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呃…"

一群人聽到一聲悶哼連忙轉過頭去看,畫面中魏嬰趴在地上動了動手指緩緩醒來,似乎打算爬起來,剛起來半截身子像是拉扯到腹部的傷口又重重摔了下去。

他握緊拳頭重重的捶在地上虛弱又兇狠的罵道: "溫狗!我定要将你…"還沒說這句又自嘲一般: "呵,将他們怎麽樣,如今我只是廢人,談何報仇?"

江澄聽到這句,這不就是自己剛剛被化丹後自己說過的嗎,他知道這種無力的絕望感。

魏嬰艱難翻了個身仰躺着,剛一翻過身就發出一聲驚恐的叫喊,衆人和他一樣吓出一身冷汗,試問你一轉頭就發現背後一具腐爛的屍體在離你半指的地方死命瞪着你做何感想?

魏嬰突然來了力氣起身拔腿就跑,這一跑又扯動腹部,傷口處開始滲血。

思追驚呼: “糟糕!"

其他人也明白糟糕什麽,兇靈惡煞對血氣最是敏感,這又是在常年不見活人的亂葬崗。

果然四周開始出現一些怪異的叫聲,隐約又有些陰陽怪氣的說話聲。

"喲,來了個小郎君呀~"

"我都多少年沒聞過活人的味道了,還是如此好聞。"

"哎你們別急,這麽快玩死了可就沒趣了~"

魏嬰十分驚恐害怕的狂奔,任誰膽子再大在這樣的環境下恐怕也淡定不了,更何況還是個沒有金丹的少年。

身旁枯樹不斷後退,魏嬰咬着牙狂奔在亂葬崗上,可亂葬崗就是一座兇屍山,能跑去哪裏?

他喘着粗氣停下來,擡眼看去,蒼月之下,枯枝之上,一名紅衣女子正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眼放紅光,嘴裏發出咯咯笑聲,她擡手舔舐着自己指尖,魅惑又妖冶。

"怎麽不跑啦?"

魏嬰盯着她似乎在想辦法,剛動步子眼前卻突然飛出一道白影迅速在他腹部擦過,魏嬰來不及反應便又是幾道白影纏上他。

景儀叫道:"她們是在舔魏前輩傷口上的血!"

果然,幾道白影發出極其滿足的聲音。

"真是可口~"

魏嬰咬着牙看着這幾道白影正不知如何是好,紅衣女子閃到他眼前,用她修長冰冷的指甲擦着魏嬰臉龐,含笑開口:"小郎君怎麽到這裏來了,這裏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啊~"又無比憐惜道:"怎麽還受傷了,讓姐姐給你看看。"說着便探下手去,魏嬰迅速退後一步。

那女子受到忤逆瞬間變的青面獠牙,可怖至極。

"老娘告訴你!來了這裏可不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乖乖放血給我們!我們也就給你個痛快。"說完用力一撞将魏嬰撞飛幾丈遠。

魏嬰重重撞在身後的樹幹上發出痛苦的悶哼,傷口肆意淌血,一群兇靈眼放亮光蜂擁而上。

"額…滾…滾開!"

魏嬰痛苦不堪的掙紮,額間布滿細小汗珠,向來白淨的俊美臉龐沾上泥漬,狼狽不堪。

藍忘機實在不想再聽下去,他恨不能沖進去将那人擋在身後,恨不能時間倒流,若是他早知道魏無羨在這裏……

可惜,十三年已過,時間不能倒流。

一大群陰靈擁着一個重傷少年,良久,似乎想就這樣了結此身,魏嬰忽然停了手腳不掙紮了,他就這樣眼神空洞的望着黑森森的森林上空,依稀可以看到外面世界的幾顆星,多美…

他不合時宜的驚奇道:"我竟沒發覺幾顆星星這麽漂亮?"

藍忘機握緊懷中人的手,是啊魏嬰,星星很漂亮,尤其是你站在牆上那晚的星星,格外漂亮。

一女鬼擡起頭提醒他:"漂亮那也是活人的,死人惡魂可無福消受,不過快了,歡迎你加入我們。"

魏嬰聞言猛地掙紮:"我不能死…我還得…還得扶持江澄呢…是個廢人總還能當個軍師吧…"

金淩此時完全不敢看舅舅的樣子,觀音廟裏的舅舅的話在他耳邊響起。

"将來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屬!一輩子扶持我。"

"姑蘇藍氏有雙璧我們雲夢江氏就有雙傑,永遠不背叛我不背叛江家,這話是誰說的?!我問你這話都是誰說的?!都他媽被你吃下去了!"

"這是你自己說的…"

江澄捂着臉搖頭,你本該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

江晚吟,你本該知道的啊……

畫面中魏嬰掙脫着起身撒腿又跑,一群兇靈看熱鬧似的看着他跑遠的身影倒也不追他了。

"讓他跑吧,這破地方他能跑哪去。"

"哈哈,說不定還能扯出更多血~"

魏嬰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只管往前跑,他要出去!他要為蓮花塢報仇出一份力!剛跑一段又聽他吼了一句:"操!倒黴!"

一看前方又是幾具兇屍漫無目的四處走着,魏嬰放慢動作輕輕的想繞開它們,卻不想幾具兇屍聞到他身上的血氣快速的往他這邊沖過來。

魏嬰一看暴露行蹤轉頭準備換個方向,一轉頭後面也有兇屍,暗罵一聲向右側一塊大石頭跑過去,一雙白骨手從土中冒出抓住他的腳踝,魏嬰撲身在地,好在兇屍不同于兇靈,兇屍動作緩慢又沒有大腦意識,魏嬰迅速起身狂奔,前方泛着紅光。

衆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是因為他們頭一回知道亂葬崗裏面是這般景象,着實令人膽寒。

二是因為這劇情和他們想象得差太多了吧,不應該是萬鬼臣服嗎??說好的萬千鬼将供我驅使呢??

