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雨霁
雲銷雨霁,天色漸晴。
小白領着她們的朋友在一樓安排了房間,才循着吹風的聲音上樓。
她的腦袋偷偷地從樓梯那兒探出來,看着一站一坐的兩個人,直到季安和将宋郁的頭發吹幹了,回身收着吹風的時候,她才啧啧了兩聲。
“宋哥!你可真享受啊。”
宋郁看着背着手朝自己走過來的小白,他一直沒來得及合上的嘴角趁機咧得更開了。
“還行。”
季安和站在一旁輕輕咳了咳,将纏好電線收好的吹風遞給了小白,跟着道了聲謝。
小白沒有擡手接過:“季先生方便的話,可以幫我放一下嗎?”
“小白,我幫你吧。”宋郁跟着小白的腳步走過去,搶着攬活道。
“不,阿妍在樓下等你,她說有話要問你。”
宋郁和季安和的目光在空中對視了一秒後,季安和安然地錯開目光,他轉身看着身邊的小姑娘,接話道:“那我們去放吹風吧,我還真忘了從哪兒找來的。”
“那你們一會兒放好了下來,正好雨停了,我們把梁好的貓抱回去。”
宋郁叮囑完了,看着季安和對他抿了嘴角,才下樓。
“走吧。”宋郁的身影消失了,季安和才回身和小白往屋裏走,他習慣性地回頭确定了一眼房門還開着。
“季先生。”先進屋的小白要走了季安和手裏的吹風,将吹風歸置到原位,直截了當地問道:“您喜歡宋郁嗎?”
問題回蕩在這個逼仄的空間裏,将屋裏的人問得怔愣。那人臉上的笑意斂了起來,像回到了他工作時的模樣:“小白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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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小白瞟了眼眼前人,将他臉上的變化收在眼底,才挑了眉,微微一跳,撐坐到背後的桌案上,“我之前認為是不太喜歡的,可剛才我上樓看着你拿着吹風的時候,我又覺得……”
小白的話音微微一頓,轉了話鋒:“這麽說吧,我跟宋哥認識也就這四五年的時間,我沒有陳妍了解他,但我覺得宋哥肯定是認定了你的,所以我說這話有點多餘,但我還是希望他能得到一份平等的愛,至少在愛意多少上應該平等。”
季安和往屋裏走了兩步,他在一張沙發前坐下來,順勢翹着腿,他擡眼觑着那個坐在桌上蕩着腳的人,又笑着提醒道:“既然知道多餘,這話其實就不應該說了。”
“你……”小白大概沒想到季安和會這麽開口。
季安和反客為主地看着那小姑娘問道:“小白,你多大?”
“什麽?”小白沒明白季安和突然這麽問的意思,一時沒反應過來。
季安和又重複着:“你多大了?”
“二十三。”
“宋郁多大了?”
“二十八。”小白皺着眉頭,看着季安和,“這有什麽問題嗎?”
“這就是問題,”季安和不疾不徐,“他不是你,也不是你現在的這個年紀,他到底該做什麽,怎麽做,會有什麽樣的結果……這些所有,他應該比你還清楚。”
季安和一邊說着,就一邊忍不住地想起那個問他會留到夏天,會再回來的貪心的人。
“所以?”小白問。
他不自禁地勾了嘴角,眼底裏的溫柔也因此盡現:“所以等我走了,記得多拉着他出去玩玩吧。你總比我了解他,也知道他這些年過得并不快樂吧。”
“你怎麽知道……”小白找了個令人信服的解釋,“宋哥給你說的?”
“不用他說。”季安和冷靜說着。
他會情願去一個孤寂如蒼山腳下的地方住上一段時間,會情願将自己的文身掩蓋住也不洗掉,會情願帶季安和去別的酒吧唱屬于自己的歌,會在遇見季安和之後就泥足深陷……
這樁樁件件看在季安和眼裏,無一不在說着之前的那個宋郁并不是真正的那個他,而在季安和面前的宋郁,才是真正的。
是掩蓋在那溫柔模樣下的骨子裏的野性。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我知道。”季安和的語氣依舊平淡,眼底卻波瀾乍現。
“那你呢?”小白問。
“我?”
我大概只算得上他這個成熟年紀裏頭疼腦熱沒想清楚的一個意外而已。
“季先生是個什麽樣的人?”
“那就得問宋郁了。”季安和勾着嘴角,将問題推回去,又劃了甜頭出來,“他現在,好像比我更了解我。”
另一邊的宋郁下了樓,看到了還在昨晚那個老位置——門邊那個極大的窗臺上坐着抱着灰貓的陳妍。
陳妍聽見腳步在自己身後消失的時候回了頭:“下來了?”
“嗯。”宋郁蹲在了陳妍身邊,“小白說你有話要說?”
陳妍把灰貓放開來,跟着蹲在了宋郁旁邊,遞了煙給宋郁:“抽一根?”
“之前那根都被沒收了,不抽了。”宋郁擺擺手,末了還補上一句,“答應了人的。”
陳妍睨了他一眼,看不得他搖尾巴的模樣:“還真是當個寶貝了?愛上了?”
宋郁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不都帶來給你見了?”
陳妍見宋郁不是開玩笑的模樣,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兀自給自己點燃了煙,抽了兩口才說道:“宋郁,你玩真的?”
“是啊,玩真的。”宋郁蹲在窗臺上,目光卻投在了那樹上挂着他們紙條的地方,話裏帶着點無力感,“快把我玩進去了。”
陳妍不以為意地輕呵一聲:“你可不就是這樣的麽?”
“我是什麽樣的?”
“不該掏心掏肺的時候,瞎捧心呗,還能是怎麽的?”
“我什麽時候……”
“你不知道?”陳妍打斷了他,又低頭掐着煙,随手丢在窗臺下,“你心裏門兒清,之前那些樂隊的人,你解決了嗎?眼看着就四月了。”
宋郁擡眼看着那個跳下窗臺居高臨下看着他的人,突然被問得啞口。
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确實也是我先說要散這個話的。”
“但他們也不是什麽好人。你把他們當朋友,他們可未必把你當朋友”陳妍的腳碾了兩下自己丢下的煙頭,才轉身要往別的地方走,“反正這話我也說過無數遍了,你當耳旁風也當幾年了,我說也是白說。”
“陳妍。”宋郁叫住了要走的人。
陳妍回頭看着他。
“季安和跟他們不一樣。”宋郁眼裏帶着難以言喻的篤定,“我知道,他不一樣。”
陳妍将在院子裏野的灰毛貓抱起來,她沒有把話說得太僵,只是仍不太熱情:“随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好。”
“我知道。”
樹上的紙條在雨後的世界裏帶着點飄搖的意味,宋郁的那張紙條挂在避風的枝頭,成了這飄搖裏意外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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