聽。”
是,他是一直都會聽。
但他不要他被動的聽,而是像今天,主動地聯系他、關心他、聆聽他的所有喜怒哀樂。
程朗不知自己為什麽會偏執于主動聽與被動聽,不,他其實明白主動聽與被動聽的差別,主動聽,是他愛他,是把他放進了心裏。而被動聽,只不過是出于友情或者他的紳士風度。
陸安森甚少主動問些什麽、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程朗覺得自己栽了,他把主動游戲玩的這麽好,可竟然輸了。
“陸安森,我今天真的挺高興的。”他語氣沒有一點高興,冷漠地陳述:“一是,馬成功公司破産了、本人違法犯罪被逮捕了;二是結交了洛成浩,也算多了個朋友。三是你主動來接我了,你關心我、擔心我,讓我最高興。”
陸安森安靜地聽着,眼眸沉沉,沒有回話。
程朗忽地嗤笑:“你總喜歡沉默,真是合格的聆聽者。”
陸安森有些受不了他的陰陽怪氣,冷了聲音:“我說話不中聽,你不會喜歡的。”
雨越下越大,冷雨鑽入脖頸,生出一陣陣的冷意。
暗夜裏,程朗縮了縮肩膀,薄唇凍得有點青。但是,他沒有喊冷,擦去臉色的雨水,像是妥協了,低聲嘆道:“你說話的确不中聽,不過,反正我也習慣了,所以,你暢所欲言吧。”
陸安森握了握拳頭,猶豫再三,開了口:“你今天的确很高興,想要分享快樂。但你真的必須分享嗎?不,你只是太寂寞、太孤獨。”
程朗不在意地笑笑:“藝術家是孤獨的。”
陸安森點頭,繼續說:“确實。叔本華也說過,要麽孤獨、要麽庸俗。”
“你毒舌本事又上漲了。”
“不,我只是……不想你騙我……”
他知道程朗太寂寞、太孤獨了,沒有朋友、沒有兄弟姐妹,有太多事情,他無法訴說。所以,遇到年紀相近且喜好相同的他,才各種接近、親昵。即使他各種冷漠、排斥,他還是像生命追逐溫暖那般靠近他。
陸安森伸手擦去他滿臉的雨水,沉聲道:“程朗,我什麽都知道,所以,你可以在我面前展露你的真實。我無條件地包容你,懂嗎?”
程朗目光不屑,冷嗤:“對我這麽好,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末了,有些心思被拆穿的窘迫,低聲哼道:“我可沒什麽給你。”
“我并無所求。”
“何必呢。我也不傻,你想得到我的身體、我的心、我的靈魂。”
陸安森搖頭,否決的十分認真:“不,程朗,自始至終,我都将所有主動權給了你。”
是,他是将主動權給了他。
可這場他自诩占據所有主動權的愛情游戲,到最後竟然是……
這種自己把自己掰彎的感覺真特麽操蛋!
程朗恨恨地罵自己,心情差的想罵人。他也确實罵了,對着陸安森低喝:“我就是讨厭你這種面癱臉,看你故作高深的樣子,就各種不爽。我就是想征服你,陸安森,我不愛你,真的就是想征服你。”
陸安森像是安撫暴脾氣的小孩子,低聲回:“我知道。”
知道個鬼!
程朗憋紅了一張臉,罵道:“陸安森,你老謀深算,我不是你的對手。你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獵手,冷眼看着我作繭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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