一修士諷道: “想不到這縱百鬼禦兇屍的夷陵老祖竟也有被兇魂惡煞這般對待過?真是可悲可嘆哪。"

景儀含着滿眼淚水反擊道:"想不到仙門之中竟還有您這般的正人君子?可喜可賀。"

那人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麽,一看,藍忘機金淩江澄思追還有不少修士都無比厭惡的看着自己,頓時羞愧難當。

景儀怼完那人又道:"魏前輩太慘了…我…我回去後天天給他端茶送水!"說完狠狠抹了一把眼淚。

思追挂着一行淚道: “是啊,前輩他們那一代太苦了,溫氏橫行霸道又失金丹,還要被扔到這種地方受苦,他這時也不過十六七歲啊…我們能有現在的安穩修行全是他們當年的血雨腥風換來的…"

金淩想起從義城出來後對魏無羨不服 :“我舅舅和小叔也是十幾歲成名!就連那魏無羨也是十七歲便斬了屠戮玄武!"

現在想起他們完全是被逼着年少成名啊,溫氏橫行,若不努力提高修為,恐怕活不過幾天…

自己從小便在舅舅和小叔的保護下長大,而魏無羨他們那一代又有何人保護?誰又顧得上誰?

他看着昏過去的魏無羨心中一陣泛酸,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似乎不那麽讨厭了,甚至還想趕緊叫他一聲大舅舅??

魏嬰不管不顧的往那一片紅光跑去,管他前路是什麽,可當他跑到那裏便停了腳步,衆人也是心驚膽寒的瞪大了雙眼,眼前是莫大的血池,池中泛着陣陣煞氣,一支黑笛衆星捧月的被怨氣擁着,浮在血池中央。

景儀定眼訝異道:"咦?這笛子和魏前輩現在那支好像!簡直一模一樣!"

衆人像看智障一般看着他,一人道:“鬼笛陳情嘛,自然在夷陵老祖手中了。"

景儀叫道:"什麽!這就是陳情?!傳說中的鬼笛陳情?!"

衆人又用你連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景儀轉頭看了看魏無羨腰間陳情,他一直想看那支可以禦屍的鬼笛到底長什麽樣子,他一直以為魏無羨現在身上那支不過是做工精細的普通笛子,沒想到,自己一直想看的鬼笛竟天天見面!

魏嬰怔怔看了會發覺不妙,再回頭已是來不及,血池翻湧而起,這裏就像沉睡了千百萬人,他們不肯放過任何一個人,他們熱烈歡迎每一個新人。

"啊!!!!"

煞血如媚絲肆意貫穿他的七竅,由眼進從口出,紫色校服染上血水烏黑一片,畫面太過觸目驚心,以至于畫面外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亂葬崗從前是古戰場,後又專門扔置死屍,這裏恐怕是亂葬崗的煞氣源頭。"

"這血池怨念如此強勁,這如何……"

藍忘機亦是看呆,他從未遇到過怨念如此強烈的…這算什麽?毫無實體,卻又像是有意識。這是……

"怨嗎?"

"怨嗎?"

"怨嗎?"

一聲質問由萬人問出,聲聲回蕩在每個人耳邊,魏嬰于血池中央雙瞳渙散接受審問。

"怨嗎?"

魏嬰答:"怨。"

"怨什麽?"

魏嬰答:"溫狗…"

"想報仇嗎?"

魏嬰答:"想…"

"那就睡一覺。"

魏嬰閉了眼,血池将他緩緩拖下,這裏即将迎來新的成員,四周怨氣大漲歡迎他。

一群小輩情急喊道:"前輩不要啊!!"

即使知道魏無羨沒有死在此處,藍忘機仍是身子一動,懷中的魏無羨冷汗直冒,喃喃道:“ 怨氣…"

藍忘機一愣,接着便聽到聽到畫面裏傳來同樣虛弱的一聲。

"怨氣……"

衆人皆驚這魏無羨天賦異禀,是鬼才,一池怨氣竟被他慢慢壓了下去,又想到當年多少人慕名想走這條路,終是沒這個才能啊。

聶懷桑淺笑道:"魏兄不愧是拿怨氣一說在藍先生課上侃侃而談之人啊。"

衆小輩又是一聲驚呼:"什麽!?"

聶懷桑道: “當年魏兄在雲深不知處時可是出了名的搗蛋王,你們藍家的家規他怕是抄的倒背如流了,含光君當年也是拿他沒辦法啊。"

小輩們以為魏無羨仗着含光君喜歡他才敢在他面前屢屢放肆!

原來!他當年就這般啊!!

景儀再次問道:“聶宗主您方才說前輩少年時在藍先生課上提怨氣?!"

聶懷桑看着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罷了,給他們講講魏兄的光輝歷史吧。

"我記得當時魏兄說什麽靈氣也是氣,怨氣也是氣,怨氣為何不能為人所用…"又接着講了結百人頭顱之事。

一群小輩簡直不敢相信,這這這,藍啓仁在他們眼中是多麽古板嚴肅之人啊,平時小小的家規都不敢犯,魏前輩竟敢在他面前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藍啓仁的古板金淩不是那麽了解卻也是聽過的,魏無羨小小年紀竟然敢在他面前說這些,自己雖也是傲氣,也沒他那個膽子啊…

聶懷桑又拿起扇子擋着嘴輕聲道: "他還剪過藍先生胡子呢。"

"!!!!!"

思追抹了把額間苦笑道:“前輩果然是與衆不同啊。”

景儀則是一臉佩服的瘋狂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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