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雲昭在這件事裏顯然有些無辜, 要實在說哪裏不無辜,大概也就是她替淳實保守了這個秘密。
但這一點對于易靈謠來說不算壞事,這只能說明雲昭還是有情有意的, 不管她表面裝得多拒人以千裏之外, 但實際上她的心裏都始終有一方柔軟的地方。
但是那個丫頭就不太好說了,首先她是哪裏來的這顆解藥?她得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從天極教如此森嚴的守衛中弄到這顆解藥?
“看來咱們玄九大人, 魅力無限呢?”易靈謠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這話裏若有若無的透着一股子酸味兒,但對于情商比較低的人來說, 聽起來可能也可以等同于惱怒。
眼下的雲昭就是,她覺得這種事情被易靈謠撞到了, 她會生氣是必然的。甚至生氣都是輕的,她應該深惡痛絕才是。
但其實易靈謠一向不管事兒, 也一向不贊成天極教的存在方式,所以對下面的這些的事情, 向來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人家小姑娘楚楚可憐的, 又是真心在為雲昭憂心憂慮,何必為了這麽點事兒揪住不放呢?
真正讓她介意的, 仍舊是雲昭的态度。
易靈謠忽而上前, 伸手拿過她手裏的盒子,輕輕打開, 只見一顆完好的解藥安靜的躺在裏頭。
“啧,這是顆解藥?”她自然知道這是解藥,畢竟不久前剛從練紅玉那裏見過, 所擺明了就是明知故問,想試試雲昭的态度。
“……我可以解釋。”結果對方果然也沒讓她“失望”。
易靈謠有些意外,向來不愛多費口舌為自己解釋的玄九大人竟然主動提出她可以解釋。
但解釋是為了誰?自然不是為了她自己。
易靈謠的心情便是從這一刻開始滑坡,她确實有點好奇這顆解藥的來處,但卻并不想從雲昭的嘴裏聽到答案。
“不需要你解釋,我可以直接去問她。”
易靈謠作勢要走的動作才開了個頭,雲昭卻忽然上前擋住了她大半截的去路。
易靈謠擡眸看着她,“怎麽,問不得?”
雲昭低着頭,手在身側攥了攥,看似平靜道,“她并無二心。”
易靈謠倒是覺得她一點也不平靜,她突然覺得有些想笑,“你這是在替她求情麽?”
雲昭:……
“我記得咱們玄九大人,好像從來不會求情的。”
雲昭擡了擡頭,她從易靈謠的眼中看到了一些陌生,這種陌生讓她無端感到不安。
她确實不該替誰求情的,她只是覺得那丫頭有些無辜,她藏了藥是不對,但她其實是可以不讓任何人知道的,可她卻一而再的拿來贈與她。
雲昭不知道這算是什麽,但她能感受到,那丫頭沒壞心,似乎也真的是在……關心她而已。
之前雲昭還沒有這麽深的感觸,她甚至覺得那丫頭有些煩,但現在藥盒在易靈謠的手裏拿着,她才意識到,自己也并不想讓那丫頭有事。
易靈謠原本以為雲昭沒有揭露那丫頭,大部分原因只是因為她懶得去打小報告,畢竟她骨子裏就是這樣一個孤僻又不愛多事的人,但現在看來,好像就算有現成的機會,她也不打算說那丫頭半句不是。她是有意的在庇護她。
或許是嫉妒心作祟,總之是叫易靈謠不開心了。
想她為了雲昭做了多少事,到頭還是沒能讓這鐵樹開花,那丫頭不過送了顆藥,怎就叫她這般記挂?
易靈謠把藥盒又丢回到她的手裏,一臉陰晴不定的往屋內走去。淳實送來的早膳并不算豐盛,但對于肚子餓的人來說,還是禁不起那香味的誘惑。
易靈謠兀自拿起個包子,坐在床邊小口吃了起來。
雲昭則一言不發的站在她跟前,剛剛急着想解釋,這會兒卻又一句話都不說了。
她再笨也看得出來,易靈謠不想聽她為淳實說話,哪怕她說了實話,淳實也無過錯,誰又能說得準易靈謠是不是因此就真的會放過她。
好在她這點心思沒讓易少主知道,否則易靈謠還得被她氣笑——原來她在雲昭的心裏還真是和易天璃沒什麽區別。
然而易靈謠也不說話,光吃東西,吃了一會兒才又從懷裏掏出幾張紙來,甩手遞到雲昭的面前。
雲昭疑惑地接了過來,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
雲昭:……
“看完了有問題麽?”易靈謠問。
……能有什麽問題?
