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布花
今年的最後一場雪落在了蒼山之上,半山的雪籠在青松上,朝升的日光落在霧凇上,又折散在洱海的碧波上。
開年前的最後一場花市就擺在這粼粼的波光後,本地的人将這一小段洱海邊圍的水洩不通。
大理人愛花,歷來都是家家種花的,看這來來往往的買年花的人,就可以映證了。
而洱海的另一邊,也被人圍住了。
這是早起在洱海邊看日出的游人們。他們裹着冬衣,三三兩兩地圍坐在湖邊。
一輛雲L的車載着花的車從他們身後的環湖路上開過,緩緩地駛回古城。
宋郁将車停回了車庫裏,才回身挪着這一車新買回來的花。
之前那幾盆将枯的花被他搬回了雙廊。雙廊那院子有他請的一位婆婆幫忙照顧着,那花總會被養得好些。
而他這幾天倒是新買了不少的花,都一一被他填上了找人新做的花架上,連白色矮牆下,也移栽了兩株新棠。
宋郁看了兩眼這庭中花園被布滿的花,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要把自己這一車花安置在哪裏了。他又從園子裏挑選了幾盆長勢好的,搬上樓頂。
這才把那車裏的花在園子裏空出來的位置上安置下了。
“宋哥!你怎麽又搬花回來了。”
梁好是聽到了屋外宋郁的動靜,才從懶夢中醒來。他将一件大衣攏在薄衫外,匆忙紮好辮子,走出去,看着獨自在園子裏忙碌的人,順嘴問道:“你又只穿那麽兩件?太陽還沒出來,別感冒了。”
依着往年的慣例,這臨春的頭上總是要寒一陣,這幾天正是春寒的時候,別說梁好,就是從古城裏随便拎一個都還是要比宋郁穿得厚實得多。
“嗯?”宋郁從花叢裏揚了頭,敷衍地應着,“知道了。”
梁好大概是不滿宋郁這态度的。她走過去,站在花叢裏,拎了旁邊萎黃的幾片葉子,沖宋郁砸過去:“季先生說,你該多穿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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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這就去,還不行嗎?”宋郁放下了花盆,拍了兩下手,跨步上了臺階。
梁好看着宋郁上樓的的背影,跟着揚了揚眉。
“‘季先生’,百試百靈啊。”
“梁好!”梁好還沒怎麽得意一下,就聽見宋郁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
“诶——”梁好揚聲沖上面的人喊道,“怎麽了?”
“你把灰毛給看好了,別叫她又把我的花骨朵給踩沒了!”
“啊?哦,好。”梁好應了宋郁,這才想起了那只灰毛貓,說起來是有半天沒見着她了。
“灰毛?”梁好跟着在園子裏輕聲喚着,“灰毛?你去哪兒了,快出來啊,免得一會兒你又要被你宋爸爸遺棄了。”
梁好的目光瞥過周遭,最後在花架的秋千後面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
“原來你躲在這兒啊。”她湊過去,伸手把那灰毛抱回自己的懷裏,“你宋爸爸心情時好時壞,病情反複,你別去踩他的花,記得了嗎?”
梁好點了點灰毛的小鼻子,和她講着道理,灰毛不以為然地眨眨眼睛,追着梁好的手指頭就要咬過去。
“不記得,你也沒辦法。”梁好拍了拍她蓬松而柔軟的頭,順手給她撓了撓下巴,“梁阿姨罩不住你,你只有等你親爹季先生回來了,你再告狀哈,聽見沒有?”
