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衛言卿到正堂時,衛言宜和何凝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倒沒像是丹朱擔心的,黃金糕被吃完了。恰恰相反,兩人都沒怎麽動桌上的糕點。
衛言卿年紀還小,說句“少女”都算勉強,還沒有什麽維持身材的煩惱,只當是兩位姐姐不喜歡吃這點心,笑給了丹朱一個揶揄的眼神。
那邊,何凝瞧見過來的衛言卿,笑吟吟道:“言卿妹妹當真叫人好等啊,那話叫什麽來着?‘千呼萬喚始出來’,怕是說的就是妹妹這樣的人罷。”
衛言卿畢竟進了族學沒一個月,還不清楚這話裏的玄機,只當是何凝在抱怨她出來的晚。
這也确實是她的不妥當,衛言卿正準備道歉,卻聽衛言宜溫聲截住了這話,“瞧凝兒這話說的……到底是我冒昧上門打擾,先前也沒和十一說一聲,沒打攪小十一的正事才是。”
她笑得溫和,只是瞥過何凝的目光,帶了幾分涼意。
——将她衛家的姑娘比做“歌女”,還是在她跟前……
何凝也注意到衛言宜這眼神,她癟了癟嘴——
衛言宜當真是裝模作樣。
護着“妹妹”?
呸!
想着冬宴那會兒,被摁着頭道歉的情形……何凝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
長得好的人總是讨人喜歡,何凝自打出生起,便是順風順水,幾乎沒受過什麽委屈。
那日的事,當真是想想就讓她怒火中燒。
何凝這兀自氣憤,那邊衛家姐妹倆已經寒暄過了,衛言宜也提起了來意,“娘這幾日身子轉好,也是菩薩保佑,說是過幾日要去福臨庵還個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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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言卿忙道:“母親每日焚香禮佛,自然是得菩薩庇佑的。”
“也就是求個心安。”衛言宜笑了笑,又問,“十一可要同去?過幾日,學裏的先生就要回去,易清先生也要出了年節才來,族學想來也要停上一段時日。”
衛言卿有些驚訝,“我也能去?”
何夫人每年年末都會去趟福臨庵,這并不是什麽秘事。侯爺也會随行,不過是去山頂的寺廟祭拜,老侯爺的長明燈就在山頂的隆安寺。
不過,往年都是輕車簡從,去的只有何氏母女和衛修慎三位主子,像是昭告府裏的身份地位似的,衛言卿倒是沒想着能跟着同去。
衛言宜輕笑:“妹妹這是哪裏的話,有什麽能不能的?不過是庵裏清苦、都是素齋,妹妹路上帶點零嘴兒,也免得齋飯不合胃口,再餓着了。”
衛言卿連忙道:“謝謝四姐姐。”
兩人三兩句話就把這事兒敲定了,倒是另一邊,何凝張望了半天,也沒見着蕭祁嘉,皺眉道:“怎麽沒看見祁姑娘?”
衛言卿還記得何凝對蕭祁嘉的态度,這會兒不太想答她的話,但又不好不理人,只含糊道了句“歇息了”,便不再說話。
何凝一挑眉,語氣不明地道了句,“這麽早就歇息啊?”
該不會是找哪個臭男人厮混去了罷?還被侯爺撞了個正着。
她眯了眯眼,又想起方才衛修慎那可怕的臉色。
當年她爹看見梅姨娘和那馬夫躺在一張床上,出了屋,不也是一副黑臉?還沒出月呢,那姨娘就“病故”了。
這小騷狐貍也“病故”了才好。
想着,她唇邊不由勾起一抹笑來,手攏到袖中,捏了捏那暗袋中的紙包:……倒是省了她一包好藥。
衛言卿只覺得何凝的眼神兒格外讓人不舒服,眉頭緊擰,想要說些什麽。
卻被一旁的衛言宜截過了話,“是啊,連晚膳的時候都沒到,祁妹妹怎麽歇息得這麽早?可是身上有什麽不爽利?”
