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蕭祁嘉出門剛走沒幾步, 就被先前派出去的秦家家人叫住了。

“蕭姑娘,我問着了!有人說看見少爺了!”那人語氣的雀躍,雖然人還沒找到, 但是有了消息總能讓人松一大口氣。

蕭祁嘉去二十八宿樓也是為了找人, 這會兒有了消息, 當然是跟着這個叫李祿的家丁過去。

兩人最後,停在沈府的大門前。

李祿看着那緊閉的大門, 莫名覺得瘆得慌。

他尋思着去多叫幾個人來也好, 但又想想, 這都馬上到了宵禁的點了, 這來回一磨蹭——可別找着了少爺, 大家要一塊兒挨板子。

他擡眼看了一眼前邊的蕭姑娘,又悄悄雙手合十拜了拜。

像是蕭姑娘這麽好看的人, 都是老天爺眷顧,說不定就是哪個神仙下來轉世的。

——多拜拜說不準自己也能沾上點仙氣兒、鬼邪不侵。

拜完以後,果然覺得安穩了很多,李祿大步上前, 過去叫門。

黃銅的鐵環擊打着獸頭,發出清脆的響聲,可除此之外,一點別的動靜都沒有, 他心裏又發起了毛,看着那個雙目圓瞪的獸頭,覺得分外猙獰。

他抖了一下手, 也不敢再敲那個環兒,直接握拳去敲那門板,裏面卻仍舊沒有應聲。

他又有點氣——這家的門房死了不成?!

手上使的勁兒越大,那門竟然直接被錘了開。

李祿一驚,不由後退了一步。

蕭祁嘉皺眉上前,從那打開的門縫往裏看,裏面黑黢黢的一片,一點燈都沒有。

她看了一眼李祿,李祿會意,壓低聲音道:“那人說,大概快到未時的時候,少爺追着一個穿黑鬥篷的姑娘過來的,進了這家……之後就一直沒出來。”

李祿說着,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看不見臉的姑娘、黑黢黢的屋子、還有這陰森的感覺……

他們該不會真進了什麽鬼宅吧?

少爺……少爺……還、還好……嗎……

他說話的工夫,又是一陣強風刮過來,原本只開了一道縫的門一下子被吹得大開,“咣”地一聲撞到牆上。

李祿腿下一軟,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

這兩天卻是風挺大,刮開門也是常事,但是配着這個情景,怎麽看都冒着森森的陰氣。

托這個殼子的福,蕭祁嘉還算淡定,她甚至聽見了那門撞響之後,裏面的院子裏傳來一道小聲的嗚咽。

“小慶?”她試探地問了一句。

沒有應聲,好像那道嗚咽都是她的錯覺。

“蕭蕭、蕭姑娘,咱、咱咱們……”李祿嘗試了好幾回,卻還是腿軟地站不起來,他索性放棄了,就扒着門框跪着,顫顫巍巍的開口了。

——還是回、回去吧,白天、白天再過來問問……

“噓——”

蕭祁嘉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側耳去聽。

一道微弱的,幾乎和風聲融為一體的聲音傳入耳中,“蕭、姐……姐……”

“少爺?!”李祿也聽見了,他驚訝出聲,終于撐着門框站起身來,想要快步過去,只是只走了幾步,就被什麽東西一絆,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身下墊了個什麽東西,倒是沒有摔地多疼,心裏暗罵了幾句,他撐着手臂想要起來。月光恰巧露過一隙,李祿半撐着身,正對上一對雙目暴突的眼珠子。

手下的觸感冰涼僵冷,他慢半拍反應過來這是什麽,雙眼翻白,吭都沒吭一聲直接暈過去了。

蕭祁嘉也看見了,甚至聞到先前被忽略的鐵鏽味兒。

托在趙淵歸身邊那段時間的福,她對情況還能接受,起碼……是完整地……而不是一塊一塊的……

回憶着那些不大愉快的記憶,她臉色不大好,但還是小心地避開地上的屍.體,循着聲音發出了方向過去。

撥開那遮掩的灌木叢,蕭祁嘉看見後面蜷成一團,瑟瑟發着抖的秦慶。

她試探地往前伸了伸手,還沒碰到他,秦慶立刻一個激靈,手腳并用地往後爬。

“小慶,是我……蕭姐姐。”蕭祁嘉盡量放輕了聲音。

秦慶緩緩地擡着頭,終于看清了來人,他低低嗚咽了一聲,踉跄着撲了過來。

蕭祁嘉感覺像是懷裏突然多了個大冰塊——秦慶也不知道在這裏躲了多久,身上一點溫度都沒有。

秦慶八爪魚一樣地抓在蕭祁嘉身上,他想哭、但是已經吓得哭不出聲來了。

——他擔心那個黑鬥篷的姐姐出事兒,找來了沈府。

後來……後來……

他本來還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因為身上帶着大将軍給的信物,還是被客氣地請了進去,卻看見……

那個黑鬥篷的姐姐拿着簪子朝一個中年男人紮過去。

中年男人擡腳去踹黑鬥篷姐姐,黑鬥篷姐姐不松手,一直踹了好久,那個姐姐最後軟倒在一邊兒。

那個中年男人肩膀上的傷口流了好多血,嘴唇也漸漸發黑,然後也歪倒在地上。

……

看見這些的下人們尖叫出聲,混亂着要往外跑。

然後——

從府邸裏面突然冒出來一群人。

開始……開始殺人……

……

…………

秦慶吃了戚大哥給假死藥,就一直躲在這裏。他天剛黑的時候就醒了,但是他不知道裏面還有沒有那些人,他不敢動也不敢出聲,一直到蕭姐姐找過來……

從這個擁抱裏傳來的暖意讓秦慶總算緩過一點神來,假死藥的副作用還在,他覺得自己舌頭僵硬得不聽使喚,但還是努力張嘴道:“快、快……走……”

——不知道那些人還在不在?

