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戚煦見蕭祁嘉盯着那張琴, 好像很有興趣的模樣,在旁解釋道:“說起來,這張琴倒算是我爹和秋姨的定情信物。”

蕭祁嘉有點驚訝地擡眼看他, 她倒是知道, 秋映潇是戚煦的長輩。

戚煦這條線都算是一條隐藏線了, 裏面很多信息都是藏着的,是游戲公司故意吊(讓)人(人)胃(氪)口(金)。但遺憾的是, 蕭祁嘉當時心如死灰, 再多一分錢都不想花, 所以她雖然也勉勉強強攻略出一個結局來, 但裏面挺多事都沒弄清楚。

就比方說……秋映潇和戚煦的關系。

蕭祁嘉本來還以為是親戚什麽的……

果然還是游戲策劃會玩。

“你看那兒。”

戚煦虛指着一根琴弦, 示意蕭祁嘉往那看。

這會兒天還沒大亮、車廂裏就更是昏暗,蕭祁嘉順着他的手指, 又往前傾了傾身,才發現了那點不妥的地方。

蕭祁嘉:“那根弦……快斷了?”

戚煦低笑了一聲,又往側邊指了下,“你再看承露。”

承露是琴面右端的一根硬木條。

蕭祁嘉湊近了看, 認出那是塊檀木,硬且韌,确實是常見制作承露的材料,倒沒看出來什麽不妥。

戚煦也往近處湊了湊, 解釋道:“這塊木頭,看着正常,但是裏面卻都被內力震碎了。外力稍微一大, 比方說琴弦斷了,它就會崩開。”

蕭祁嘉愕然,“那換弦?”

戚煦笑了笑,“當然也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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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蕭祁嘉對着那琴身露出可惜的神情,戚煦安慰道:“小七妹妹也不必可惜,這琴做出來就是這般,江湖人的小把戲,為的也不是給人彈。”

蕭祁嘉似乎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但又不太敢相信,詢問看向戚煦。戚煦倒是意會了她的意思,點點頭笑道:“就是你想得那樣……”

“秋姨當年途徑襄州,就遇見一對落難夫婦,他們穿着破爛,可包着這張琴的布匹雖是普通,卻十分幹淨。幾人在茶館相遇,那對夫婦見秋姨身邊的丫鬟抱着琴,就主動上前攀談。”

“說是家道中落,他們變賣家産,去投奔親戚。如今身邊只剩這一張琴了,因為着實愛琴,所以不想将它托付于庸人之手,見秋姨亦是愛琴之人,想要低價賤賣給他,等到找到親人之後,定然十倍價錢贖買……要是小七妹妹會怎麽辦?”

蕭祁嘉:……

就算提前不知道這張琴有問題,但是看過網上各種詐騙段子和受害人自述,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兒,明顯是有問題啊!

要是她,絕對扭頭就走。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但是,這麽回答的話,是不是顯得自己有點冷漠。蕭祁嘉臉上一時露出點糾結的神情來。

戚煦又笑,“小七妹妹可別想太多,江湖險惡,有點戒心是好事。不然啊……難免被壞人騙了。”

蕭祁嘉有時都懷疑,戚煦身上有讀心術,她想什麽,對方似乎一眼就能看穿。

……要是在心底罵他呢?

剛想到這裏,擡頭就對上戚煦的一雙笑眼。

蕭祁嘉:……

怕了怕了。

戚煦輕輕笑了一聲,又續道:“不過當年秋姨也是第一次出門,見那兩人實在落魄,就贈了他們一筆錢,又說是不好奪人所好,所以也不收那張琴。”

“那對夫婦又道是,長途奔波,怕傷了這寶琴,求秋姨務必收下。言談間,又提及想要聽上一曲的願望。”

蕭祁嘉:……

這個事情發展,總覺得滿滿的套路。

她忍不住問了一句,“那茶館裏其他人,或者那個茶館的老板……是不是也是和他們一夥兒的?”

戚煦似乎怔了一下,像是重新認識她一般,上下打量着蕭祁嘉。

半晌,他撫掌大笑,“不愧是小七妹妹……若是再有點武藝傍身,那小七妹妹行走江湖,也定是一代俠女。”

蕭祁嘉被他這話說得臉紅,連忙轉移話題道:“你還沒說,之後怎麽樣了?”

戚煦臉上笑意不減,但還是體貼地順着蕭祁嘉的意思繼續說下去,“我爹恰巧也在場,他平素最愛管閑事,看出不對來,就上去攔住了。”

蕭祁嘉點頭,原來是英雄救美。

那邊,戚煦忍着笑續道:“……卻不料,那茶館裏好手不少,我爹當時還受着傷,又挨了一頓打,這才和秋姨一起,被人掃地出門。”

蕭祁嘉:……這發展,和她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打敗壞人、得到美人傾心相許,這不才是“英雄救美”的常見套路嗎?

蕭祁嘉頓了一陣,又問,“那這張琴,怎麽在秋先生這裏?”

