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能坐嗎
陸榮帶來的檢查數據和影像資料很詳盡,雖然晦澀,但臧鋒能看的懂。
正因為看的懂,臧鋒才一臉不可思議。
反複确認了幾組關鍵數據後,臧鋒關上晶體板,看向陸榮:“魔力接觸過嗎?”
陸榮點頭:“我摸了下,确定無誤。”
摸?
臧鋒的眼神微頓了下,接着又問道:“你的想法?”
陸榮:“檢查的數據不會說謊。而且之後提到頭上異常的時候,他的神情有些驚慌,明顯是知道自己的異常的。”
臧鋒聞言神情微動,眼神變得有些陰郁,他擡頭直視着陸榮的眼睛,直白問道:“會是人類故意安排的人嗎?”
陸榮沉吟片刻,說道:“首先人類根本沒有制造核甲的技術,所以白曉的核甲應該是自然生長的。‘有人制造出一個白曉’這個選項可以排除;至于會不會是有人發現白曉的異常後,特意安排過來的……很有這個可能,但需要更長時間的觀察。”
臧鋒的臉色越發難看:“我擔心的,正是白曉被人利用而不自知。他是孤兒,要掌控一個孤兒太簡單了,不是嗎?”
陸榮一時愣住,這話的意思,是根本沒把白曉納入“欺騙者”範圍內考慮。
陸榮很詫異,雖然臧鋒的生長環境很單純,但針對他的戰術訓練,都是一個賽一個心髒的老家夥們拟定的。臧鋒“老實巴交”的童年只持續到五歲,就學會了透過表象看本質。
像眼下這樣毫不猶豫地維護一個只認識兩天的陌生人的事,陸榮的記憶裏,臧鋒還真沒有幹過。
陸榮不由有些好奇:“殿下對白曉很信任?”
臧鋒的眼睛微睜,像是被陸榮說的這句話吓到了,但很快他的眉眼又軟和了下去,只淡淡道:“我的直覺。”
陸榮挑眉:“好吧,先抛開白曉可能存在的背後勢力不談。我們來說說白曉的核甲吧,我的建議是,給他做個抽樣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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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樣檢查,就是強制麻醉後,暴力提取核甲樣品。
這個檢查沒有後遺症,但是對凱斯特人來說,即使被麻醉了,這個抽樣檢查也是個酷刑——因為核甲的痛覺不會被麻醉。
如果白曉頭上的核甲跟凱斯特人的構造一樣,那麽他将體會到他出生以來最慘烈的疼痛。
“不。”
再一次的,臧鋒果斷拒絕了。
臧鋒:“他的情況特殊,等到凱斯特之後,讓母親和父親看看再做決定。”
陸榮挑眉。
奇了。
他們殿下對那個人類,似乎很在意啊。
“滴——”
正這時,陸榮的終端響了一聲,是郵件提示音。
陸榮打開一看,挑眉,然後又擡頭看了一眼臧鋒,嘴角噙起了一絲玩味的笑意。
“咦?”陸榮裝模作樣地提高了聲音,念出了郵件內容,“有人欺負白曉,說白曉身份不夠留學生,走後門?”
陸榮關掉終端,笑道:“雖然知道留學生中有很多派系,但沒想到他們的第一個‘突破口’會選擇白曉——這實在是不算聰明的選項。不知道找茬的那個是哪派的,說起來,殿下你對人類這些派系——诶,殿下你去哪兒?”
臧鋒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聞言頭也沒回:“該吃飯了。”
陸榮:“去食堂吃?”
以往不都是有專人送餐過來的嗎?