“屬下明白。”雲昭說,面上卻根本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易靈謠被噎了一下,她随即喝了口水,卻沒有立刻糾正什麽。
她把最後一點包子皮塞進嘴裏,等吃完了才慢悠悠的開口,“既然明白了,那我就給你定幾條規矩。以後易天璃的規矩你可以不執行,但是我這幾條,你必須做到。”
雲昭不敢有疑,“少主請講。”
易靈謠說,“第一,不準稱呼我為少主,你只有謠謠一個選項,叫錯一次,二十大板。”
“……”
“其二,不準自稱屬下,說錯一次,同樣二十大板。”
雲昭擡眸顯然想說點什麽,易靈謠卻不容打岔,“其三,我不管你私下裏有什麽小動作,或者和別人有什麽小動作,我都可以不管,只要不危及到天極教……簡單來說,只要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叛教,我都不可以不計較,所以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對那個小丫頭怎麽樣。”
易靈謠雖然不待見天極教,但也從未想過真的讓它滅了,畢竟這處說到底,也是她自己的老巢,易天璃說到底,也是她的親娘。
易靈謠說到這裏頓了一下,雲昭在聽完這句話之後似乎輕輕吐出一口氣來,整個人也沒那麽緊繃了。
可越是這樣,易靈謠不爽的小心思就越是作祟的厲害,“其四!”她突然擡高了音量,“你可以給自己求情、解釋,但不可以給別人求情解釋,我不是不講理的人,對錯我自會分辨。”
越往後說,就越是離譜了。
“另外,你不許和任何人有過密的接觸,男女不論!”
一路聽下來,易靈謠作為結尾的這一句似乎才是她要劃的重點。雲昭有點茫然,但她聰明在并沒有把這種茫然寫在臉上,而是畢恭畢敬的俯首道,“我知道了。”
很好,至少不是“屬下”了。
易靈謠一通發洩完了,才有點落地的感覺,她又看了一眼雲昭手裏的藥盒,很是妥協,“說吧,怎麽回事?”
雲昭便仔細的将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結果還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易靈謠還是挺詫異的,這小丫頭片子辛辛苦苦攢下來這麽一顆解藥,到頭來卻冒着這麽大的風險,直接送給了雲昭。
她得對雲昭多上心才行?
易靈謠咬着手指,她有些糾結自己是不是已經被那丫頭比下去了。
“她是不是喜歡你?”
雲昭想過自己說完真相之後,易靈謠可能會有的很多種反應,但是這個問題卻是她始料未及的。
喜歡?哪種喜歡?
聽易靈謠的語氣,她想問的大概不是最普通的那一種。
雲昭未答,易靈謠便繼續說,“這麽不要命的給你送藥,很顯然,她覺得你的命比她的重要。”
她說着話人已經起身走到了雲昭的跟前,末了又覺得不夠近,于是又往前走了一小步。
雲昭下意識的想後退,但結果卻紋絲未動。
易靈謠看着她的臉,像是不想錯過上面任何一點點微小的變化,但她依然什麽也沒看到,就聽雲昭沉聲道,“她一廂情願罷了。”
話是這麽說,但也不排除反向庇護的嫌疑。
不過易靈謠沒打算深究,雲昭的這張臉像是有着某種魔力,就近看的久了,容易上瘾,也容易迷醉。
別說是個小丫頭,就是她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思。
“東西收拾完了麽?”
“……沒什麽可收拾的。”
易靈謠伸手撩了一下她耳邊的那縷碎頭發,細膩柔軟,拂在手上有些癢。雲昭就像是個石頭人一樣随意她如何動作,最後易靈謠把頭發定格在她耳後的時候碰到了她有些發燙的耳朵。
這種順從不知是好還是不好,易靈謠想,如果硬要選一個喜歡的對象的話,那丫頭和她,不知道雲昭會選哪一個。
“雲昭,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一生會和什麽樣的人攜手度過?”
“沒有。”雲昭不假思索。她說的是實話,是每一個天極教的殺手都會選擇的實話。那些平日裏沉迷煙花柳色的男人亦然,他們可以今宵有酒今宵醉,表面肆意暢快,但心底誰都不可能奢求到尋常百姓的“攜手餘生。”
易靈謠收獲到一個意料之中的回答,她并無惱意,反而笑了笑,“那從今天開始,你可以想一想了。”
易靈謠從她的身側讓開的時候,雲昭擡眼看了一下小姑娘發絲濃密的腦袋。只有雲昭自己知道,剛剛對方近在咫尺的時候,她的精神有多緊繃。
這種緊繃并非出于畏懼,但究竟是因為什麽,她卻又根本說不清楚。
“時間還早,你可以再休息一會兒。”易靈謠說,“不知道你聽說沒有,這次和你去恒山派的還有一個人。”
雲昭的臉上分明寫着“不知道”。
易靈謠有些鬧心的說出了那個名字,“齊無樂。”
齊無樂這個存在在天極教裏算是挺特殊的,他不在五宮殺手的名單之列,也夠不上護法、長老等高位,之前易天璃想說給他個堂主或是舵主的職位當當,他又嫌遠,說是不想離開爺爺所以拒絕了。
易靈謠一直在想,齊長老當年一定是立過特別偉大的功勞,才能讓齊無樂在天極教裏混的這麽潇灑自在,就連易天璃都很是喜歡這個後生。
易靈謠伸了個懶腰,困勁兒這會兒有點上來了,她看了一眼雲昭的床鋪,“你睡不睡?”
雲昭還沒來得及回答,易靈謠已經搭上了她的肩膀,牽着她往床邊走,“來吧來吧,一起再躺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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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