戚煦莞爾,“我爹那個大老粗,會的樂器也就是打梆子這一樣了,還打不在點上。那會兒亂着,他出來的時候,就順手抄了一張琴,結果還給拿錯了。”

“應當是看我爹護得那麽認真,秋姨也沒好意思說。就是我這次問她那有什麽琴啊、書啊,外行人看上去就很金貴的。她把這張琴拿出來,我才想起那會兒的事。”

蕭祁嘉又細細地看那琴,果然在上面看見精心保養的痕跡,想了想,又不覺莞爾,“令尊定然是個體貼之人。”

雖然戚煦說得輕巧又好笑,但當時那混亂的時候,還記得給秋映潇把她的琴帶出來,那要心細又體貼了。也難怪秋先生會動心,對一張沒法彈奏的瑤琴,也保留多年,又這麽悉心保養。

戚煦聞言,又笑:“我娘死得早,他一個人把我拉扯大,難免老媽子一點。”

蕭祁嘉沒想到他提起這事,沉默了一下,低道:“對不起。”

戚煦笑眯眯擺手,“小七妹妹不必道歉,這江湖上無父無母、無兒無女的多了去了,我實在是算不得慘的。”

他又幽幽嘆了口長氣,“本來,我還以為自己能多個後娘呢。”

他啧啧嘆了兩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言言

這種事情,蕭祁嘉可不好插什麽話了,過了一陣兒,戚煦又笑道:“秋姨都舍得把這張琴拿出來了,她下月壽辰,我可得好好送件回禮。”

他這一句,倒是提醒了蕭祁嘉,就算不論當時游戲裏的交情,就是這段時日,對方就幫她良多。秋映潇的壽辰,她合該送件禮物的。

正思索着這個,戚煦突然湊過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蕭祁嘉連忙打住思緒,細聽外面的動靜。

應當是到了城門處,車夫正在跟守城的士卒說着什麽。那士卒卻仍是堅持要查看馬車裏面。

外面,那車夫搬出易清先生的名號,又再三保證裏面只是一張琴,但那守衛仍舊堅持要查看。

他實在争執不過,塞了一個錢袋子過去,低聲下氣地求道:“那車裏的琴,我家主人寶貝的很。這一得了,就連忙叫我送到鄞州去,說是要給書院的先生看看。”

“這些東西實在是金貴得很,這位大哥看時,可一定要小心些,別給碰壞了。”

那士卒擡手颠了颠那錢袋的重量,這才露出點笑來,道:“好說、好說。”

想了想,又湊到了跟前,低聲解釋了兩句。

“也不是兄弟們找事兒,實在是小老弟趕得不巧了,上頭啊……”他擡手指了指天,又壓着嗓子道,“不知出了什麽大事兒,這雖然還沒封城,但上頭下了死命令,這來往的車架一定要嚴查……就昨晚,東門那兒啊,攔了安樂縣主的馬車,結果被打了一頓不說,這差事還給丢了。”

那車夫也跟着唏噓嗟嘆着,“不容易啊、都是不容易。”

……

看着那馬車漸漸駛遠了,方才上前去查的守衛忍不住跟一旁的人感慨道:“這些貴人啊……也真是,咱們這些,連人都坐不上馬車。他們可倒好,連琴都能坐到車上,還配了個車夫。”

同伴忍不住嗤笑道:“就咱們這些賤命,在人家眼裏,說不定還沒一把琴值錢呢。”

他說到這兒,再旁邊那人又插言道:“我妹夫在清音閣做工,前幾日正碰見有人在閣裏買了個琵琶,你們猜多少錢?”

他雖是這麽問着,确實五指張開比了個數字。

“五十兩?”最開始說話的那守衛猜了個他以為夠大的數字。

“滾你娘的,沒見識!!”他笑罵了一句,又示意衆人圍過來,這才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奇異又飄渺的聲音道,“五、千、兩。”

一時是周圍都是吸涼氣的聲音。

方才上去查看的那士卒,忍不住有點後悔:五千兩的東西啊,他方才就是摸了一下,手上也是沾了金光了。

城門口的守衛正讨論着這些,馬車的蕭祁嘉和戚煦兩人,現在卻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

那馬車旁邊有個暗格,隐藏在車廂右側角落裏,不過設計得巧妙,最起碼蕭祁嘉方才在馬車裏就沒發現它,想來是專門用來藏人藏物的。

但既是為了隐蔽,裏面空間自然不會太大,供一個成年男子容身已是勉強,這會兒硬塞進去兩個人,當真是擠得一點動彈的餘地都沒有。

戚煦微躬着身,蕭祁嘉人便蜷在他懷中擠出的這一點點空隙裏。方才因為緊張,倒沒在意這些細節。但是這會兒回過神來,卻……察覺出尴尬來了。

特別這會兒馬車行駛過程中,上下颠簸,兩個人之間也不免有些碰觸。

戚煦悶悶地哼了一聲,盡力往後,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卻又是一颠,“嘭”的一聲響,他後腦結結實實地撞在了車廂上。

“你沒事吧?”這聲音實在是不小,蕭祁嘉不由問了句。

“……沒。”戚煦隔了半晌,才啞着嗓子,語氣微顫地給了句回應。

——沒事倒是沒事,就是有點太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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