沒人回答他,臧鋒已經消失在門外了。
陸榮站在指揮室,一臉發現新大陸的表情——不對頭,他們殿下對白曉的在意程度,很不對頭。
※
艦艇上的食堂很大,是很典型的軍事風格,不過放了很多綠植,算是一種氛圍改造了。
白曉跟茍勾到的時候,食堂裏已經有很多人了。放眼看去,全是跟茍勾身穿同樣制服的留學生,以及一些黑色制服的親衛。
白曉進來的時候,盡管他很安靜、很低調,但還是吸引了多數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
原因無他,一是白曉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二嘛,就是白曉是唯一穿了休閑私服,并且懷裏還抱着一只金黃色大毛團的人。
被這麽多視線凝視着,白曉和茍勾的腳步都齊齊停了一瞬。
但是很快的,白曉又強自鎮定地往裏走,茍勾則跟只巡回犬似地,邊走邊用眼神怼那些或好奇或打量的視線。
然而并沒有人在意,想看的還是繼續看,只是單純好奇的也就收回了視線。
白曉頂着注目禮一直到了取餐口,然後頂着注目禮找了位置坐下。
白曉:“……”
感覺還沒開吃就飽了。
“別理他們。”
茍勾坐在白曉對面,氣哼哼的。
茍勾:“這次留學生都是人類四國挑來的,但其實挑選的條件,并沒有那麽死。”
白曉不太明白茍勾要說什麽。
茍勾皺着眉,用叉子戳盤子裏的肉排,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繼續說道:“就是說,他們并不全是為了學習來的。畢竟比起學習宇宙文明這條漫長到看不到盡頭的路,搭上凱斯特王族的關系這條捷徑更吸引人。”
白曉眨眨眼,似乎有些明白了。
比如,之前新聞報道裏,那個跌進臧鋒懷裏的女學生。
說起來那個女學生到底長什麽樣來着?他只隐約記得是個編着辮子、戴着眼鏡的。
茍勾:“他們中不安分的那部分,都心懷鬼胎,之後一定會窩裏鬥。你不用理他們,反正來找茬的都不是什麽好人。”
白曉笑了,胃裏總算又升騰起了一點食欲:“好,我明白了。謝謝你。”
茍勾聽到白曉的道謝,剛才還一臉同仇敵忾的氣憤臉,立刻又挂上了笑,看着像個傻乎乎的洋娃娃。
而他們剛才的一番話,聲音因為并沒有收斂,所以本就刻意注意這邊的人,也都聽了個七七八八。
這一波仇恨拉得很穩,當時就有幾個的臉色不好看了。
氣氛一度十分緊繃,仿佛下一秒發生什麽都不會奇怪。
但最終什麽也沒發生,因為更吸引眼球的人出現了——臧鋒來食堂了。
臧鋒穿着歡送儀式上的禮服,原本黑色的制服鑲上了金邊,胸前別着五塊沉甸甸的勳章。
挺拔、潇灑、威武。
就那麽一瞬間,食堂裏無數的目光像是被磁鐵吸引的鐵粉,不可自控地粘在了臧鋒的身上。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白曉跟茍勾都愣了下,然後回頭看去,兩人都有些驚訝。
白曉的驚訝裏有着星星點點隐秘的開心和幸福感。
茍勾的驚訝裏則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殿下。”
不知哪個喊了一聲,帶頭站了起來,端立着對臧鋒行注目禮。
一時間,食堂裏的留學生們都齊刷刷站了起來,以最好的精神面貌注視臧鋒。
茍勾也一下站起來了。
他的眼裏亮着光,有着和留學生們截然不同的狂熱。
因為剛才那一瞬的心猿意馬而錯過最佳站起時機的白曉:“……”
站還是不站?
這是個問題。
問題很快迎刃而解。
面對留學生們整齊劃一的注目禮,臧鋒并沒有停下腳步親切問候攀談。
相反的,他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甚至腳下的步速都沒有減緩一秒。就那麽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取餐口。
前後不到五秒鐘,留學生們的笑容都才剛要抵達最真摯的角度,然後臧鋒殿下就從他們跟前走過去了。
留學生們:“……”
這跟他們想的不一樣。
白曉明确看到幾個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但他們什麽都沒說,而是很快收拾了表情,跟周圍的留學生一起壓低了聲音,興奮地壓低了聲音交流讨論。
白曉:“……”
嘆為觀止。
白曉克制地收回了視線,心裏五味雜陳:
他跟這些留學生相比,腦子他比不過、背景比不過,連精分變臉也比不過。
雖然人家的目标不會是他,但如果得罪了誰,被弄死恐怕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白曉從一場變臉大戲裏感悟到了生命危機,于是他決定從現在開始,當一個低調到透明的小真空。
“我能坐這裏嗎?”
一道宛如大提琴般低沉優雅的嗓音響起,近在咫尺。
白曉擡頭看去,仰頭對上了臧鋒金色的眸子。
白曉:“……”
透明小真空計劃,執行兩秒,卒。
白曉幾乎能看到周圍的視線凝聚成了刀劍,齊刷刷插到了他的身上。
白曉:“……當然可以。”
不然他還能怎樣?說不嗎?
臧鋒放下手裏的餐盤,在白曉旁邊的位置落座了。
艦艇上的家具幾乎都是固定的,食堂的桌椅也不例外。
這個距離雖然不算擁擠,但絕對算不得寬敞。
特別對白曉來說,這是個要命的距離。
旁邊男人高大的身姿帶來的壓迫力,以一種極具侵略性的姿态,朝白曉的安全領域裏灌湧着濃郁的荷爾蒙。
白曉連周圍的目光之箭都感覺不到了,他的所有感官都被調動起來,通過聽覺、嗅覺、觸覺,“注視”着旁邊的男人的一舉一動。
“聽陸榮說你暈機了。”
坐下的第五秒,臧鋒先開了口。
白曉的肌肉猛地一抽,全身有一種用力過度後的酸軟感。
他壓下過快的心跳,回答道:“嗯,但現在已經沒問題了。”
臧鋒:“嗯。”
臧鋒:“暈機是因為你們人類現在很少使用飛行工具,陌生感是其一,其二就是身體素質也不夠。多鍛煉身體後,會好些的。”
白曉:“……嗯。”
沉默,咀嚼聲。
尴尬的氣氛蔓延,然而白曉卻整個放松了下來,甚至抿起了嘴角——嗯,還是熟悉的語調,還是熟悉的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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