“喵——”
“那就是聽見了。”梁好跟着坐在了秋千上,又把她放在自己腿上,一邊捋着灰毛身上發灰的毛發,一邊說道,“也不知道你爹多久回來。別最後給宋哥一場空歡喜啊……”
梁好跟着嘆了口氣。
同樣是除夕的早晨,季安和從夢裏醒來。
下了一整晚的雪給這座城帶來一片白皚,卻沒壓下去除夕這天的喧嚣。
季安和拉開窗簾,看着細雪翩飛,落在樓下那些打着雪仗的孩子們的帽頂,落在絆倒了孩子的幾枝紅梅枝上。
紅梅是小區之前為了綠化而植的,放眼整個小區,也沒幾株。季安和樓下就植着這麽一株。
風起花落,紅梅白雪。
季安和的嘴角勾了勾,他從床上拿起手機,将這一景致照了下來。
然後他斟酌了一會兒,才編輯了一條和往年差不多的消息,發了出去。
【ji】:梅花落了,除夕快樂。
【魚】:除夕快樂,季先生,今天不是群發的
【ji】:我也不是群發的。
【魚】:去年我也沒群發
【ji】:去年我也沒有。
季安和笑着回複。
短短幾句,甜蜜就滴落在心頭了。
原來這幾年,宋郁如他,他如宋郁。
所以兩個人都恰到好處地停下了後面的話,也都恰好地轉開了話題。
【ji】:今年怎麽過?
【魚】:今天阿姐要來跟我一起跨年。她交了一個男朋友,是做吉他的。她說一家人,得聚一次,大概是要讓我幫她看看我姐夫了。對了,我買了年花,是阿姐喜歡的那種,emmmmm……我還買了一枝玫瑰,是你喜歡的那種。
【魚】:季先生,等大理過完年了,那就是春天了。
季安和看着宋郁這句藏了心思的話,眉毛裏的愉悅都藏不住了。
宋郁在提醒他,該回去了。
他故意逗了逗宋郁。
【ji】:嗯。
回複完,就看着宋郁問來句“只是這樣”,他笑了笑,剛要打字,手機卻有了新來電,振動起來。
“喂。”季安和接通電話。
“哥,今天是要回來的吧?媽說,讓我再問問你,确認一下。”
季安和的目光又看回了那綴在白雪上的紅梅,想起了宋郁剛剛發來的話,他勾了勾嘴角,肯定地回答道。
“回來。”
宋郁看着自己這句話發過去後,就再沒了回音。
這讓宋郁今天的興致沒那麽高了。他努了努嘴,起身輕輕撩了撩花園門後的風鈴,又等了一會兒,确定沒收到季安和的新回複,才下樓去給自己找了點別的事做,或許忙碌起來,就不會抱有這麽大的希冀了。
宋郁的阿姐宋柚是在下午才姍姍來遲的。她仍舊是一襲長裙,長發飄逸的模樣,眉眼微彎,是和宋郁一樣溫柔的笑眼。
她等着開着自己車的那個男人把車停進來,才從車上取出了一把新的木吉他來。
“上次聽你說,那把吉他浸了酒,音不準了。這是他特意做給你的,你試試?”她遞着木吉他,沖在車庫裏站着等她的宋郁說道。
宋郁看着宋柚手裏的那把木吉他愣了愣,手卻遲遲沒有伸過去。
那和宋柚一起來的男人真誠地解釋道:“可能這把是比不上你之前那把,但……”
“比得上,”宋郁沒等那男人把話說完,先笑着接過那把吉他,“只是我那把,意義更重。不過既然是阿姐和您的好意,那我怎麽也得收下是吧。”
宋柚睨了眼眼前賣乖的宋郁,也不客氣地警告:“知道就好。”
宋郁揚了眉:“那正好,試試音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着吉他走出去,坐到了花架旁的秋千上。
風正清,花才放。
宋郁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撥弦,悠悠的樂聲傾瀉在這座庭中下院裏。
他輕聲而歌,寥寥的弦音也輕輕地來和。
“……
冬風纏着花架,
書頁夾着幹花,
藤下沏着新茶,
讨吻的魚兒啊……”
宋郁的聲音唱到這裏卻突然顫抖起來,他的手下撥弦錯了音。
歌聲和弦音順勢戛然而止。
他眼角挂上了一點晶瑩,晶瑩迅速地順着眼角滑落,而後幾不可見。
他抿了抿唇,低頭想道。
那曾經跟他讨吻的魚兒啊,怎麽還不歸家?
作者有話說:
晏·廢話太多·池下周!肯定完結! 我歇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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