這麽晚了,他們……他們應該走了罷?!不會……不會再回來吧?

這确實不是個好地方,蕭祁嘉點頭,她架着秦慶的一只胳膊起身,往前走了幾步,身前卻突然投下一道影子。

明明還只看見一道影子,熟悉的冰冷感籠罩過來,蕭祁嘉身上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小疙瘩。

她僵硬往那邊看去,突然出現的燈籠映照下,金面龍紋的靴子仿佛泛着光,視線緩緩往上,紅底金紋、飛龍盤旋……

蕭祁嘉不敢再往上看,她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秦慶還未站穩,一下子從蕭祁嘉身上滑落下來,蕭祁嘉也被他帶倒在地,雙手撐在後面,頭往上揚起……她也看清了那張臉——

輪廓分明的下颚往上,看見那薄唇勾着一抹微淡的弧度,挺直的鼻梁在臉的一側投出一片陰影,襯得那俊秀精致的眉眼越發陰郁。

看見他那一瞬間,溫度像是一下子降了下來,呼入的空氣似乎都帶着些蜇人的冰涼,蕭祁嘉覺得自己的肺裏都要有血腥味了。

——趙淵歸?!!他怎麽會在這兒?!他不是走了嗎?!!!為什麽會在洛京!!!

腦內的問題循環着幾乎炸開,但下一瞬間,蕭祁嘉像是察覺到什麽,狼狽翻身,擋在秦慶身前。她分明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她身後撞了一下,然後擦着她的耳側,哆地釘進了地上。

是一把比匕首還要輕薄些的小刀,原本是沖着……秦慶的喉嚨。

“放了他,我跟你走。”蕭祁嘉說話的聲音發緊。

她轉過身來,擋在秦慶面前,正面對着趙淵歸。她也知道自己和趙淵歸談條件十分可笑,但現在卻不得不談。

果然,趙淵歸輕輕笑了一聲,語氣輕緩又溫柔,“我殺了他,你也要同我走的。”

“……祁兒,你說呢?”

他說着蹲下身來,伸出手,朝向蕭祁嘉。

蕭祁嘉幾乎是下意識地,擡手去擋趙淵歸的手。

兩人手背正好碰到,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院中蕩開,像是她打了一個巴掌過去。

蕭祁嘉呼吸一顫,都這麽久了,她還摸不太透趙淵歸的性子,也不知道這一下,到底會不會激怒他。

看見趙淵歸臉上那點不像笑的弧度一點點收斂了,知道這是他又犯病的前奏,蕭祁嘉整顆心都快停擺了,死死睜大眼睛,盯緊他的動作。

這恐懼的模樣似乎取悅了趙淵歸,他原本冰冷的臉色又泛起了絲絲縷縷的笑意,乍一眼看上去,竟是一種“真拿你沒辦法”的寵溺。

蕭祁嘉稍稍松了口氣,雖然不了解神經病的腦回路,但是他現在似乎心情不錯,應該還有的商……量……

想法在腦子裏還沒轉完,蕭祁嘉只覺得思緒一下子空白,視野似乎劇烈晃動了一下,變成了彎月星空……

趙淵歸伸手環住了她的腰身,讓人不至于後腦勺着地。

他擡手摸了摸那被冷風吹得冰涼的臉,輕輕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還是睡着了,乖一些。”

這話似乎讓他想到了什麽,他半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在眼底下打出一片陰影,遮住了那晦暗不明的眼神——

一直睡着,似乎……也……

思緒被旁邊的動靜打斷,一直趴在地上的那個小崽子抓了那把小刀捅過來。

刀鋒逼近,趙淵歸眼睫都沒顫一下。

下一刻,秦慶就被人抓住了手腕,反剪着臉朝地摁在地上。

……沒下死手?

趙淵歸笑了一下,慢條斯理道:“你倒是聽她的。”

他語氣平平,聽不出什麽高興不高興來。動手那人卻呼吸一滞,擡手就去掐住秦慶的脖子。

“不必了。”在秦慶脖子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之時,趙淵歸終于施施然出聲,“……等她醒了,又要同我鬧了。”

這話說得,委實無奈又寵溺,但下一句,卻讓人背後一涼,“但那條胳膊……”

骨裂聲響起,趙淵歸笑了一下,抱着蕭祁嘉站起身來,淡道:“走罷。”

作者有話要說:  沈家事兒鬧那麽大,肯定會有人過來。

趙淵歸的人不能暴露,就直接簡單粗暴地把沈家所有人都滅口了。然後趁着這府裏的事兒還沒被發現,他們做準備離開洛京。

——秦小慶比較倒黴,正好撞見了。

ps.完結倒計時 3/

夥計們還記得,完結就是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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