衛言宜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擔憂,既不過度顯得做作,也不是平淡的冷漠,好似對此着實憂心。
衛言卿被如此問,反倒是不好意思再那麽冷淡,只得低着聲音解釋道:“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四姐姐今兒送來的果酒,祁姐姐十分喜歡,多飲了幾杯,不慎醉了。”
衛言宜愣了一瞬,不由失笑,“倒是我的過錯,送來的時候忘了提,那酒後勁兒大得很,确實容易醉人。”
“祁妹妹喜歡,改日我叫人再送些來。天寒了,小酌幾杯熱熱身子,倒是有好處的。”
何凝在旁聽了這緣故,暗自冷哼,攥緊了手裏紙包——
算她好命,逃過一劫。
蕭祁嘉一直睡到了第二日天明,甚至比往常起得還晚了些。
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漲,回憶昨日,竟有些恍如隔世的迷糊感。
她這是……喝醉了,然後被采蕊扶回來的。低頭看看自己被換上的中衣,到底什麽時候換的衣裳,她竟全然不記得的。
……想來是采蕊幫忙換的,希望她醉後,沒有她太過失态。
酒這種東西,還是少沾為妙啊。
蕭祁嘉一面想着這些,一面收拾洗漱,等推開門去看,卻正遇到往這裏走的衛言卿。
“祁姐姐,你醒了?我正要去看你呢。”
蕭祁嘉也笑打了招呼,又看向衛言卿手裏的那個提盒。
衛言卿解釋道:“族學裏的先生過幾日就走了,先生平日對我頗有指點,這是我準備的踐行禮。”
蕭祁嘉:“應當的,卿兒想得周全。”
“不是我想的……”衛言卿有點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臉,聲音略低了些,“是四姐姐昨日過來,提醒我這事兒。就是送的東西,都是四姐姐幫忙參謀的。”
蕭祁嘉彎了彎眼,“四姑娘确實是個周全人。”
“嗯嗯,四姐姐人是好。”衛言卿頗認同地點點頭,又道,“祁姐姐,你想不想去福臨庵?昨日,四姐姐過來,說是過些日子,要去福臨庵祭拜,問祁姐姐要不要同去。”
福臨庵?
聽聞劉郡馬去後,她便住進了福臨庵中……
冬宴上的聽到那段話,不期然又在腦中回響起,蕭祁嘉失神片刻。
“祁姐姐?”
衛言卿疑惑地催了幾聲,蕭祁嘉這才回神,低聲道了句,“嗯,我知道了……你快去學堂罷,可別遲了。”
卻一時沒說,去還是不去。
丞相府。
一個黑衣人單膝跪在周瑕面前,“回禀丞相,鎮北候前段時日離京剿匪,回程時,多了一輛牛車。城防軍并未細查那車上之人,但車中應當是女眷。”
剿匪?
周瑕眉頭略動,“那車中是何人?”
黑衣人忙叩首在地,聲音惶急,“屬下無能,只是衛府守衛森嚴,屬下實在是無處入手。”
那黑衣人說着,心底也暗自叫苦——這衛家可比皇宮大內難進多了,皇宮雖看着守衛森嚴,但裏面的侍衛,一多半是被塞進去的世家子弟,只會些花架子,要是功夫俊點,擦着他們身後過,都不見得被發現。
可衛家不一樣,那是世代駐守北疆的武将世家,家中的家将都是的戰場上一刀一槍地拼殺出來的,單輪功夫可能稱不上高手,但對血腥氣的敏感,當真是比狗鼻子都好使。
他們弟兄們,哪個手底下沒沾過血,別說混進去了,一冒頭就得被揪出來。
周瑕對着情況早有預料,倒是沒再追究他們辦事不力的罪過,只擺了擺手,叫他起來。
手指在衣袖上摩挲了一下,又道:“我聽聞,衛家每年都會去福臨庵?”
那暗衛恭謹垂頭應“是”。
“待衛家出行之後,去成安郡主那盯着,看有沒有人過去。”
“屬下遵命。”
那暗衛低聲應了之後,又斂聲屏氣等着周瑕的吩咐——要是有人怎麽辦,或是沒人該怎麽辦。
可等了大半天了,也沒等到後話。
小心翼翼地擡頭的,就見向來從容淡然的周丞相,竟眉頭緊蹙,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來。
那暗衛心中一凜,就是前年南方突發大水,當地官員赈災不力、以至流民□□的時候,都沒見丞相露出這般臉色。
再想想丞相這幾日讓他們探查衛府事宜,難道是,鎮北候他……要造反?
這次又是盯着成安郡主,難道是俞陽長公主也牽扯在內?
那暗衛兀自想着這些,卻不想周瑕沉默了片刻,卻道:“不必了。”
“……我親自去。”話落,他擺了擺手,讓暗衛下去。
那暗衛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隐沒了身影。周瑕獨自坐在書房裏,既沒提筆、又未捧書,而是往後仰靠在椅背上,單手虛虛靠在額前,遮住眼前的光。
他回憶兩人別離時的情形,青幔的馬車辘辘駛遠,變成一個越來越小的黑點。
那時他想的是什麽?
陛下龍體日漸衰落,洛京暗流洶湧,她暫出去避一避也好。
等到此間事了,他定會親自接她回來的。
虛擋的手攥成了拳,白皙的手背上道道青筋鼓起——
這一次……他絕不會放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2-18 22:40:48~2019-12-20 00:29: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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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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